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燃說完那句話, 等來的就是一串嘟嘟聲, 電話掛了。
他看到男人額角的紗布上出現跡, 所有的緒都轉化為心疼,知道是自己剛才搶手機的時候被男人阻止, 倆人手期間不小心到了那, “小北哥。”
封北拿回手機,面部沒有, 他一言不發的轉走進雨裡。
高燃像是回到五年前, 還是個年的時候,他有些手足無措, 慌跑上去從後面把人抱住,力道很大。
封北被那大力撞的往前傾,他低吼, “你瘋了?”
高燃的手臂收,臉在男人的背上,“媽的,你敢丟下我試試!”
封北掙的作驀地一停, “哭什麼?”
“沒哭。”高燃的鼻子蹭在男人服上面,“我沒哭。”
封北哭笑不得,“還。”
他撐開雨傘,擋住路人投來的奇怪視線, “到前面來。”
高燃遲疑,明顯是五年前的不告而別讓他留下了影,他怕了, “你不會趁我松手的時候跑吧?”
封北上調侃,眼圈卻發紅,“是啊,被你猜對了,你一松手,我就會跑。”
高燃從後面走到男人前面,他的眼睛烏黑,臉上沒有半點笑意,“你要是跑了,等我找到你,我就打斷你的把你關起來。”
封北抬手撥開青年額前的發,屈指彈了下他的額頭,“二十三歲未年。”
高燃。
“站好了。”封北將往他懷裡靠的青年按住,“膽子不小,囚||我?年輕人,你可真敢想。”
高燃試探的說,“小北哥,你不生我的氣了?”
封北反問,“我應該生你的氣嗎?”
高燃握住男人拿傘的手,把傘往對方頭頂挪移,認真的說,“只要你別丟下我,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會跟你一起面對,我是認真的在計劃我們的未來。”
封北又把傘挪回青年那邊。
高燃的臉皮有些發燙,“你不給點反應?”
封北,“哦。”
“……”害了。
高燃知道封北的顧慮,他也知道這幾年難的不止是自己,還有他爸跟封北,可是現在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攤到明面上來,一刀子下去,比拿針一下一下紮來得好。
人生是有很多條路可以走。
高燃知道他爸希他走的是哪條路,不求大富大貴,只求踏踏實實做人,順利家立業。
前者他能做到,後者他也能,但不是他爸想要的那種。
如果高燃不認識封北,沒喜歡上,沒有喜歡到不可替代的程度,他會上一個普通的本科,學一個普通的專業,畢業後有一份普通的工作。
高燃會跟所有的上班族一樣,在單位跟同事打炮,跟老板鬥智鬥勇,下了班約上幾個朋友喝一杯,回到出租屋裡抱一會兒電腦,洗洗上床刷手機刷到眼睛糊在一起,日複一日下去。
到了一個年齡,高燃會被家裡催婚,有對象就帶回家,沒對象就用七大姑八大姨給他安排相親,找個各方面條件都還過得去的孩子結婚生子,平淡一生。
可是沒有如果,這種假設沒有意義。
就像那年暑假,高燃要是沒去河裡河瓢,也就不會溺死,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這樣的假設他可以一口氣說出來上百種,還都是不重樣的,但不管是哪種,僅僅只是浪費口水。
高燃的思緒回籠,“小北哥,等我爸出差回來,我好好跟他說,他不原諒我,打我罵我,這我都有心裡準備,你別從我邊離開,我什麼困難都不怕。”
封北用手捂住青年的眼睛。
高燃的上有溫的,他一下子回到五年前,回到了那間辦公室裡,什麼都沒變,人還是那個人。
封北隨便上附近的醫院重新理過傷口,就帶走楊志,給他做思想工作,高燃去了廠裡。
廠的面積很大,後面蓋著幾棟樓房,高燃的舅舅一家偶爾就在這邊住,什麼都有,裝修的還很豪華。
高燃半路上買了水果跟兩套玩模型,想想又去小超市買了個紅包,上取款機那裡取了錢放進去,人世故這幾個字誰都不開。
要換以前,他可以不管,但他現在畢業了,長大了,不能不做。
劉秀把兒子拉到隔壁屋裡。
高燃見他媽要掏口袋,就拿出紅包,“我準備了。”
劉秀拆開一看裡面的錢數,拿出來四張,“你還沒結婚,拿六百就行。”
高燃說行,他對這個份子錢的講究不興趣,“媽,我要不是到曹世原,還不知道你跟回來了。”
“我是怕影響你工作。”劉秀用手指沾點唾沫在紅包口上一抹,“你回縣裡做什麼?”
高燃說了呂葉跟王博的事。
劉秀摁紅包口的作停下來,的緒變得很激,“媽怎麼跟你說的,當警察很危險,你看看,媽沒說錯吧?”
“這年頭做什麼工作都有風險。”高燃攬住他的媽媽,“舅舅廠裡不是還有幾個工人在幹活的時候被機切斷手了嗎?”
