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華宮。

晚膳時宋驍命人來傳話說是他晚些回來, 讓們母子不用等。

念善打發人去問了膳房，說是福寧殿并沒有傳膳，便陪著兩個孩子先用了飯。

宋驍回來已經過了戌時二刻，他才進來便隨口吩咐瑤華宮的宮人讓小廚房做些飯菜送來。

原本他想著自己隨意吃些, 沒想到進門后發現側殿的圓桌上著擺著熱氣騰騰的飯菜, 還擺了兩副碗筷。

“皇上還沒用晚膳罷？”念善扶著腰走過來, 神溫婉的道：“妾讓人去福寧殿打聽您回來的時辰，才讓小廚房送來的。”

宋驍心中一暖。

“你懷著孩子不能著, 怎麼還等朕？”他扶著念善坐下, 緩聲道：“快用罷。”

念善因月份大了頂著胃，吃得不多, 主要是陪著宋驍用。等宋驍放下了筷子, 也跟著停下。

兩人挪到了里屋的榻上坐著說話。

“皇上，妾有一事想問您的意思。”念善輕聲道：“大皇子的世, 皇上預備什麼時候告訴他？”

宋驍眸微沉, 他抬眼看著念善, 溫聲道：“怎麼忽然想起說這個？”

“妾覺得大皇子是個細膩敏的子，他以為妾是他的母妃，若有朝一日有人說, 怕是不知怎麼傷心呢。”念善把今日頭疼的事瞞了，只說是胎難被熠兒看到。

說著, 念善不由又蹙起了眉，抬手安著肚子。本是找了個借口，沒想到肚子里的孩子竟真的鬧了起來。

宋驍敏銳的道：“是不是皇貴妃來說了什麼？”

“您知道, 皇貴妃一直都疼大皇子。”念善沒想到皇貴妃還去找了宋驍，只得道：“妾想著，該怎麼不讓大皇子傷心才好。”

宋驍私下里找過李太醫, 得知念善在有孕初期了奔波之苦和驚嚇，故此這胎懷相并沒有他在念善面前所說的那樣一切安穩。是宋驍怕念善有負擔，才讓李太醫別說得太嚴重。

熠兒不到四歲，擺明了他是在懿賢皇后病重時懷上的，若告知念善真相，怎麼能得了這刺激？

宋驍萬不敢拿念善和肚子里的兩個孩子去賭，只能先瞞著。

“善善，朕會看著安排的。熠兒年紀還小，等他 大些再懂事些，朕會告訴他的。”宋驍只得道：“你安心養胎就好，別為這些事心煩惱。”

念善見宋驍不多說，也識趣的沒有再問。

兩人像往常一樣歇下，念善捧著沉甸甸的肚子翻了個，仍是背對著宋驍。

宋驍幾乎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

靖安侯府。

寧德堂。

“貴妃娘娘明日讓你進宮，怕是要問你的親事。”念容來請安時，只聽自己祖母趙老夫人道：“先前你大伯母說的那幾家，可有滿意的？”

念容如今是侯府中唯一一個還未出嫁的姑娘，又是嘉貴妃的親妹妹，自然備關注。

“祖母，孫的親事自然有姐姐和長輩們做主。”念容微紅著臉，有些難為的小聲道：“無論哪家，不說對姐姐有益，萬不能給姐姐添麻煩。”

見如此懂事，趙老夫人欣的點點頭。

如今靖安侯府還能榮寵依舊，并未隨著懿賢皇后的薨逝而冷落，只因出了個更厲害的嘉貴妃。

生下了大公主，又養著大皇子，如今肚子里還懷著雙胎，若為龍胎，更是吉兆。不僅南巡帶著，且南巡途中皇上并未帶回人來，回來后嘉貴妃有了專寵的架勢。

“你姐姐如今在后宮風頭正盛，想要攀附咱們家的人不。”趙老夫人看著念容，嘆道：“祖母也給你挑花了眼，等進宮后問問你姐姐的意思。”

