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肯定不能去, 林余星看到會擔心。
快到十字路口時,車剛往右邊偏了點方向,林疏月平靜說:“往左。”
鐘衍摳著方向盤, 要不要這麼機敏。
往右是去明珠市CBD, 那邊的酒店離匯中集團特別近。往左就是反方向了。鐘衍放棄, 哦了一聲打了左轉向變道。
林疏月自己開了導航, 讓他照著走。鐘衍一瞅地名, “這個酒店啊,一般般的。去澄天吧, 房間比較大。”
林疏月說:“你想住你自己去。”
鐘衍立刻閉。
林老師太能自己拿主意了, 該做什麼,心里一本譜, 甚至連酒店錢都是自己付的。鐘衍本不敢搶,那勁兒, 懾人。
拿了房卡,也不留人, 一句“謝謝”就自個兒上了電梯。
鐘衍雙手兜, 原地踢了踢鞋尖。
兜里的手機響了幾次短音提示, 他拿出一看, 慢吞吞地回了句:人送到了, 林老師自己開的房。
那頭回了一個字:嗯。
夏初在城東簽合同,一接電話, 立刻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進門后, 倒吸一口涼氣, “魏馭城他是人嗎?”
林疏月自己買了藥, 正費勁地涂抹腳踝上的勒痕。
窩在沙發上, 小小一團,頭發隨手一扎,掉了幾縷在耳側,模樣楚楚可憐。夏初這暴脾氣一下子上來,“這是男人干的事?綁你?虧他想得出來,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
夏初氣死了,拿出手機翻找號碼,“我這找記者,曝他!讓他公司票明天大跌!”
林疏月不咸不淡地說:“有用嗎?”
夏初抿抿,也是。
魏家什麼盤子,匯中集團在業佼佼如定海神針,公關手段那是一流。別說負面新聞,就連魏馭城個人的照片都很外泄。估計電話還沒涼,消息已經被攔截了。
夏初生氣歸生氣,但也絕不是一頭熱的子。
辱罵了魏馭城十分鐘后,坐在林疏月對面,“所以,你倆究竟為了什麼事?”
林疏月把申遠峰的事簡要說了一遍。
夏初也很意外,“他為什麼騙你啊?”
林疏月說:“他在替我做決定。”
“那這就是他不對了,不管出于哪種好意,至要跟你商量。”夏初客觀道:“不過我覺得他也沒惡意,你想啊,他那種家族,那個位置,習慣了運籌帷幄。這可能是他的慣思維,替你一手包辦了。一碼歸一碼,真要說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謀,不至于。”
許久,林疏月低低嗯了聲,“但他從沒考慮我的。”
“錯,不是沒考慮,而是太考慮,聰明反被聰明誤。”夏初冷靜幫復盤,“我早說,你這男人占有特別強,他想要的,一定會牢牢抓在手中。你甩過他兩次吧,這一次,是不是也跟他提了分手或者要走?”
……不愧是學心理的。
夏初凝重地點點頭,“那就不奇怪了。占有強的人,比較容易失控。”為了表示自己是和閨一條戰線,又補了句:“但下手這麼重,真的不應該。”
林疏月輕聲:“他沒開除葉可佳。”
夏初:?
“我聽你提過,說他會開除葉白蓮的呀。”
“沒開除,還把調去了條件不錯的子公司。”
夏初騰的一下站起,一臉堅決地說:“他去死吧!”
