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驍聽說有念善的消息時,便立刻趕了過來。

他到了門外想進來時，好巧不巧聽到念善那句“霍表哥，你是我夫君麼”。

只見念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額上被包扎過，跟霍治臻面對面的站著,似乎還有兩分親近之意。

霍治臻在震驚之余,心中五味陳雜。

念善曾的說過許多傷人的話,百般詆毀自己,對他也總是冷漠。

原來善善是想過要嫁給他的

拒絕自己時，正是從宮中陪伴懿賢皇后回來后,莫非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念善知道自己不得不宮

他一直都知道念善并不是貪慕虛榮的人

霍治臻對上念善的目,那眼神茫然而純粹,他心痛極了。如果他當初早些去提親，或是他堅持要娶善善

他多希自己能應一聲是

“善姐兒似是失去了些記憶,你們是的丈夫和家人麼”老婦人替念善解釋道。

不等霍治臻說話,宋驍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霍治臻立刻回過神來退后一步,念善也抬頭看到了宋驍。

平日里總是笑盈盈看著他的念善，如今眼神里卻充滿了疏離和陌生，甚至有下意識的往后躲了躲。

別說親近了,竟有些怕他

“臣見過”念善下意識的行禮,卻想起這不是在宮中，遲疑著不知該如何稱呼宋驍。

宋驍怎麼在這兒

見宋驍白龍魚服，便知道他不暴份，可念善哪怕在他還是親王時,都沒稱呼過一聲“姑父”。

他臉很難看,是因為自己走失惹了麻煩麼

想到這兒,念善咬下，更加自責。

宋驍聽念善的自稱便覺得不好，念善雖是記得他，卻不記得他們的關系這還是念善宮的自稱，難道念善已經忘記了自己宮為妃，甚至已經生過兩個孩子

“這位是我表哥，這位是我”念善遲疑了一下，委婉的道“是我小姑姑的夫君。”

霍治臻沒有回答，大概是自己最終沒嫁給吧

念善有些尷尬和失落，不過很快快就調整了緒，不讓人看出端倪來。

宋驍臉頓時變得鐵青。

真的是都忘了念善從未拿這件事調侃說笑過

霍治臻亦是臉十分彩，只是宋驍在，還沒他開口的余地。

“你們既是的家人，懷了孕還讓孤在外”老婦人的語氣中著些責備，低聲道“幸而這胎懷得穩”

這個消息同樣令宋驍震驚。

已經生過兩個孩子，既是已經兩個月定會有覺，可為了他的安危，還是來了

只是來不及善善的舍命赴約，他就被現實兜頭破了一盆冷水。

“老夫人，多謝您的照顧。”念善取下了手腕上的另一支赤金鐲子，想送給老夫人做謝禮。

在一旁已經看傻的劉維昱及時回過神來，念善手上的鐲子是宮中造之，不能隨意溜出去。他忙上前阻止道“夫人，屬下已經備了禮金，這就送來。”

