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 魏馭城了林疏月的眉眼，然后重新退了出去，門一關, 按了車鎖。圍觀的人越來越多, 有熱心人要報警。被魏馭城攔下來, 挨個發了煙，客客氣氣地說：“這我媳婦兒，剛拿駕照，開車張了，勞您費心, 以后我們一定多注意。”

魏馭城形象氣質俱佳, 態度可親。頂多遭幾句不滿的閑話, 那也是有可原。魏馭城始終笑臉示人，差不多了，坐去林疏月那輛車，把車挪到不占地的位置。

他給李斯文打了個電話, 言簡意賅報了地名，“過來理。”然后重新回到奔馳里，攜著林疏月離開。

沒幾分鐘, 李斯文的電話回過來。聽完后，魏馭城說：“知道了。”

手機擱在儲格里，他告訴林疏月：“余星回了工作室, 你朋友在, 不必擔心。”

林疏月枕著椅背，側了側頭, 閉上眼。

的皮蒼白, 連帶著瓣都沒什麼。想, 右肩好像落枕了，扯一下鉆心的疼。這疼痛連著筋脈一路往上，一陣陣的耳鳴讓心跳跟著失衡。

魏馭城的手越過中控臺，覆上掌心。

溫厚的拉回了放空的思緒，林疏月轉過頭看著他。一字不言，眼睛就這麼紅了。

無聲的狀態，一直持續到下個路口紅燈。

車停穩，魏馭城才看向，沒有煽風引火的鼓，沒有大放厥詞的海口，仍以一種絕對的定力，心平氣和地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月兒，你剛才的舉，真的不應該。”

林疏月慢慢低下了頭。

“你要出事，我能保你平安。但你仔細想想，這樣值不值當？”魏馭城說：“為了一個你厭棄至極的人，大干戈。他配嗎？”

林疏月啞聲，“我真的太生氣了，他們的臉太難看了。”

“憤怒有很多種發泄方式，以命搏命，最是有勇無謀。”魏馭城以強大的心和理智的邏輯思維一點一點開解：“心結的源在哪，你想過沒有？”

幾秒后，林疏月抬起頭，“他們一定是拿我作威脅，讓余星做選擇。”

紅燈閃爍時，魏馭城出手，輕輕了頸后的頭發，“工作室那邊，你晚上就別回去了，弟弟那邊我來通。”

魏馭城直接將人送回他的辦公室，里面的休息間足夠休息。李斯文理好那邊的事，也會回集團一直待著，不至于出子。

凌晨時，萬籟俱寂。

寬尺落地窗隔絕一切外界雜音，由高外，城市儼然流的盛宴。燈影與霓虹升騰織，共襄盛舉。

夏初打來電話，不似以往的熱鬧子，而以沉默作開場白。不用開口，林疏月就知道，不一定有個好結果。夏初沒詳說，也是顧慮的心。但有一句話，表述得很容：

“魏馭城說，你傷的心，也是傷了魏舅舅的心。姐姐是你的姐姐，但也是我的人。舅舅從沒跟你說過重話，這一次，你就當是重話吧。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允許任何人傷。哪怕是以之名。”

當時那個氣氛，林余星像棵枯萎的小樹苗，一把影灑在他頭頂，抑極了。連夏初都背過去，了眼角的淚。既心疼，又恨鐵不鋼。

“我看余星那個態度，雖然很堅持，但沒再執拗，我覺得有轉圜的余地。”夏初嘆氣，“弟弟啊弟弟，我又舍不得說他。”

幾秒安靜。

“夏夏。”林疏月嗓子啞得字不調，“你說，還有沒有另一種可能？”

電話里都能聽見夏初的呼吸一窒，“都沒敢跟你說，我也想到了。”

默契使然，同時安靜。

再開口時，兩人同說一個名字：“辛曼珠。”

依林疏月對弟弟的了解，他絕不是這種極端的人。就算李嵊拿作換條件，也不至于矛頭對準，翻臉翻得如此徹底。

不過可以斷定的是，林余星不知道李家父子的歪心思。他或許知道李費巖生病，卻不知道病得要進行腎移植才能保命。

和夏初通完電話，林疏月走到落地窗邊，繃著臉，撥了辛曼珠在國的號碼。

英文提示，空號。

沒放棄，找到辛曼珠的微信，直接彈了視頻邀請。不接，就一遍一遍不放棄。終于，辛曼珠發來一條文字信息：

-寶，我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好嗎[你][親親]

