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墨知道董事會的幌子是餡了, 但他能做的也就是裝傻充愣:“飯都沒吃吧, 別急著出門。”
夏楚見他這樣,其實心十分復雜。
放在昨天以前, 打死都沒法把好友Dante和丈夫江行墨畫上等號。
覺得這是既然不同的兩個人。
一個二十二歲,一個三十二歲。
一個是小程序員, 一個是連線創始人。
一個心地善良, 一個心懷剖側。
一個幫了那麼多,一個害瘦了十多斤,還連腦子都壞了!
這倆怎麼能是一個人呢?
可此時此刻,Dante的臉和江行墨的壞水完融合!
這就是江行墨這就是Dante,是眼瞎腦殘笨到被人當猴耍!
想到這些,夏楚怒火中燒,離婚的更雄壯了, 說:“先去離婚, 之后再慢慢吃飯。”
聽到離婚二字,江行墨心一跳,低聲道:“不都說好了嗎?等一年。”
夏楚道:“當時說的是董事會很麻煩,我沒法立刻走。”
“董事會的確很麻煩。”
“是你自己很麻煩吧!”
江行墨小聲道:“先進屋?”
他們還杵在門口呢, 雖然現在沒人,但保不齊一會兒不會有人過來, 畢竟江行墨不是那種辦公室占一層的老總。
家丑不可外揚,夏楚也能理解, 進屋道:“沒什麼談的必要, 我辭職你同意, 我離婚你簽字,咱們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江行墨把門帶上,說道:“你是個很有契約神的人。”
“哪也得看什麼樣的契約!”夏楚了,“你從一開始就在騙我,這樣以欺騙為基礎定下的契約我憑什麼遵守?”
“在這件事上,我沒有騙你。”他也好意思說是在這件事上!
夏楚氣極反笑:“董事會你一家獨大,你說什麼他們聽什麼,你讓他們復雜,他們就復雜,這事證明不了,所以你就不算騙我了?”
“董事會的確是我說了算。”他這麼誠實,反倒噎了夏楚一下。
不過很快調整戰略:“既然你承認了,那麼契約作廢。”
江行墨又道:“可‘董事會’的確不想你離開。”
夏楚:“……”
江行墨低聲道:“在這件事上,我沒有騙你。”
拆了粽子皮,江行墨這張臉的確非常犯規,他又把話給說這樣,誰招架得住?
然而夏不是一般人,封閉腦的好就是——不!
“江行墨,我不和你玩文字游戲,”夏楚道,“事到如今,我們也不用拐彎抹角,我失憶了,把你忘了,我做不好這份工作,也不想繼續這段婚姻,所以我們離婚。”
江行墨道:“這十年的記憶,你不想找回來嗎?”
夏楚回答得干脆利落:“不想。”
“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好奇嗎?”
“你認識我這麼久了,應該對我有所了解吧?”
夏楚這麼問他,江行墨幾乎要猜到要說什麼。
“我放下了,那就說明我不想要了。”夏楚道,“我既然丟了這段記憶,又為什麼要再找回來。”
字字句句都化了麻麻的針,扎在了江行墨的心臟上。
執著的人不肯輕易放下。
一旦放下就是永遠。
這十年放下了,也許與他無關,但的確是不想要了,丟棄了讓最痛苦的,也順便把他給丟下了。
江行墨道:“我們去見一下張博士吧。”
夏楚道:“我覺得……”
“去看一下。”江行墨閉了閉眼睛道,“如果他說沒問題,就都聽你的。”
夏楚想說沒必要,但江行墨說:“你畢竟還是病了,問問醫生,看看會不會有其他風險吧。”
夏楚頓了下道:“好吧。”
江行墨輕吁口氣,從桌子上拿了車鑰匙:“走。”
夏楚也跟上來,臨出門前問他:“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你……”
“辭職、離婚,全聽你的。”江行墨說這話時沒有回頭。
夏楚心落下,可旋即又發現這下落的趨勢有些不對勁,下面竟是個沒有底的深。
上了車,江行墨開車,夏楚坐在后面,轉頭看著車窗外。
路程很遠,兩人不可能不說話。
江行墨問:“我們結婚半年,分居半年,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嗎?”
夏楚反問他:“你真的沒出軌嗎?”