念善朝著他客氣的笑笑，眼神里全是陌生的態度。

明明昨日他還護著嘉貴妃去見周無逸，今日嘉貴妃竟把自己的份都忘了

皇上的臉已經差到他不敢去看。

來接念善的馬車已經準備好，映月仍是留下陪著大皇子，來得人是蘭心。

“蘭心姑姑。”念善見了，口而出還是舊日的稱呼。

蘭心也嚇了一跳。

自從去了瑤華宮后，念善已是嘉妃，自然不能再舊日的稱呼，平日里都是直接們的名字。

宋驍聽到這句稱呼，更是停下了想扶著念善上車的作。

在念善心中，他只是毫無關系的人不，那點關系還不如沒有。

“五、五姑娘”心念電轉間，蘭心試探著道。

念善出如釋重負的神來，終于有正常的人了。

從開始霍表哥和皇上都是怪怪的，遮遮掩掩不肯跟說實話。

宋驍見狀則是臉更難看了，果真什麼都忘了，起碼的記憶停留在宮之前。

念善再次向老婦人道謝后，由蘭心扶著上了馬車。

老婦人看著架勢，便知道道自己家救的怕是位貴人。一個長隨打扮的人方才遞給的小匣子，只說是一點心意。

等人走后打開去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里頭整整齊齊的疊著一萬兩的銀票。

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的錢

“蘭心姑姑，小姑姑也來了麼”念善奇怪的問道。

上車前，蘭心被霍治臻低聲告知念善失去了些記憶，應該是只記得宮之前的事，有孕在，千萬別刺激。

蘭心心中一痛，只得含糊道“娘娘沒有。”

“蘭心姑姑，我的夫君是誰”念善大大方方的問了出來，知道自己不會是婚前就與人發生關系的人，既是已經有孕在，必定已經嫁人了。

蘭心哪里敢回答，只得再次含糊回答“是一位貴人，等回去您就知道了。”

念善不知道為何如此為難，不過也沒有強迫人的習慣，只是點點頭。

這次親自隨馬車一起走的宋驍，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他才認清自己的心，善善竟將他們的事忘了個干凈

“皇上怎麼會在這兒”念善更是疑宋驍會親自出來找，語氣中滿是不解“是小姑姑求了皇上讓人找我嗎”

嘉貴妃是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否則怎麼會問出這樣的話。

蘭心覺說什麼都不對，萬分為難下，只得道“等回去您就知道了，奴婢不好跟您說。”

所有人對的態度都很奇怪。

念善有些無措，這四年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五姑娘，現在是昭明六年，您還能記住多”蘭心忍不住問道。

念善低落的道“我只能想起昭明二年的事，我記得小姑姑病了召我宮陪伴，別的就都不記得了。”

其實還記得江皇后將許配給霍治臻，可既然沒嫁給霍治臻就不好再提，免得大家尷尬。

偏偏是在昭明二年

宋驍也不顧得多，聽到了念善和蘭心的對話。

人生發生轉折的一年。

好不容易等到念善回來，映月牽著大皇子前去迎接。

見念善被人從馬車上扶下來，熠兒興沖沖的跑過去，抱住念善的。

“娘，娘你回來了”熠兒還記得私下里，在外面時要稱呼母妃為娘。

怎麼不記得自己已經生了個兒子

“娘，娘您怎麼不理熠兒”熠兒見念善無于衷，著急的道“熠兒有很乖的跟著映月姑姑等娘回來熠兒沒有調皮”

蘭心看了一眼宋驍的臉，忙解釋道“五姑娘，這確實是您的兒子。”

映月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熠兒這才松了口氣，他的小手的牽住念善的手指。

“娘，熠兒好想你”熠兒仰著小臉，委屈的道“您說了很快回來陪熠兒的。”

仿佛這個作已經做了千百次，念善自然的蹲下來子，聲對他道“是娘不好，熠兒真乖。”

熠兒出他乎乎的小手抱住了念善的脖子，心滿意足的趴在念善懷中。

不好，娘娘還懷著孕

映月和蘭心才想將念善扶起來，只見熠兒看到自己父皇，又興的道“爹爹”

既然熠兒是兒子，那他口中的爹爹，自然是的夫君。

念善站起來，慢慢轉過了。

只見熠兒朝著一個人跑去，親昵的抓住了他的角，吵著要他抱。

這個人竟然是宋驍

念善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眼見宋驍果然十分順手的抱起了熠兒，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這是怎麼回事”念善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險些站不住。