林疏月沒再繼續彈視頻。

而是平和的，打了一段容：

-媽，李費巖找了我，想帶林余星走。我思考了很久，也尊重星星的意見，他想去就去吧。你怎麼看？

辛曼珠：可以呀，他長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而且你以后也要結婚的，弟弟跟著也不方便。

林疏月：有道理。

林疏月：對了，我談了個男朋友，我倆想定下來。他想見見你，你什麼時候回國一趟？

沒耽擱一秒，辛曼珠速回：真的？哪里人？他做什麼的？家里做什麼的？

林疏月：明珠市，家族生意。

字里行間，辛曼珠忽然熱的態度已能證實很多猜測：

-好啊好啊，那我盡快回！

林疏月把聊天截圖發給夏初。

夏初回了個“嘔吐”的表包：太現實了，這還有半個當媽的樣子嗎？

林疏月已經心如止水，每等待一次辛曼珠的回復，心就被狠狠割一刀。垂下手，沒握穩，手機就這麼落在地毯上。

魏馭城很晚才過來，林疏月蜷在休息室的床上，側躺著，雙手圈住自己，像一只沒有安全的小蝦米。的睡容并不安然，眉頭皺，眼角似還有未干的淚痕。

魏馭城摁熄頂燈，連床底的夜燈都沒開。拉敞窗簾一角，引霓虹室。然后輕輕躺上去，小心翼翼地攬懷中。

林疏月翻了個，本想睜眼，可聞見悉的男士淡香，思緒一下子放空，什麼顧慮都煙消云散了。

—

兩天后，林疏月毫無意外的，等到了辛曼珠要回國的消息。

心思越發深沉，克制不住想沖，想直接撕破臉的時候，就會想起那日魏馭城跟說的話：以命搏命，是最不值當的易。

甚至，還能真的，冷靜地問關心：航班號，幾點到，我來接你。

意料之中的，辛曼珠說不用。

林疏月摁熄屏幕，冷冷地將手機丟去一旁。

次日晚上，林疏月約在VI.SA酒店。

辛曼珠從出租車下來時，風搖曳，臍裝比年輕人還大膽。經過之，路人頻頻回眸，而這份多一眼的優越，毫不怯，反倒抬頭，走得愈發風姿卓絕。

林疏月就站在酒店門口，眸清冷，如注目一個異類。

而這個異類，卻是與緣深的母親。

辛曼珠著奢華的酒店建筑目驚喜，“怎麼這麼豪華的地方見面。”

林疏月笑了下，“我男朋友定的，他說，不能虧待。”

辛曼珠喜上臉，左右環視。

林疏月知道在找人，“他忙，晚點再過來，讓我先帶你做SPA。”

這里有明珠市的頂級SPA服務，采用預約制。辛曼珠太用，所經之，不停拿出手機或拍照，或自拍。林疏月走在后，始終冷眼觀之。

自拍夠了，辛曼珠總算想起這個兒。回過頭，將林疏月從頭至尾掃了一遍，“你怎麼還是個學生模樣，就不能穿得有人味兒一點？要大膽，Open，嫵，曲線OK？”

林疏月扯了個敷衍的笑，“嗯。”

辛曼珠不甚滿意，“你男朋友給你錢花的吧，明天去商場，我給你挑。”

林疏月指了指右手邊，“還要一會才到我們，去吃點甜品。”

辛曼珠一看銘牌，喜不自勝，“VIP啊。你這個男朋友，對你很好的啊。”

林疏月沒搭話，趁興致地開始新一自拍之際，悄然將門落了鎖。

辛曼珠毫無察覺，仍沉浸其中，笑瞇瞇地說：“來來來，咱母倆來張合照。”

林疏月后退一步，一個明顯避開的作，

既然已請君甕，就不用再容忍求全了。

直言不諱，“李費巖尿毒癥，主意會打到林余星上，你沒立功勞吧。”

辛曼珠皺眉，“你瞎說什麼呀，不要聊不愉快的話題好不好，來來來，拍照啦。”

林疏月一步步走近，迅速手，一把將的手機搶了過來，然后狠狠砸向地面。噼里啪啦尖銳聲響，手機屏幕四分五裂，徹底花了屏幕。

辛曼珠尖：“你干什麼？！”

