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俞世界巡演的國?最后一站, 季扶專程飛到了他與樂團所在的城市觀演。

如此?用心，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是等演出圓滿結束時，蒙俞邀請他去附近的酒吧喝了一杯。

“怎麼, 來找我是改變主意？要放你的小鳥出去飛了？”

他揶揄的眼瞥向側分外安靜的男人, 季扶著晶瑩剔的酒杯, 久久垂著長睫，英俊的臉無比沉靜。

“還沒有。”他道，頓了頓, 又?接著應道，“……但也許, 我很快就會妥協了。”

“妥協？”

季扶凝著微晃的酒, 眼里已有一醉意：“我在想，倘若我愿意為退一步，能否向我走近一些。”

哪怕只是一點點。

至在外會過飛翔的滋味后, 最終能回?到他的邊。

蒙俞是在人生最躊躇得志的時候結識了季扶。彼時他還是個?學?生, 剛抱回?一個?人人稱羨的國?際大獎, 星帆旗下的文化基金負責人便找上?了門。

“我們的老板很賞識你, 想贊助你進行首巡演，打開在國?的知?名度。”

他原以為季扶品位高, 慧眼識珠，不料后來真遇見這名幕后Boss，對方只是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偶然聽我干侄說過，你很不錯。”

“……”

那時的季扶很年輕，但渾上?下已然是令人生畏的氣場。與蒙俞的恃才自傲不同，他更像是從骨子里出的矜貴與涼薄。

沒料到, 如今竟能在他臉上?看到這般茫然又?溫的表。

“哎呦，看你深陷網的模樣?真不習慣。”蒙俞抓住機會嘲笑?著季扶, 拿起手?中的酒與他杯，“行吧，我等著你為下定決心。”

季扶笑?了笑?，眼瞳中倒映著酒吧中絢爛的影，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事發生在十月末，又?或者在十月中旬時，一切就有了端倪。

因?為，陸白發現申請學?校寄來的紙質Offer不見了。

專程打了電話詢問，對方卻說早已將Offer寄往了軒大，網絡查詢也顯示被人簽收過了。

可?學?校里卻怎麼也找不到。

這場羅生門實在撲朔迷離，直到陸白在季扶書房的報紙中，找到了那封失蹤已久的國?際快遞。

而且早已被人拆掉。

當下怔愣在書桌前，神木然地著窗外花園的景致。秋日蕭條，植被枯黃，頹敗的樹杈橫在窗邊，散落一地的葉片仿佛怎麼掃都?掃不盡。

隔著潔的玻璃，陸白幾乎覺寒風涼颼颼地刮過的面龐。

那個?時候，季扶已經悄無聲息地去了別的城市出差。沒有電話，沒有短信，沒有任何消息。

一切就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陸白思慮再三，決定不主聯系他，按部就班著自己的生活。不知?發生了何事，也不知?季扶為何查的信件，更不知?接下來他會作何反應。

但在他作出任何反應之前，不能有任何反應。

只能以不變應對萬變。

軒大正在籌備著六十周年的校慶活，作為系里響樂團的小提琴首席，陸白將自己泡在琴房和排練大廳，每天累得疲力盡才回?寢室。

可?日子似乎注定了不會平靜，沒過幾天，秦西西怒氣沖沖地闖進寢室，將手?機砸在了臺面上?。

“季男神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和這種?犄角旮旯里的小明星搞在一起！”

“誰……誰？季扶出軌了？和哪個?小明星？！”

明薇忙八卦地湊上?前打聽，陸白則怔怔地坐著，聽著秦西西滿面憤慨地囂：“那的簡直是混幾百線的，我都?記不住的名字！但的姓好怪，什麼褚……”

一聽到褚盈的名字，陸白瞬間恍然回?神。

默默掏出手?機，搜索了幾個?關鍵詞。幾分鐘后，配合著秦西西的激講解，很快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大概，就是商界大佬與娛樂圈小明星的八卦辛罷了。

標題十分火辣，用了什麼“包養”“同回?酒店”“共度良宵”之類的詞來吸引流量。圖片放的模模糊糊，只有幾張季扶在飯店與褚盈吃飯的側臉，以及他們一前一后回?到同一個?酒店的拍視頻。

只是褚盈太沒名氣，留言評論的都?沒幾個?，還不如季扶的份吸引吃瓜路人。

但生意場上?的人曝度終究不如娛樂圈，又?大概是季氏公關嗅到了風險，幾個?小時后這模棱兩可?的消息還未發酵，就從網上?消失得無無蹤了。

陸白只來得及存下那幾張曖昧的圖片。

那天下午哪都?沒去，一個?人在軒大的校園里閑逛了許久，逛到天邊的云彩都?鑲了金邊，雙如灌了鉛般走不了，腦子才從混沌中回?過神。

冷靜下來后，陸白想到了兩種?可?能。

一是季扶終于對耐心耗盡，也真的對別的人起了興致。近兩周他毫無消息，是因?為與褚盈打得正火熱。

第二種?可?能，則是這報道子虛烏有，季扶與褚盈只是見了一面。

可?無論是哪種?可?能，季扶為何驟然了調查的念頭，似乎已經有了眉目。

陸白抱著膝蓋，在人工湖邊的臺階上?坐下。沉思了半晌，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撥出了褚盈的電話號碼。