宋驍也不敢刺激，匆匆哄了熠兒兩句，將熠兒給了衛吉勝帶著。

“五姑娘，先進去，奴婢慢慢的告訴您。”蘭心見念善臉瞬間慘白毫無，忙和映月一起扶著念善進去。

宋驍立刻隨行的李太醫過過來。

念善走進了房中，驚疑不定的看著在門前簾外站定，那個還未進來的高大人影。

是宋驍

“您懷著孕，千萬不能緒激。”映月低聲勸道。

映月驚訝的抬眼，只見蘭心朝搖了搖頭。

“蘭心姑姑，你告訴我，我的夫君究竟是誰”念善幾乎已經猜到，只是不愿意承認。

長痛不如短痛，難道皇上還能放已經生過兩個孩子、如今還懷著孕的嘉貴妃離開麼

蘭心咬了咬牙道“五姑娘，昭明三年您宮，如今您是宮中的嘉貴妃，也是大皇子和大公主的母妃”

念善一直不敢置信的搖頭，立刻道“小姑姑，小姑姑在何”

蘭心淚流滿面，道“娘娘，皇后娘娘昭明二年就薨了”

小姑姑不在了

念善還沒來得及反駁，只覺得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宋驍立刻沖了進來，抱住了綿綿倒下的念善。

正巧李太醫被劉維昱拖著跑了過來，還來不及行禮就著氣打開了藥箱。

他仔細觀察了念善頭上的傷口，替重新敷好藥。“皇上，娘娘額角是傷，后腦位置撞傷了，只不過沒有外傷一時沒顯出來。既是娘娘之前作說話無異，應該是沒有大礙。”

“還有件喜事要稟告皇上，娘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孕。”他神篤定的道。

宋驍面上卻并不見半分喜。

“嘉貴妃失去了些記憶，確切的說只記得昭明二年前的事。”宋驍沉聲道“這是因何緣故與頭上的傷可有關”

李太醫心頭一驚，若是嘉貴妃失去記憶，可不是簡單用藥能治好的。

“可能是娘娘腦中有積，或是等它化開后，娘娘便可恢復。”李太醫不敢說得篤定，只得道“娘娘可能只是暫時失去了記憶，等娘娘醒來，微臣還要再給娘娘面診。”

“既是娘娘失憶，萬不能刺激激娘娘，如今娘娘還有孕，要謹慎為上。”

宋驍著念善陷沉睡的面容。

這些日子跟著擔驚怕了，縱然沉著冷靜的理了魏秉亓，又去赴周無逸的約，難道就沒想過自己的安危麼

他在床邊坐下，握住的手。

善善就是太理智，太懂事了。

“善善，快點記起來吧”宋驍從未有過如此弱的語氣，他聲音低低的道“朕和孩子們，都在等著你。”

然而沉睡中的念善并未聽到。

了手指，映月覺察到的作，立刻坐直了子。

“娘娘，您醒了”映月語氣中著驚喜道“您可還有哪里不舒服麼”

念善神茫然，向的眼神仍是陌生的。

映月心中一涼，怕是娘娘并未記起。

“娘娘”意溪和銀星聽到靜連忙進來，看到念善幾乎要哭出來。

念善看到兩人也有種眼眶發的覺。

“娘娘，您可記起什麼”意溪得知念善失憶，小心翼翼的問道。

映月悄無聲息的出去通稟宋驍，宋驍已經將附近一帶的名醫請了過來，等著給看病。

“我只記得，我帶著你們宮陪小姑姑，再往后的事，我全都記不起了。”念善發現只要拼命回憶不僅無濟于事，還會頭疼。

梧桐苑那個雨夜，對于娘娘來說始終是解不開的心結，所以娘娘忘了罷

意溪和銀星對視一眼，誰都沒有準備提。

“你們跟我說說，這四年里都發生了什麼事”念善急切的問道。

意溪定了定神，道“昭明二年，皇后娘娘因病薨逝，昭明三年，您宮為嬪，同年您被封為嘉妃，昭明四年，您生了大公主，得封嘉貴妃。”

“大皇子的生母是誰”念善想起抱著自己聲音糯娘的熠兒，心中卻沒什麼隔閡。

銀星搖了搖頭。“大皇子是皇上做主抱到瑤華宮，給您養的。”

