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以寧思音的名義打電話約蔣叔信見面, 得到模板化的答復：“蔣總最近幾天行程已滿，真的很抱歉。等蔣總有時間會第一時間通知您的。”

湯總監就在旁邊看著，見狀一副“我就知道你不行”的表：“我早說過了, 這個蔣四先生譜擺得大, 想見他一面比見他大哥還難。”

寧思音想了想道：“今天下班之前你們給我一份新的規劃方案, 我拿給他。”

“你就算了，這件事還得要嚴總出面。我跟嚴總之前和他打過幾次道, 現在他不肯面也沒辦法，只能等過段時間, 想辦法把他約出來，看能不能……哎你去哪兒？”湯總監嗶嗶到一半發現起要走人, 納悶地問。

寧思音乜他一眼，“上廁所。”

湯總監瞠目結舌：“……”

寧思音懶得聽他的廢話，施施然拉開門，果真去洗手間了。

下班之前，寧思音拿到修改過的規劃方案，來到蔣氏總部大樓。

嫁到蔣家之后, 寧思音還從未來過。不管雖然是頭回來, 寧家小公主、蔣家三，現如今別說是啟和蔣氏, 蘇城哪個人不認識？到蔣氏甚至不需要多言語，大堂前臺瞧見，立刻恭恭敬敬鞠躬。

“寧小姐。”

寧思音微微笑：“你好，我來找我老公。”

“三爺的辦公室在9樓, 我帶您上去。”

“不用了, 我自己上去就好。”寧思音說完, 又狀似不經意地問, “對了，叔信在嗎？”

前臺小姐愣了一下，因為實在沒見過敢直呼幾位先生任何一個人大名的年輕。愣完忙回答道：“四先生在的，他的辦公室在15樓。”

寧思音笑得很是端莊溫：“謝謝。”

寧思音徑直來到15樓，蔣叔信的辦公室。

蔣叔信的助理正好在跟人代事，見了面驚訝：“寧小姐，您怎麼來了？”

“我來找叔信。”寧思音說。

助理看了看辦公室，道：“四先生正在忙。”

“麻煩你轉告他，我找他有點事，請他忙完幾分鐘時間出來見我。”

說完，寧思音徑直走向左側商務會談區，坐進真皮沙發。

助理看看，轉走向辦公室去傳話。

咖啡點心很快送上來，寧思音要了一本蔣氏自己的雜志，閑閑地翻看。

頂著長輩的份，既已找上門，蔣叔信斷不會將拒之門外。很快，助理便出來請人，領去辦公室。

經過一間辦公桌時，寧思音忽然停下。

桌后正在接聽電話的年輕小書抬頭凝視數秒，認出后表一變，一臉錯愕地匆匆結束通話，慌里慌張起道歉：“寧、寧小姐，對不起，我……”

“你很優秀，繼續努力。”寧思音的笑容明明看起來那麼慈祥，小書卻被嚇得膽戰心驚，目送走進辦公室才哭喪臉坐下。

寧思音和蔣叔信面的次數不多。

蔣叔信和他的妻子四太太一樣，這對夫妻倆為人世極為相似，對待這個明明年紀小卻比他們高了一個輩分的年輕人，客氣，同時也出疏遠。

蔣叔信年近五十，保養得相當不錯，逃了中年男人的大肚腩魔咒，材勻稱，氣質稱得上儒雅。

將請會客區就座，人去泡茶，蔣叔信道：“剛才在和下面的人談事，久等了。”

“您客氣了，我只是等了幾分鐘。”寧思音懂得怎麼賣乖，這些中年男人最看重面子與份，要真擺長輩的譜，反而要招厭惡。表現出適當的敬重。

“我想約你見面，不過聽說你很忙不出時間，總是約不到，正好今天我來找蔣措，就順便過來了，不打擾吧。”

“不打擾。”蔣叔信的語氣客氣卻也疏離，“你最近接手了經開區項目，我聽說了。這個項目是我們兩家的重要合作，蔣氏很重視。”

“啟也很重視，爺爺叮囑我一定要好好跟你們合作。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聊聊文旅城規劃的事。”

茶水送上來，蔣叔信親手給倒茶。“文旅城的總建設方案，是專業團隊設計規劃，我和貴公司的嚴總一同確定的，是有什麼問題嗎？”

目前已經敲定的只有一區的規劃，他們的分歧在二區，蔣叔信在跟裝蒜。

“二區的方案我看過了，確實有點問題。”寧思音說。

蔣叔信坐在對面，氣質溫和，心思因此更難以揣測。他平和地問：“你覺得有什麼問題？”

“這個項目開始之前，我爺爺帶著考察團親自去實地考察過，當時看中一塊地想做啟百貨，就是2區15號地塊。但我看規劃方案里，那個地塊規劃了酒店。”

蔣叔信停了停：“寧老想做百貨這件事，之前并沒提過。”