念容乖巧的應了一聲。

趙老夫人看著坐在自己邊的念容，恍惚間像是回到了昭明二年接到宮中來信，懿賢皇后讓念善進宮的那一日。

那日英國公夫人來提親，說是想替世子霍治臻求娶念善。

一晃四年多過去。

祖孫二人正說著話，只聽外面想起通傳聲，說是羅氏來了。

“今兒可發生了件大事故。”羅氏匆匆趕來，雖是見念容在，也沒避著。“康郡王府和英國公的親事怕是要告吹了。”

趙老夫人聞言立刻臉變得嚴肅。“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聽我妹妹說，今日康郡王妃帶著大縣主去英國公府做客，和另外兩家夫人被請去作陪。正巧霍世子也在，國公夫人讓霍世子陪著大縣主在花園里轉轉，沒過多久大縣主就又氣又怒的跑出來，說是要霍世子跟人有了私，并非真心娶。”

康郡王在宋驍還是親王時，曾經在資上資助過他，故此宋驍登基后，對康郡王府很是優容。

“您也知道，大縣主深得康郡王和郡王妃寵，并不是溫婉順的子，哪里得了這樣的氣。”羅氏搖頭道：“這一鬧，不消明日就會在京中傳開。”

趙老夫人聽罷，心愈發沉了下去。

在給霍治臻選妻子時，楊氏也花足了心思。凡是容貌脾氣跟嘉貴妃相似的，萬不敢選，生怕皇上會覺得霍治臻對嘉貴妃舊難忘。替霍治臻求娶大縣主，一來是康郡王府得圣寵，二來是大郡主子直爽外向人也生得英氣，跟嘉貴妃完全是兩種人。

“別的倒也罷了，我怕明日宮去找皇貴妃告狀。”趙老夫人沉聲道：“康郡王妃和皇貴妃沾親，別人不知，皇貴妃們可是知道當初念善差點嫁給霍治臻！”

如今嘉貴妃有專寵之勢，皇貴妃們豈能不嫉妒？這件事會在此時發生，便說明幕后的人用心險惡。

念善懷著雙胎本就不易，若是因此了胎氣，后果不堪設想。

聽到趙老夫人的話，羅氏和念容都開始張起來。

“先沉住氣，明日念容照舊進宮。”趙老夫人前些日子犯了疾行不便，不能一同前往，叮囑念容道：“把這消息告知娘娘，讓娘娘防備著些。”

念容心中擔憂極了，胡點了點頭。

等離開后，趙老夫人又讓羅氏去打探消息，問清其中的細節，好讓念善能應對。

念善是個心堅定的，多風浪都過來了，這次也會安然度過。

趙老夫人在心中暗暗的念著佛。

****

等到第二日一早，宮中的馬車來靖安侯府接人。

這次宮是鄭氏和念容一起去。

鄭氏一年中也能有幾次跟念善見面，這次得知念善有孕后，鄭氏又做了許多小服給未出世的孩子。最用心做了兩套，是留給念善穿的。

針工局的技藝自然是極好的，可論起舒適來，不及替兒心制的。

瑤華宮。

念善一大早起來送走了上早朝的宋驍和去讀書的熠兒，玥玥被敬妃抱走去給皇貴妃請安，自己等著母親和妹妹進宮。

聽到簾外響起的通傳聲，念善忙扶著小幾起，可還沒往下走兩步，驀地生出一種近鄉怯的畏懼來。

不記得兩人如今的模樣。

“給嘉貴妃請安。”鄭氏和念容方一進來，想著宮中禮儀，先上前行禮。

念善看著母親和妹妹，眼眶發。這幾年在侯府養尊優，鄭氏倒是沒顯老，氣也好了很多；容姐兒已經長了大姑娘，容貌清麗、溫可親，還能看出小時候的影子。

“娘，容姐兒，快起來。”念善子不便去扶兩人，意溪和銀星早上前扶起了們。

念善看了看娘親，又看了看容姐兒，欣的道：“容姐兒也長大了。”