們們自小伴著嘉貴妃，最是了解。嘉貴妃曾經過的痛苦，們不希再經歷一次。

若是娘娘忘了，那個心結也就不存在了罷

念善失神的點點頭。

原來這四年中發生了這麼多事

待念善起更后，便由他們看診。

宋驍心急如焚。

念善能復述的也不過是忘了近四年發生的事，別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看無助茫然的神，宋驍也舍不得，只得讓人都退了出去。

“七爺，夫人應該就是腦部到撞擊，失去了記憶。”李太醫小心翼翼道“夫人有孕在，最好是等夫人自己想起來。”

若是到強烈的刺激，嘉貴妃腹中的皇嗣怕是有閃失。

被請來的另一位在江南都極有名氣的陳大夫不知道念善和宋驍的份，他說起病因倒也更直白。

“人在收到沖擊或是撞擊，很可能造記憶的缺失。平日里最不愿意記起的一段記憶，最容易被忘記，或是曾到過的傷害，潛意識中會選擇的忘記。”

他還說起自己曾看過的一位病人，被丈夫待，尋死不后，失去了被待的那一段記憶

他話音未落，只見李太醫拼命朝他使眼。

宋驍的臉難看極了。

這位可是九五至尊，縱然藏了自己的份，也不能被這麼比喻

陳大夫這才住了口。

看起來這位“七爺”和夫人非富即貴，不是尋常人，他也不好多說以免惹禍上。

李太醫忙借口去商議方子，帶著陳大夫離開了。

隔著門簾的隙，宋驍看到念善垂首安靜的坐著。

失去了往日的活潑靈，念善仍是那麼，眼中的脆弱讓他心疼。

宋驍只想把人抱到自己懷中。

可在念善眼中，他只怕還是四年前那個近乎陌生的人。

偏偏善善忘掉了那些他覺得溫暖的日子，難道對于善善來說，和自己在一起，是對的的折磨麼

想到這兒，宋驍停住了腳步。

在善善的記憶中，還是將要嫁給霍治臻。

宋驍的眸驟然暗了下去，善善果然曾經喜歡過他，或者說善善曾經認定會嫁給他。

宋驍沉默不語，幾乎自的想著。

貌俏的侯府姑娘，英俊高大的國公府世子。若是霍治臻果然娶了念善，又在邊關立下戰功，回來風風的迎娶佳人。念善能做世子夫人、往后是國公夫人

這也是極尊榮的一生，比在后宮中還要強上百倍。

“皇上，嘉貴妃的藥來了。”衛吉勝小聲道。

宋驍深吸一口氣，掀了開了簾子走了進去。

“善”宋驍還沒來得及開口，只見念善立刻起，作恭謹的上前行禮。“妾見過皇上。”

先前懷著玥玥時，只是口頭上問好，行禮的作也敷衍，宋驍卻覺得這樣反而有種親昵。

如今念善竟全都忘了，看著蹲，宋驍看得心頭發。

“嘉貴妃不必多禮。”宋驍上前扶起念善，意外的發現念善瑟一下，雖然很快控制住了自己沒有躲開，卻跟他上的接令不適。

宋驍只覺心中最的地方像是被無數針一起扎過，麻麻的疼了起來。

“皇上，妾會盡快想起來的。”念善抬起頭，恭敬順從的道。

宋驍只覺嚨像是被哽住，再說不出別的話來。

衛吉勝送來了安胎藥，意溪遞給了念善。

若是以往念善最怕苦，非要取點糖果和餞背著不可。

如今當著他的面，雖是同樣畏苦，卻一口口皺著眉，全都喝了下去。

宋驍著念善，神閃過一抹黯然。

他仍舊覺得自己的心脹滿炙熱的，他確認自己已經上了善善。可他忽然不確定，這三年過去，在善善心里可有他的位置

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