“褚小姐，麻煩告訴我，你究竟是什麼時候見了我的丈夫？”

整整一天，褚盈都?于恐慌與焦頭爛額之中。

洪懷妄最近給了一些資源，雖沒什麼特別金貴的，但無形中也將價抬高了不。原東家見有利可?圖，死活不肯放手?，解約反倒遙遙無期了起來。

不僅如此?，見去意已決，他們竟找人跟蹤想拍黑料。

偏偏那兩天，為了爭取柯導那部文藝片的角，褚盈又?起了從季扶這邊手?的心思。

心積慮，耗費了無數力，終于查到季扶的行程。于是特地住了與他相?同的酒店，又?假裝在餐廳來了個?偶遇。

為了防止被保鏢毫不留地轟走，開門見山地假意關心陸白留學?之事，作為提起季扶興趣的引子。

如所料，季扶當下表僵住，抬手?一指，讓坐下把話說完。

可?事終究沒能如所愿，因?為季扶本沒耐心聽完真正的意圖，甚至沒等用完晚餐，沉著臉便拂袖而去了。

回?憶起當時那恐怖得迫人氣場，褚盈心有余悸，約約也有些后怕。

深知?洪懷妄向來在意季扶，倘若被他發現了自己試圖勾搭對方，說不定會惱怒，也說不定原有的靠山就這麼沒了。

果然今天這則新聞被出后，第一個?給打電話的人就是洪懷妄。

聽筒那頭他幾乎是聲嘶力竭，話里話外卻全然不是吃醋的意思，而是氣急敗壞的警告：“你在搞什麼，現在立刻給我刪通稿！！你他媽要是惹到了季氏，別他媽牽扯到我！”

褚盈被他一通嘶吼得懵了，等反應過來時立刻瘋狂找人公關此?事。大概是洪氏那頭也有在運作，通稿最終是被撤了個?一干二凈。

恍惚地坐在電腦邊，還沒有回?過神，竟又?接到了陸白打來的電話。

“季太太，您千萬別誤會，那天我去找季總只是想聊一下……”

“你不必與我多言。”陸白卻沒心思聽解釋，平靜道，“只需要告訴我，你是哪天見到他的。”

“呃……”褚盈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說出了與季扶見面的日期。

沒再多問一個?字，陸白直截了當地撂了電話。

人會說謊，但人與時間不會。不了解褚盈，但已經看出這個?人的愚蠢和貪婪。

季扶也是與褚盈見面之后，才讓人截走了學?校寄給的Offer。

不知?不覺暮已經染上?天際，夕的余暉漾在波粼粼的湖面上?。陸白凝著眼前的一切，漆黑的眸中混沌不明。

心中覺得好笑?，卻又?有種?無法抑制的恐慌。

季扶的確曾警告過：“如果我愿意，可?以在外面養很多人。”

但此?時陸白理?智回?籠，幾乎可?以斷定，原本猜測的第一種?可?能并不存在。

太了解季扶，他理?又?克制，對玩人也提不起一興趣。褚盈是洪懷妄的人，他有潔癖，看不上?的。

季扶刻意消失了半個?月，是為了凌遲。

因?為他知?道猜得到，此?時此?刻，他滿心滿腔只會有一個?念頭。

——如何懲罰欺騙了他的，虛假意的，從頭到尾都?不曾聽話的季太太。

軒城大學?的六十周年校慶在金秋時分舉行，當天晚上?，主題文藝匯演在學?校禮堂盛大開幕。

陸白與響樂團的同學?們早早備在了后臺。

對于這種?晚會，作為音樂系的學?生，每個?人都?有很富的演出經驗。但不知?為何，當天后臺的氛圍還是極其?張。

年輕的指導老師時不時出現，一會提醒他們排練時出錯的地方，一會又?過來理?一理?他們的著裝儀容。

作為首席的陸白被調整了三次禮服肩帶，忍不住去安老師：“您放心吧，我們之前排練得都?很完啦。”

一般來說，這種?演出曲目都?不太難，也不最看重技巧，樂團合奏的狀態與和諧更加重要。

老師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解釋道：“臨時接到通知?，學?校請了幾位頗影響力的杰出校友回?來觀演，咱們不能出錯啊！”

陸白先是笑?了笑?，接著就怔愣了。一種?不可?名狀，卻又?強烈無比的預直沖腦海，整顆心都?無法自控地怦怦狂跳。

……軒大是季扶的母校。

還有誰比給學?校捐贈了數億元教?育基金的他，要更加杰出？

果然，當紅幕緩緩被拉開，坐在舞臺中央的陸白，一眼就看到了那許久未見的男人。

季扶的位置在第一排，在數名校領導的中間，年輕，英俊，分外惹眼。

臺上?臺下，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米，即便舞臺燈如此?晃眼，陸白竟也約約地看清了季扶的表。

他漫不經心，似笑?非笑?，可?那雙深的眼恢復了冷漠涼薄，像野盯著獵一般，盯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