林疏月瞇著眼睛，鋒芒不再制遮掩，“你早就回國了，也早就知道了李費巖的事，你更知道李嵊這些年對我做的變態事。李費巖答應把名下的一套房產過戶給你，只要你幫忙搞定林余星。李費巖的目的是什麼，你一清二楚——他尿毒癥晚期，只能靠腎移植活命。舍不得大兒子，就把主意打到了這個‘野種’小兒子上。”

辛曼珠濃厚的妝容，在這種昏暗的燈氛下，尤其明顯。一慌，神態松懈，眼角也跟著耷拉，沒了方才艷麗自信的姿態。

后退一大步，“寶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就行。”林疏月直視，“余星12歲的時候，你這個當媽的把他甩給我一走了之。行，你走就走，但我沒想過你能如此恬不知恥地再回來要人。你們憑什麼，我就問憑什麼？林余星是你兒子，你不講半分母子，可你也不能把他往火坑里推。你不知道李費巖的打算嗎，想讓林余星給他腎移植。還是說，這個主意，本就是你出的。”

辛曼珠犟，和兒說話仍習慣地帶著刻意嗲的語氣，好似一個真正無辜的冤者，“你不要講，我和李費巖十年沒聯系，我哪兒都知道他得了什麼病。”

林疏月冷笑，從包里拿出一個文件袋甩到面前，“我去房產局查了，他名下的一套150平的房產在上個月過戶到了你名下。”

復印件，姓名，份證號碼一清二楚。

辛曼珠謊言被破，一點都不慌，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態度，并且立刻想好了改口的措辭，“哎呀，我這不也是為你考慮嘛。你都25了，以后總要結婚的吧。你這個弟弟這麼差，就是你的負擔，過個幾年，耐心耗盡了，會影響你和你夫家的。媽這是為你好，李費巖要讓他認祖歸宗，這不是雙贏的好事嗎？”

林疏月做了無數種心理陳設，可聽到這些話后，仍如當頭一棒，把徹底砸裂開，惡心得想吐。

忍住翻涌至嚨口的腥氣，輕聲說：“我今年27歲。”

辛曼珠一愣，風輕云淡道：“行，我記住了。”

眼珠一轉，又說：“這樣吧，我讓李費巖加一條進協議里，給你補點錢，就當是這些年你對他兒子的照顧補償。”

林疏月什麼都沒說，拿出手機，按了停止鍵。

辛曼珠眼尖，“你干嗎？你，你錄視頻了？”

林疏月抬了抬下，“我說過，我絕不會讓你們得逞。我不會把弟弟出來，你們按正規法律流程走，起訴我，告我，怎樣都行，我無條件奉陪。耗吧，看誰耗不起。這些證據，視頻，錄音，我全都準備好了。我不怕你們。”

神太決絕了，每一個字都是無的分割，尋不到半點轉圜的余地。辛曼珠的心咯噔一跳，直覺這丫頭這次真的不會善罷甘休。

“站住！”尖聲。

林疏月停在門口，背對著。

“你敢惹事，試試。”辛曼珠著嗓子，冷聲呵了呵，“如今你是本事漸長，敢設計我，你可別忘了，李嵊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林疏月語氣平靜，“拿他威脅我？晚了。這些年我已經領教徹底，百毒不侵。你盡管讓他來，怕他一分算我輸。”

這油鹽不進的態度，徹底惹怒辛曼珠。

本就不是良好家境出來的人，空有一副鮮亮麗的皮囊，保養再得宜，裝腔拿勢再真，也掩蓋不了骨子里的劣。自私，無，冷，庸俗，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但此時的林疏月，坦，尖銳，勇敢，堅定，于是截然不同世界的人。

除了事本，辛曼珠還覺得不甘心。

脈相承，兒應該跟一樣才對。上的品質，熠熠生輝，站在至高點，空投鄙夷。照得心的卑劣一覽無。

辛曼珠又恢復了一貫的俏語氣，甚至染著笑意說：“你男朋友不是有錢有地位嗎，那就好好過你的日子，不然我也能讓你沒好日子過。”

這顯而易見的威脅，如裹著毒的蛇，在暗角落吐信子。

林疏月連話都懶得回，拉開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