因念容存著心事，也聽出念善話里的古怪來。

“娘娘近來一切安好？”鄭氏自念善這次有孕后，還是頭一次見兒。看著念善的肚子已經比生大公主時還大，比起別人期待能生龍胎的喜悅，鄭氏則是更多的擔心。

“娘，您放心，兒一切都好。”念善溫聲道：“太醫和接生嬤嬤都說了，兒這次胎位都正，生產時不會有問題。”

鄭氏笑著點點頭，不敢再流出心思免得反而讓念善開解。

還不能念善問話，外面響起通傳聲，說是敬妃和大公主回來了。

鄭氏和念容站了起來，只見敬妃抱著大公主進來后。

“見過敬妃娘娘。”母二人上前行禮，敬妃放下了大公主，含笑扶住們。不愿意打擾念善母團聚，送回了玥玥便離開了。

玥玥個子小，只能牽著兩人的角，聲氣的問好：“外祖母，姨姨。”

“大公主安好。”鄭氏看著外孫高興極了，滿臉疼。

“玥玥，讓外祖母陪你去外面玩好不好？”念善聲哄兒道：“母妃和姨姨一會兒就去找你們。”

玥玥懂事的點點頭，鄭氏親自抱著出了門。

“容姐兒，跟姐姐說實話，你心里有喜歡的人嗎？”殿中只剩下了姐妹兩人，念善對妹妹道：“這一輩很長，姐姐希你過得好。”

念容看著一華貴、容貌艷的姐姐，心里有些難過。

當初姐姐對霍世子過心嗎？當初小姑姑也曾這樣問過姐姐嗎？那姐姐的回答呢？

“姐，真的沒有。”念容喚起了小時候的稱呼，拉著念善的手，小聲道：“姐姐給我挑的一定不會錯，我聽你的。”

念容小心的觀察著念善的臉，見面紅潤氣也好，才立刻道：“姐，大伯母昨日傍晚得到的消息，說是英國公府和康郡王府的親事要告吹，大縣主說霍世子跟人另有私。”

念善聞言，立刻來了映月：“你派人去打探，康郡王妃是否宮了？”

映月答應著離開，念善反而勸念容不要擔心。

有種預，挑撥此事的人不是皇貴妃就是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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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宮。

康郡王妃見了皇貴妃的面，便開始訴委屈。

“妾看著霍治臻是個青年才俊，人也正直端方，這才點頭了這門親事。”委屈的道：“我們也并非容不下通房侍妾之流，可他心里裝著別人，退而求其次娶我們雯姐兒，是萬萬不能容忍的。”

皇貴妃本就因為大皇子的事心煩意，本是無意管這閑事。可聽到是霍治臻的心上人……皇貴妃心中微。

“本宮便是想管，也無從下手。”皇貴妃嘆了口氣，道：“口說無憑，霍世子又是皇上面前的得用之人……”

“娘娘，妾并非口說無憑。”康郡王妃拿出了一條帕子，給了皇貴妃。“請您過目。”

這條雪青繡著祥云的帕子看起來并不簇新的，卻保管得極好，看出來很是珍惜。

“這便是霍治臻跟那人的定之。”康郡王妃神果決的道。

手到這方帕子時，皇貴妃便覺得手有些悉。等定睛仔細看去，才想起這料子是前幾年江南進貢的，統共也沒得了多。當時嘉妃有孕，挑走了雪青……

本來沒有實證都琢磨著如何拉嘉貴妃下水，更可況有了切實的證！

“本宮記下這件事了。”皇貴妃面上不聲的道：“這料子本宮瞧著眼，像是宮里流出去的，只怕他的心上人亦是出貴重。”

康郡王妃聞言，又覺得自己今日的行為有些莽撞。

既是宮里的東西，怕牽扯出郡王府難以承的辛來。只是皇貴妃已經收起了帕子，不允許反悔。

“本宮這就去稟告皇上。”等皇貴妃帶著一行人浩浩的去了福寧殿，忍冬從轉角出來，提著德妃的藥，匆匆回了慶福宮。

然而皇貴妃撲了個空，宋驍還未回來。

書房。

宋驍散了朝，本是想著念善的娘親和妹妹進宮，他想過去看看，霍治臻卻說有事稟報。

問他還不肯直說，非要去書房。

宋驍微蹙著眉，自從南巡回來后，霍治臻一直很低調，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皇上，臣有一事稟告。”霍治臻跟著宋驍進去后，便直言道：“昨日康郡王妃帶著大縣主去臣家里做客，大縣主提出要看臣的書房時，撿到了一條帕子，說是臣跟別人有私。帶走了那條帕子，說是要找人主持公道。”