他又說,“別說工作了,就是過個馬路,在外面逛個街,乘電梯下樓,開車回家,坐車回家,在馬路邊站著,吃飯等等等等,都有可能出現意外。”
劉秀吸吸鼻子,“就你會說。”
高燃把他媽媽臉頰邊的頭發攏了攏,“媽,我跟你直說,就是不想你從別人裡聽到這個事兒,對方嘰裡呱啦一說,你嚇的睡不好覺,大老遠的跑來找我。”
劉秀沒好氣的說,“你還有理了。”
“好了好了,舅舅當爺爺,多大的喜事啊,讓他看到你這樣,指不定會怎麼想呢。”高燃轉移話題,“小寶寶在哪個屋?我去看看。”
劉秀帶兒子過去。
高燃的表弟還沒大學畢業,就當爸爸了,他老婆是他同學,雙胞胎兒子像他。
親戚們一見到高燃,就哄笑著催他。
“小燃,要抓了啊,別等到你兩個侄子上街溜達,你還單著,那樣你媽是要把頭發急白的。”
“就是就是,你媽抱著孩子不撒手,想孫子想的不行,你早點讓抱上,讓省那個心。”
“早談早結婚,什麼都早一點,將來孩子大了,你們還年輕。”
“……”
高燃送了紅包就溜出去,裡頭太可怕了。
劉秀在樓底下找到兒子,把手裡的喜糖袋子給他,唉聲歎氣的說,“也不知道你媽我什麼時候能抱到自己的孫子。”
高燃看著小雨稀裡嘩啦,“我不想要。”
“不想要?”劉秀的臉一板,“那就給你媽買好棺材吧。”
高燃聽的眼皮直跳,他無奈的說,“媽,沒有孫子,日子就不能過了?”
“能過,”劉秀說,“但是過的不好。”
雨往高燃上打,他後退,著牆壁說,“媽,一家人平平安安的,不就已經很好了嗎?”
“你別給我整這一套。”劉秀說,“什麼年紀幹什麼事,媽可以不你,讓你跟你喜歡的人好好談著,順其自然發展,但是你不要忘了,家裡只有你一個,差不多了就把心收一收,婚姻是人生大事,誰都會走這一遭。”
高燃說,“那單主義,丁克主義是怎麼起來的?”
劉秀氣的打了兒子一下,“媽不管那些!”
高燃誇張的慘,“媽,你下手真不留,我是你上菜地裡澆菜,順道撿回來的吧?”
“你要是不好好過日子,敢搞七八糟的東西,”劉秀又打兒子,“看媽怎麼收拾你!”
高燃想起曹世原說的話,又想起他在電話裡對他爸說的,覺自己兩條保不住,“爸有沒有給你打電話?”
劉秀說沒有,盯著兒子的臉,“出事了?”
高燃嗯了聲。
劉秀約覺得是不能應付的大事,下意識的阻止兒子,“別跟媽說,等你爸回來,一家人坐一塊兒說。”
高燃是那麼想的,是死是活就那麼一次,他不想兩邊各來一回,不了,“媽,你跟在舅舅這邊待幾天?”
“本來是想明天回去,”劉秀有點心不在焉,還在想著兒子那番話,總覺得不會無緣無故那麼說,“但是你爸之前跟我說了,他直接過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回市裡。”
高燃問是幾號,他要請假回家,到那時會天翻地覆。
劉秀說了日子,“那個小燃,你把你喜歡的人帶回來吧,一起吃個飯。”
“我問問他,”高燃說,“我去看。”
劉秀沖著兒子的背影喊,“小燃,你剛才那話是跟媽開玩笑的吧?啊?!”
高燃沒回應。
高老太靠在床頭聽收音機,氣還行。
高燃搬凳子坐在床邊,“,我是六六,我來看你了。”
高老太幹癟的,牙又掉了兩顆,說話沒以前利索,一年比一年差,老了。
高燃湊近點,輕握住老太太枯瘦發皺的手,“外頭下雨呢,下一天了,答答的,犯人。”
高老太老眼昏花,“建國啊……”
高燃看著白發蒼蒼,骨瘦如柴的,突然有種不好的預,他將枯瘦的手握,聲音發哽,“小叔下周回來。”
“回來好。”高老太一個勁的念叨,“回來好,回來好。”
高燃聽到老太太後面還說了話,他沒聽清,“,你說什麼?”