江行墨答非所問:“我三歲時母親死了,是投湖自盡,浮上來時尸被泡得像個巨大的茄子。”
夏楚一愣,想起了Dante曾和說過的話。
——討厭它的,像死了很久的人。
所以他是因為小時親眼見到了母親的尸,才厭惡茄子。
江行墨繼續說道:“四歲時我有了第一個繼母,五歲時有了第二個,七歲時有了第三個,直到我十五歲離開家前,我總共有過十位繼母。”
夏楚聽懵了,這……
“們都是很麗的人,年輕、漂亮,也許懷揣著,也許想的是金錢地位,但有一點兒不會改變,們都不喜歡我。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孩子,是們里的眼中釘,利益上的中刺。”
夏楚道:“你父親……”怎麼聽起來這麼荒唐。
“江景遠,這個名字知道吧。”
夏楚錯愕地睜大眼:“他……他是你父親?”
江行墨道:“緣上的父子,現實中的死敵。”
江景遠這名字,連十八歲的夏楚都知道,當年的房產大亨,名正言順的全國首富,是一個連普通老百姓都知道的人。
夏楚道:“可是……你們……”
誠然江行墨現在很厲害,但好像完全沒人知道他有這樣一位父親。
江行墨把話題繞了回來,他過后視鏡看了眼夏楚:“我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討厭人,在認識你之前我從不靠近任何。”
他說這話時,夏楚腦中浮現了一段畫面。
應該是斯坦福吧,那麼明的,是屬于加州的。
一個生大概是想制造唯的浪漫,不小心“撞”到了前頭的男生。
“對不起……”是個華裔姑娘,在這個異地他鄉用普通話實在惹人親近。
然而男生板著臉,別說開口了,連垂眸看一眼都沒有,徑直走了過去。
夏楚似乎是認識這個生的,過來問道:“還好吧?”
生盯著男生遠去的背影,又迷又懊惱:“Dante不會真是個Gay吧?”
夏楚解釋道:“不能吧,師兄可能只是……”
另一個生過來道:“肯定是Gay,聽說他的項目只帶男學生!”
“好氣啊!”摔倒的孩不甘道,“為什麼帥哥都喜歡帥哥!”
記憶戛然而止,夏楚接了江行墨的話:“你討厭人,卻還是結了婚。”
“嗯,”江行墨低聲道,“娶了你。”
夏楚一時無言。
江行墨道:“夏楚,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
唯一走近他的人,唯一他喜歡的人,也是讓他從噩夢中走出來的人。
他用了八年對敞開心扉。
結果……
半年前的江行墨真切地會到了母親投湖自盡時的心。
夏楚眉心擰著:“既然你沒出軌,那為什麼這半年要和我分居?”
江行墨沉默了許久,搖了搖頭。
“是因為我嗎?”夏楚問他。
江行墨輕聲道:“你找回記憶就知道了。”
夏楚道:“所以你是知道的。”
“對。”
“為什麼不告訴我?”
江行墨的答案很直接:“我不想說。”
夏楚抿著,好半晌沒出聲。
其實江行墨這話說的讓人生氣的,但夏楚氣不起來,大概是因為他的語氣太難了,好像所有無可奈何都涌進了這四個字中,讓他只能無奈地說出這句話。
仿佛一個孤零零站在城墻上的將士,眼睜睜看著無數箭矢撲面而來,卻也只能舉起長劍和盾牌,徒勞守衛著一座空城。
“江行墨。”快要停車時,夏楚問他,“是我變了嗎?”
雖說決心放下這十年,但不代表沒想過。
如果江行墨是喜歡的,是真心想和過日子的,那日子過這樣就一定有人得負責。
責任不在江行墨,是不是在?
是變了嗎?因為金錢、因為權勢、因為D實驗室、因為和他理念不合?
江行墨停穩車,轉頭看,溫的視線中盡是苦:“沒有,你一直堅持著自己的理想。”
“那我們……”
江行墨道:“下車吧,到了。”
夏楚還坐在車里,直到鷹翼門緩緩升起,帶著涼意的由下而上蔓延到的上,才慢慢回神。
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張冠廷一眼看出他們的況,他仍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他問夏楚:“如果你想的話,我們可以嘗試找回這十年的記憶。”
之前夏楚連面對失憶這件事的勇氣都沒有,遑論找回。
如今的緒明顯穩定多了,才能進行真正的治療。
夏楚問道:“可以找回嗎?”
張冠廷道:“需要你的配合。”
夏楚擰著眉,又問:“如果不找回呢。”
“你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張冠廷道,“不過會很難再上別人。”
夏楚有些疑:“這是后癥?”
“不,這是你最想放下的。”
“最想放下的?”
張冠廷道:“你最想忘記的不是某個人也不是某些事,而是本。”
這剎那,夏楚約明白了自己的記憶為什麼會停在畢業宴那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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