“爺爺當時也只是有這樣一個想法，適不適合，肯定要經過詳細的考察和設計才能決定，所以之前也就沒說。現在來看，那塊地的位置確實是適合做百貨的。在這里建蔣氏的品牌酒店的話，地段優勢發揮有限，并且不到10公里就有一家啟的同類酒店。”

蔣叔信沉道：“既然這份規劃方案存在異議，改天我們雙方開個會討論討論。”

說來說去，今天不打算正面和談那塊地到底怎麼用。

湯總監說的不錯，難搞。

“我正有此意。”寧思音說著從包里拿出一分文件，“這是我們準備的新方案，你先看看，我們會上討論。”

蔣叔信看幾秒，接過來放下：“方案，我們會再做研究。”

寧思音離開蔣叔信的辦公室，在走廊迎面遇上兩人。一個剛剛見過，蔣叔信的助理，正引著另一個中年男人走來。

助理對笑著道了聲：“寧小姐慢走。”

那中年男人不住拿眼睛打量寧思音，聞言恍然大悟：“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寧小姐啊。久仰，久仰。”

說著出手來：“我是月晚酒店總部的總經理，我姓孟。”

寧思音禮貌一笑：“你好。”

對方很是熱，接著說：“月晚馬上就要跟啟合作了，沒想到能提前認識寧小姐。寧小姐這麼年輕漂亮，我們月晚的風格正好就是年輕時尚，到時咱們一定能合作愉快。”

寧思音心下納罕。

啟跟月晚酒店要合作？月晚這名字都沒聽說過，最近嚴秉堅所有的工作都在旁邊跟著，沒聽說過月晚。況且，啟有自己的酒店品牌，為什麼要跟月晚合作？

不及多問，蔣叔信的助理就打斷還想繼續攀談的馮總：“四先生已經在等您了。走吧。”

馮總趕忙拿出一張名片雙手遞給寧思音，春風滿面地沖笑：“那寧小姐，咱們回見。”

寧思音看了看名片正面與背面，經過垃圾箱時隨手丟掉。

電梯門前立著一人，見了畢恭畢敬地欠：“寧小姐，三爺有請。”

寧思音挎著包：“他怎麼知道我來了？”

對方按了電梯，站在側后方一米多遠只是訕訕一笑。

蔣氏做實業起家，因此實業就在集團這棟大樓辦公，與人事部中間隔了六層。寧思音被領至人事部，一路上，一雙雙眼睛或晦或明顯地盯著。

畢竟蔣家這位傳說中的三，這是頭回在集團面。

人事部經理擁有一間獨立辦公室，雖然是特別為三爺騰出來的，窗明幾凈，采良好，但比起啟的總裁辦差遠了。

蔣措肯定經常在辦公室里泡茶，寧思音還在外面就聞到了一陣茶香。

這味道讓瞬間對這個從未來過的地方有了悉。

人將領到辦公室門口就走了，寧思音剛要敲門，想起什麼，躡手躡腳地趴到門上的長形玻璃，往里瞄。

辦公室桌椅都是紅木，是老年人會喜歡的風格沒錯。蔣措站在實木玻璃門書柜前，側對著門口，正在看什麼資料。

沒其他人。

寧思音這才直起，打開門走進去。

蔣措頭也不抬：“下次想看，記得腳步放輕些。”

寧思音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地說：“我這是給你留了準備時間，萬一你正在辦公室會小人，趕把人藏起來，免得被我當面抓到。”

蔣措的目在辦公室掃視一圈，最后打開書柜的門，側看向：“來吧。”

寧思音有些莫名：“干嘛？”

“把你藏起來。”蔣措看著說。

寧思音：“……”

剛才窺被發現臉沒紅，這會兒倒是蹭一下熱了。發出一聲十分不屑的切，視線轉移。

茶幾上泡茶的家伙事兒非常齊全，已經倒好了兩杯茶，杯子上頭冒著熱氣。

茶都給倒好了呢。

坐過去，徑自端起茶來喝。

蔣措拿著資料走過來，坐下繼續看。

“你找我來什麼事啊？”寧思音問。

“沒事。”蔣措回答。

“沒事我干嘛，我很忙的。”寧思音放下杯子抬起屁，“那我先走了。”

蔣措疊著，視線落在上的文件，邊看邊淡聲道：“聽說你是來找我的。我的名義不隨便外借，借了要還。”

寧思音重新把屁放回去：“小氣鬼。”

還就還唄，大不了在這兒待一會兒，反正該下班了。

桌上有茶有點心，正好了。雖然上次猜魚是作弊，蔣措的確實真的刁，他這的點心比啟的好吃多了，茶也泡的比蔣叔信那的好。

寧思音吃吃喝喝，目瞟過他正在看的東西。

黃牛皮紙外殼看著很有年頭了，里面的紙保存得還算可以。

“2000年離職的人？都二十年了，你看那麼久之前的資料做什麼？”奇怪。

蔣措慢悠悠道：“了解二十年前人事部的工作方法，查缺補，改進制度，加強管理。”