宋驍奇道：“堂堂近衛營副統領，竟搶不過一個小姑娘？”

他的語氣很輕松閑適，聽起來似是并沒放在心上。

“皇上，臣怕是有心人故意借此事做文章。”霍治臻神寧凝重，恭聲道：“若累極無辜的人，臣萬死難辭其咎。”

霍治臻口中的無辜人，怕就是念善罷？

“虧你還是近衛營的副統領，竟也被人暗算。”宋驍挑了挑眉道：“既然那條帕子不是你的，立刻讓人去查當日做客時，康郡王府帶來的人，還有你們英國公府有沒有新人進來。”

霍治臻怔然。

作為天子沒有不多疑的，可皇上的意思，還沒見到那條帕子，竟是相信他和嘉貴妃是清白的麼？

看著他離開，宋驍邊的笑意很快淡去。

若說完全沒有一疑慮，沒有心中不痛快，那不過是自欺欺人。善善當時喜歡霍治臻，完全合合理。他是怕真的了霍治臻，反而將善善從自己邊推得更遠。

那他就再無可能得到善善的心。

“皇上，不若臣去協助副統領去查。”劉維昱見宋驍面復雜，主上前道。

宋驍擺了擺手。

“不必了。”宋驍淡淡的道：“朕另有事給你來辦。”

****

得知宋驍在書房，皇貴妃又趕了過去。

“皇上，妾有要事稟告。”皇貴妃自以為得了證據，不無得意道：“康郡王妃來求妾主持公道。”

事關霍治臻，皇貴妃總覺得宋驍肯定會特別關注，殊不知宋驍面很平靜。“哦？原來兩家的苦主，不約而同來訴苦。”

皇貴妃面疑之。

“方才霍治臻來找朕，說是被冤枉了。”宋驍先皇貴妃一步，說了從霍治臻聽到的消息。

皇貴妃萬萬想不到，霍治臻竟然敢來找宋驍，即便他自認為坦，就不怕宋驍心中有疙瘩，從此毀了自己的仕途？

“皇上，您看這方帕子。”皇貴妃只得拿出鐵證如山，遞給宋驍。“妾記得這料子不多，送來時您也在。各宮的姐妹們自己挑了，到時候去查一查這是給了誰，便能繼續追查線索。”

宋驍看向皇貴妃的目原本是平和的，聽了的話，宋驍眼神便有些冷。

“皇貴妃不若說這帕子就是嘉貴妃所做。”宋驍淡淡的道：“憑這方帕子你就斷定，霍治臻和嘉貴妃有私？”

皇貴妃聞言，心不斷的往下沉。

皇上的意思，擺明了偏著江念善。

“讓康郡王妃過來。”宋驍吩咐道。

康郡王妃就在昭宮等消息，聞言立刻趕了過去。

期間宋驍讓映月過來，悄悄看過后確認就是念善的帕子。

對著康郡王妃，宋驍解釋道：“這帕子是大皇子的，霍治臻在南巡時負責保護大皇子，大皇子送給了霍治臻。郡王妃怎麼就確認這方普通的帕子，就是定信？”

畢竟這料子有跡可循，宋驍不能直接否認出自瑤華宮，否則對念善的清白不利。

康郡王妃見狀忙道：“這帕子夾在一本詩集中，是雯姐兒發現的。”

“這擺明了是想挑撥你們兩府的關系，郡王妃不要輕易被人挑撥。”宋驍波瀾不驚的道：“回去該怎麼解釋，郡王妃應該心中有數罷？”

牽連到大皇子和嘉貴妃，康郡王妃自是不敢多言。

“這件事朕已經給了霍副統領，事關你們倆家面，朕不會公開。”

“但真相，朕會一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