["馬車慢慢悠悠的行了近三個時辰,終於在一田莊前停下。
莊頭姓田,長得五大三,祖輩都在顧家田莊上討好生活,得了消息迎出來,神頗有些傲據的看了看眼前的幾個人,既不行禮,也不恭,手隨意一指道:“那兒有幾間空屋,你們就住那裏吧。”
青莞低著頭冷笑,心頭揚起無名之火。
果然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好歹是顧府二房唯一嫡出的小姐,一個小小的莊頭敢如此待慢,也不知哪來的膽量。
輕輕咳嗽一聲。
春泥會意,挪著輕巧的步子上前,抬手衝著那莊頭就是一掌。
“沒臉麵的東西,見著我家小姐連跪都不跪,想反了天不。”
田莊頭哪裏會料到一個滴滴的小丫鬟,敢出手打他,一時間竟懵了。
春泥昂頭厲聲道:“別指著我家小姐是個傻的,就好欺負,顧府大院裏,誰人見著我家小姐,不規規矩矩稱呼一聲六小姐。你今兒敢欺負我家小姐,明兒我就回了太太,二爺去。我倒要看看,是你的麵兒大,還是我家六小姐的麵兒大。”
月娘啐道:“和這種人有什麽好說的,持小姐上車,咱們回府去。”
田莊頭經年的老把式,見勢不妙,忙恭著上前,跪倒在青莞腳下,跌道:“老奴給六小姐請安。屋子已經備下,請小姐回房休息”
青莞一看這人翻臉比翻書還快,心下暗暗留了個心眼,上嗬嗬傻笑了兩聲。
春泥不依不道:“下回再敢不把我家小姐放在眼裏,小心姑瞎你的狗眼。還不趕前邊帶路。”
房舍在莊東頭,竟然是二進三開的一幢小宅子,雖然破舊了些,卻還算幹淨。
青莞院裏,除了月娘,春泥外,還有兩個年歲尚小的丫鬟,一個喚作彩雲,一個喚作明月,都是青莞救下的人,賣進了顧府,輾轉到了青莞跟前侍候。這回一並帶了來。
主仆五人一院,月娘扶小姐進房休息,春泥前前後後看了一遍,命令田莊頭喚來莊上的婦人、媳婦,重新又將院子清掃了一遍,方才將青莞的東西一一搬進來。
田莊頭見們人雖小,做起事來卻幹脆利落,井井有條,不敢小覷,令幾個婦人拎了食盒,燒了熱水。見一切妥當,又在屋外給六小姐請了安,方才退了出去。
田莊頭一走,院子裏沒了外人。
青莞端坐在堂屋裏,看著桌上的菜不筷子。
“小姐,用膳了。”月娘上前。
青莞擺擺手,輕輕吐出兩個字:“陳平!”
月娘見此形,忙令明月,彩雲到院門外守著。
片刻後,一個影翻牆而,大步走到青莞跟前。
“小姐,我前前後後查探過了,這莊子共有六百田良田,四十二戶佃戶。顧府十三莊子裏,這數這莊子最好。”
二姐果然是用了心思的。
青莞垂下眼瞼,思了思道:“我看那莊頭一雙眼睛碌碌似賊,不像是個忠厚的人,萬一起了歹心,我們五個弱子隻怕不是對手。”
“小姐隻管放心,這回跟著一道來的有十個兄弟,從今兒起,我親自守在小姐邊。”
青莞心中一暖,道:“這兒離咱們的莊子有多遠?”
陳平笑道:“真真是巧了,離咱們的莊子不過半盞茶的腳程,倘若騎馬,那就更快了。所以兄弟們也不必賃了房舍,累了就往那莊上歇著。”
“極好!”
青莞安下心來,眼睛微瞇,閃過針芒般的雪:“這裏到貓兒胡同需多腳程?”
“回小姐,快馬加鞭需一個半時辰。小姐如今在莊上,不必守著那府裏的規矩,大可白日睡覺,夜間活。隻要咱們細心些,那些個莊稼人,絕不會發現。”
青莞想了想道:“今日我便要去。”
“小姐為何不歇上一日,這樣來回的趕車,小姐……”
“今日我有要事,不必多說,速速坐下用飯,月娘,你也來。”
陳平哪敢跟小姐同桌用飯,連聲推卻。
青莞臉一沉,道:“做大事,何必拘泥小節,想當初你傷得隻剩半條命,若按你的意思,我與你還得講究男大防?”