林疏月反而笑起來。一小時前的烈焰風暴,耗費了全部氣力,這會子反倒格外冷靜,甚至還能將自己出來,客觀看待旁人的緒。
夏初也說不出勸分手的話,這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原則的問題上,不該給意見。只說:“你今晚先睡這,我跟余星就說你出差,別讓弟弟擔心。至于別的,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
明珠市如其名,白日盛大輝煌,像一株強勁綠植,蒼天生長,散發出的氣神永遠張揚外放。到了晚上,稍稍收斂,但仍不掩蓋鋒芒,風高漲,瀲滟迷人。
魏馭城驅車到明珠會所,把車橫在旋轉門邊,踉踉蹌蹌下了車。
眾人紛紛側目。
他一狼狽,卻毫不損俊朗氣質,手上的蹭得滿都是,干涸的印略微發黑,新鮮的漬細細涌出,可他無痛。
唐耀親自下來接的人,蹙了蹙眉,隨即對旁的保鏢使眼,很快清了場。
兩人進包間。
唐耀撈著電話剛想打,魏馭城開口:“不用醫生。”
唐耀沒聽,堅持把私人醫護了過來。
幫他上藥的是一個年輕護士,約莫是被魏馭城嚇著了,著鑷子的手不由發抖。抖得魏馭城煩了心,就這麼收回手,“你走吧。”
小護士都快哭了,唯唯諾諾地蹲在原地。
魏馭城抿,“我又沒兇你,哭什麼。”
本來不哭的,這下真要哭了。
唐耀適時解圍,手指點了點小護士的右肩,溫聲說:“先走。”
魏馭城拿過藥箱,魯直接地旋開瓶蓋,棉簽都不用,就這麼往傷的掌心倒碘酒。半瓶灑出來,落了昂貴的真皮沙發。
作一頓,魏馭城揚手就把碘酒瓶砸了出去。
唐耀先是看瓶滾落在地毯上,然后看向他,“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發這麼大的火。”
魏馭城弓著背,手肘撐著膝蓋,頭埋低了,瞧不見半分真切表。
再抬頭時,眼底都熬紅了,“怎就了這麼個倔強人!”
唐耀笑得坦然,“我就知道,除了林疏月,也沒誰有這能耐了。”
不用問原因,結果已經擺在這,傷筋骨的,想必事發時刀刀見。
唐耀給他開了瓶酒,魏馭城一口喝完,杯底磕大理石桌面,碎了一角。唐耀很直接,問了一個問題:“那你還要嗎?”
魏馭城嗤的一聲冷笑,呼吸都急了些,“我要?我敢不要嗎!”——這話帶了明顯的緒,唐耀都知是賭氣。真是稀有事,有生之年,竟能看見魏生賭氣。
而下一秒,魏馭城頹聲,“還要不要我了。”
唐耀搖搖頭,“估計不會要了。”
魏馭城的眼神像遞刀。
唐耀漫不經心地分析:“甩你不止一次了吧,可見是真瀟灑。你這次要是了的原則,可能真不會回來了。”
—
芒種時節,盛夏正式到來。
工作室的小花園郁郁蔥蔥,看著就生機、喜慶。林余星最近拼樂高的時間比以前短,拼一會,休息一會,盯著滿院青綠發發呆。
這天,鐘衍來了。
他這一周來得特別勤,有事沒事都往這邊跑,有時一天來兩趟,送送小零食或者茶。林余星有點不習慣,“小衍哥,你有什麼事兒嗎?”
“沒事,我閑嘛。”鐘衍溜達了一圈,問:“你姐呢?”
“和夏夏姐出差了,倆忙一個項目。”
“去的哪兒啊?”