高老太著虛空一方向,口齒不清的說,“六六公司中秋放假,他也要回來了,有月餅,月餅好吃,裡面的冰糖甜。”
高燃歎氣,這幾年老太太的病嚴重,記特別差,連大兒子都不認得了,就認得兩個人,一個是一直在邊照顧著的大兒媳,還有個是很回來的小兒子。
只要見著小兒子,老太太的眼睛就笑的瞇了一條,甭提有多高興了。
人真是一種奇怪的,不惦記對你好的,偏要去惦記對你不好的那一個。
15號,幾百名公安警員在革命公墓送戰友呂葉跟王博最後一程。
所有人回到自己的崗位上面,用最快的速度調整好狀態,專心投到工作當中。
生活還在繼續,偵破一個案子又有新的,時代在進步,人變聰明,懂的利用發展中的國家帶來的一切,犯罪後很難抓,容不得他們掉以輕心。
封北離開前跟楊志在河邊站了很長時間,兩個老爺們一接一的煙,對生活,對,各有各的心酸跟迷茫。
楊志早就當了隊長,對著封北的時候,還的以前的稱呼,不想改,“頭兒,我看到高燃親你了。”
他的語氣平靜,臉上也沒有出厭惡可怕的表,只有幾分恍然。
封北面不改。
楊志把煙灰彈到地上,當年他多次納悶,為什麼祖國的花朵那麼多,頭兒只對高燃那一朵特殊關照,寵的不像話?他那時候還以為頭兒想有個小弟弟,高燃又很可,當弟弟正合適。
現在回想起來,楊志才知道疑點眾多,自己愣是沒抓住真相的尾,五年後的今天才將其抓在手裡,還是巧合下才抓到的。
楊志又一次開口,“高燃家裡知道嗎?”
封北說,“他爸知道。”
“那你們怎麼打算的?”楊志說,“天底下的父母都希孩子好好的,沒有哪個父母希孩子在社會的輿論力之下活著。”
封北瞇眼口煙,沒有出聲。
楊志的心態老了很多,人也消瘦了一圈,他用空著的那只手臉,“頭兒,你千萬不要學我,失去了才怪自己沒有珍惜,什麼都來不及了。”
封北拍拍他的肩膀。
楊志的視線落在不遠,發現青年在看這邊,眼裡有明顯的警惕,似乎是怕他勸頭兒放棄,看到這一幕,他忽然覺得什麼話都顯得多餘。
年紀小很多的,不一定就不,不懂得付出。
楊志將煙掐掉,“頭兒,你要保重。”
封北給他一個擁抱,“你也是。”
回了A市,封北掛著輸瓶開會,高燒讓他看起來有些憔悴。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高燃覺得男人鬢角的白頭發又多了不,他決定找個時間一的數。
封北眼神掃來,高燃不知死活的對他挑起眉梢。
“小趙,孫老實的口供都核實過了?”封北轉頭去看趙四海,“家裡還有什麼人?”
趙四海說核實過,沒有作假,“有個孩子,一歲半,是他跟死者馮月,也就是石榴生的,他涉嫌買賣人口,已被關押了,孩子送去了福利院,我跟那邊通過,說會留意孩子的況。”
據孫老實的口供,馮月失蹤後,他在附近找過,但是沒找到,這一點村裡很多人都知道。
家裡還有孩子要照料,孫老實就沒有再去找孩子媽。
畢竟孫老實當初用全部家當買馮月回來,就是為了給他傳宗接代,既然孩子已經有了,還是個帶把的,人跑就跑了。
“五月二十六號下午三點多,有人看到死者離開村子。”封北翻看桌上的口供,“孩子才一歲多,正是不安分的時候,不在家待著,為什麼要出村?”
“我查問過,沒人知道死者出村的原因,是一個人出去的。”趙四海說,“那個時間,孫老實在別人家裡打牌,同桌的都能作證,有人來喊,說他家孩子哭的厲害,他才回去的,也是那時候發現死者不在家。”
他補充,“當時天已經黑了,孫老實在家門口死者,他吼了幾嗓子沒應答,死者一晚上沒回來,第二天他抱著孩子在附近找了找,之後不了了之。”
有隊員猜測,“死者智力方面有問題,我們不能以正常的邏輯思維來思考,會不會是被兇手欺騙了,以為兇手要帶走,就在約定的時間赴約,卻慘遭殺害?”
“現場搜到的飯盒已經確定是死者的,赴約帶那東西幹嘛?還有,”
封北提出疑點,“孫老實說發夾是他給死者買的,但他只讓死者在家裡戴,不讓戴出門,覺得戴發夾是勾||引別的男人,為什麼死者出村那天戴了?”
趙四海說,“兇手是死者的郎!”
“跟郎在廢棄的工廠裡私會,親自做飯帶去給他吃,還戴上發夾梳妝打扮,合合理啊。”
“人有智力障礙,想不到那些吧?”
“你不是,怎麼知道想不到那些?我覺得智力障礙也被,不沖突。”
封北聽著隊員們的討論,他放下手裡的幾份報告,不聲的看了青年兩眼,又不聲移開視線。
高燃從始至終都沒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天下午,高燃去了十源大村。
這村子掛在A市的邊緣線上面,聚集著許多外來務工人員,四都充斥著社會底層的普遍現象,毫沒有沾到A市的繁華昌盛。
高燃沒打算直接去孫老實家,技部門都勘察過了,他一個行組的算是個門外漢,有新發現的幾率很渺茫。
前面過來一個大媽,推著嬰兒車邊走邊四看,逮著一個垃圾桶就去翻翻,有紙箱子跟瓶子就翻出來塞掛在車邊的編織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