陳平臉一紅。
他當初押鏢,遇了匪人,也不知哪個殺千刀的,竟然一刀砍在了屁上,聽月娘說,小姐替他針,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這些年他跟著小姐,深知小姐素來不講究規矩,忙依言坐了半個位。
青莞用了幾筷子,皺著眉頭道:“回頭替我買個廚藝好的丫鬟來,顧府的菜油膩些倒也罷了,這莊上的實在難以口,一子泥腥味。”
陳平忙笑道:“小姐且將就用,過幾日,我便把人尋來。”
“金陵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陳平道:“回小姐,一切有條不紊,再有幾日,福伯他們必定進京。”
“好。”
青莞放了筷子,喝了兩口湯,眼中若有所思。
陳平與月娘對視一眼,不敢問出口,隻著自個碗裏的飯菜。
田莊頭沒有立刻回家,而是蹲在田頭上看著六小姐院裏的燈火發愣。
要說這大戶人家的人,長得就是好,旁說那六小姐,就是六小姐跟前的兩個稍大的丫鬟,也都得能掐出水來,家裏的婆娘簡直不能比。
要是能把這樣的人在底下,兒這麽一親,口這麽一,滋味指不定的多銷魂。
他笑幾聲,出舌頭了角,眼中出笑。
不急,先探探深淺再說,反正這六小姐要長住下去,他有的是機會。
青莞到貓兒胡同時,已月上中梢。
小廝早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小姐來,忙迎上去,手輕輕一指,青莞瞄了一眼,眼眸一暗,消失在樹背後。
若沒有看錯,陪著賢王一道而來的,又是那個趙璟琰。上回自個引他上勾倒也罷了,這一回……
青莞回過,朝後的人待了幾句,便走進了屋裏。
趙璟琰搖著折扇,閑庭信步的跟關三哥後,剛要上臺階,一隻手橫了過來。
“對不起公子,隻能病人進去。”
趙璟琰嗬嗬一笑,目深深的看了屋裏一眼。果不其然啊,給弘文料中了,上回人家是故意放他進去的。
他不急不慢道:“三哥,小弟在外頭等你,三哥隻管放心進去。”
趙璟瑋被這痛折磨了整整一天,早已失了耐心,“嗯”了一聲後,人已走了進去。
青莞打量眼前男人,心裏咯噔一下。
這個男人生得太好,一張俊臉像是雕刻一般,渾貴氣人。從頭看到腳,風流向下跑;從腳向到頭,風流向上流。
與趙璟琰所不同的事,此人的眼睛帶著一抹邪氣,看人是眉眼上揚,給人以高高在上之。
當年的青年,已長弱冠之人,又如此出尖拔萃,青莞垂下眼,手扶在了他的脈搏上。
冰冷的手扶上來,趙璟瑋一雙眸閃過。
“姓名?”
此時,眼中盡數散去,隻餘驚愕。聽其聲音,看其量,這子年歲尚小。趙璟瑋心中微歎,江南到底人傑地靈,名門族,奇才倍出,也難怪老二會把重心盡數放在江南。
“趙璟瑋。”
青莞臉上未有任何容,仿佛聽到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姓名。
“中了些許毒,並無命之憂,隻是傷口會痛會。”
趙璟瑋笑容一僵,道:“大夫,我隻是被人用牙咬了一口,又怎會中毒。”
青莞抬眼,眼中含著一抹譏笑:“世人愚昧,人的牙齒,毒最大,旁人也就算了,若是那咬人的人是個瘋子……”
青莞心中念了聲阿彌陀佛。自己的牙齒並無任何毒,隻在指甲裏藏了一點末,除了痛之外,對並無任何傷害。
青莞沉著不將話說完,趙璟瑋心頭卻是震了兩震。看來,這金神醫並非浪有虛名,怪道在這南直隸聲名遠揚。
“金夫夫,可有醫治?”
“自然有醫治。”
“隻是……”
趙璟瑋俊眼一挑,道:“我知道金大夫的規矩,不防說來一聽。”
青莞眨了兩下眼睛,道:“杭州城有名的錦織坊,織出來的布錦他家稱第一,無人敢稱第二。我隻想請賢王查一查,這麽好的錦織坊,為何從來不了蘇杭織造府的青眼。”
趙璟瑋目如寒劍,冷冷的盯著眼前的黑子。能提出這個要求的,必定知曉了他的份。
“你知道我是誰?”
“我不管你是誰?”青莞毫不畏懼的對看過去。
這話一出,趙璟瑋漸鬆一口氣。
“僅此而己?”
“僅此而已。”
這有何難,隨便找個吏問一問,不就能把事辦妥,更何況做與不做,這金大夫又如何知道。趙璟瑋目上下遊離,點頭應下。
青莞拿起紙筆,迅速寫了方子,遞過去,道:“一日三次,用煎好的藥塗抹,三日後痛全消。下一位!”
趙璟瑋未曾想這大夫說完要求,開了方子,未有一句閑話,就把人趕走,不由深看了兩眼,方才起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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