“這次好像去了蘇州。”
林余星沒騙他,林疏月確實是忙,和夏初一起對接一家培訓連鎖機構的教育框架,經常出差。
合作時難免有應酬,而這家培訓機構也是近兩年發展勢頭迅猛。創始人很年輕,裴彥,二十八歲,長得清雋帥氣,不是那種大開大合的男人味,反倒很有年。
老板年輕,團隊也年輕。應酬時,沒那麼拘謹,什麼都能聊,也會開玩笑。席間,裴彥一直很照顧林疏月,好不遮不掩,誰都看得出來。
技小哥半玩笑半認真,“林小姐,再留蘇州玩兩天吧,我們裴總做導游。”
夏初挑挑眉,看把戲。
林疏月始終從容,站起來敬了杯酒,“以后有的是機會,但這次,我們還是趕回去先把工作做好,才好跟裴總差。”
就這麼不著痕跡地拒絕了。
散局后,夏初揶揄,“覺你跟魏馭城在一起后,變得更聰明了呢。待人接滴水不的,所以說啊,好的伴,是能提攜你共同進步的。”
林疏月沒說話。
夏初有搭沒搭地聊天,“我看這個裴總也不錯,還比魏馭城年輕好幾歲。”
林疏月把臉轉過去看車窗外風景,這話顯然是不聽。
—
兩人一直沒有聯系。
電話空的,短信空的,就連微信列表,魏馭城頭像也已降至了底層。
好幾次摁開對話框,魏馭城又重重點了返回。
不是置氣,是太了解林疏月,那一晚,是真的了怒。就像唐耀說的,是不是到了底線?是的話,你就等著再被甩吧。
魏馭城理智設想,覺得可能真被唐耀說中。
可他又私心作祟,只要沒聽親口說,便不算數。用這幾日冷靜期,博一個轉圜的余地。他再三待鐘衍,不要刻意去找林余星。
但鐘衍回一句:“都過得好好的呢。”
魏馭城一頓,“沒有看出端倪嗎?”
“真沒。”鐘衍告訴他,“林老師和夏初姐忙著出差,這次去了蘇州。我聽林余星說,就今天晚上回。”
掛了電話,魏馭城即刻撥給李斯文。
李斯文接得快,“魏董?”
魏馭城說:“查一下蘇州飛明珠市的航班。”他看了看手表,“五點后的。”
李書辦事效率絕高,不到一分鐘就回復。
統共兩趟,晚八點,以及十點。
魏馭城合上文件,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
盛夏日頭足,遲遲不肯謝幕,高架橋上,一片潑了蛋黃的天壯闊又溫。下高架就開始堵車,魏馭城不停看時間,又反復刷著航班信息。他開車從不是急躁風格,但這一次,見針,霸氣又惹人嫌。
一輛小polo差點被停,司機下車窗破口大罵:“!開個豪車了不起啊!有錢了不起啊!”
魏馭城置若罔聞,車窗也不關,聽著。待前方稍有挪,立刻油門跟。
好趕慢趕,終于在八點前趕到機場。
其實他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班,但不管早晚,都不愿錯過。
停好車,魏馭城得空刷信息,結果“航班延誤”四個字赫然在列。他坐在車里等,一直留意出口的人,八點的飛機延誤四十分鐘,沒有看到林疏月。
魏馭城下車,靠著車門沉默煙,一包完了,又折回車里,彎腰從儲格里拿了包新的。就這麼等到十點,手機顯示航班抵達。
魏馭城轉過,一不地留意出口。
幾分鐘后,林疏月和夏初出現。走夏初后,正打電話。一白收腰連,長卷發披肩,初嫵。魏馭城掐了煙,剛想過去。可看到邊出現的男人時,腳步猛地一收。
裴彥白淺,個兒高又耀眼。他幫林疏月推著行李箱,時不時地看他一眼。夏初偶爾回過頭,應該是和他們搭話,然后三人笑得恣意明亮。
林疏月眉眼彎彎,不見半分愁容。
裴彥說了句什麼,正好出租車駛過,轟鳴聲攪,沒聽清,于是湊近了些,“不好意思,再說一遍。”
后的輝煌背景,無疑錦上添花。
好一對郎才貌。
不多久,的車到了。裴彥紳士地拉開車門,士優先。夏初先進車里,裴彥坐副駕。林疏月上車前,忽然一停,心里升起莫名直覺。往右邊了眼,接機車輛排長龍,隔著兩三臺,是一輛半半現的黑保時捷。
林疏月下意識地想后退一步,去看看車牌。
但司機催促,便匆忙上了車。
尾氣沖出薄薄的煙,剎車燈一亮一暗,沒多久便消失拐彎口。
魏馭城坐在車里,直至后方不停鳴笛催促,他才驅車駛離。一個人來,一個人回,這一路的心思延展,終空。
他給李斯文打了個電話,說,晚上回公司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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