寧思音閱讀能力滿分，鄙視道：“你就是太閑了找點事裝樣子。”

蔣措笑了笑，沒反駁。

假模假式嘆了口氣：“真羨慕你這個小廢，上班什麼都不用做，閑得自己給自己找活。看來咱們家還是得靠我賺錢養家。”

蔣措笑得更深，配合道：“辛苦。”

“那可不辛苦。”寧思音特別霸道地往沙發上一躺，“過來給一家之主捶捶肩膀。”

只是口嗨一下，不想蔣措果真放下文件走到后。

“算了，還是下次……”寧思音想坐起來，起到一半被他的手按在肩膀，力道明明不算太重，卻將毫無反抗之力地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學過盲人按，他力道的輕重緩急都很恰當。其實按得很舒服，他還算老實，可寧思音背上像長了針，渾不得勁，梗著脖子堅持了兩分鐘，猛地一下站起來，佯裝鎮定地說：“下班了，回家。”

今天坐的是蔣措的車。

寧思音上了車習慣想把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掉，想起蔣措在，作停住。

轉念一想，最尷尬的事都做了，還在意什麼形象，反正蔣措第一天就知道是一個毒婦了。

索將鞋一，著腳舒舒服服地踩在地毯上。

自從開始上班，高跟鞋每天不離腳，有時走的路多些，站得久些，或是鞋不合腳，經常磨出水泡或破皮。皮糙厚，人前能抗，人后就一秒鐘都不想多忍。

今天這雙鞋打腳，兩只腳腕后面都磨出了。

蔣措垂眸看了一眼，沒說什麼。

經過市區時他讓司機停了車，自己下車不知道干什麼去了。寧思音等了一會兒，他提著一個CHANEL的袋子回來，上車后，從盒子中取出一雙白菱格的拖鞋。

寧思音正盯著拖鞋看，蔣措彎腰將的腳托起來，放在上。他不知道從哪里弄的創可，撕開在腳后面破掉的位置。

兩只腳的傷口都被好，他拿過拖鞋替穿上，將的腳重新放回地面。

羊皮質地很。

寧思音瞅瞅拖鞋，又瞅瞅他。

半晌問：“你對所有人都這麼心的嗎？”

蔣措看著輕輕一笑，答：“我只對我的小人心。”

寧思音先于腦子“切”了一聲。

油舌，不是好人。

晚飯之后蔣措去陪老爺子下棋，寧思音看到兩人對陣，才知道上回那場殘局原來是他留下的。

被勾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蔣措的棋藝到底有多好，但圍棋不是很懂，看了兩局只能從最后老頭兒噘的表和花言巧語騙蔣措轉頭再趁機耍賴的行為判斷，贏家是一直從容不迫的蔣措。

搬了把椅子坐到老爺子旁邊說：“我幫你贏他。”

老爺子對的棋藝一清二楚，聞言胡子抖了兩下，表充滿拒絕：“你去幫他我才能贏。”

寧思音反應過來，哼哼道：“你看不起我？那今天我必須證明一下自己，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蔣措挑眉以示懷疑：“越是囂得厲害的人，越是一敗涂地。”

老頭兒點點頭：“古往今來，都是如此。”

這會兒倆人倒是統一戰線了。

“你們激起我的勝負了。”寧思音擼起袖子，“來下五子棋，等下我贏得你一條衩都不剩。”

老頭兒馬上閉眼搖頭：“哎呀，老不宜，我可沒聽見。”

寧思音：“……”

棋局在的強行手之下從圍棋變五子棋。

寧思音從小靠著五子棋打遍學校無敵手，原本有竹以為自己穩贏，不想第一局就敗給了蔣措那個仿佛是隨手擺的陣法。

把這歸咎于自己的不專心。剛才確實因為看蔣措的手而分心了。

“這局不算，我剛才輕敵了，重來。”跟老爺子一路貨，輸了要耍賴。

蔣措很好說話：“好啊。”

第二局寧思音很認真，拿出自己的最高戰斗水準。蔣措還是慢條斯理地擺他那個莫名其妙的陣法。

棋子在戰中向四周擴散，占據五分之一棋盤的時候，寧思音輸了。

老頭兒在旁邊嘿嘿嘿地樂。

寧思音盯著棋盤上整整齊齊規律排列的黑子，有點懷疑人生：“你這是什麼陣？”

“商業機，不外泄。”蔣措慢悠悠地說。

他的手指一顆一顆拈起棋子往回收。寧思音本來很生氣，但看著看著，氣就變了一些其他東西。

蔣措的很白，手指夾著黑子的畫面讓聯想到了一些老不宜的畫面。

非常沒有棋品地把棋子一扔，拍屁走人：“不玩了。”

溜得快，回房間洗澡又想起昨天的更多節。歷歷在目——從未如此深刻地會到這個詞語的含義。

更煩人的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大腦不去想。

昨天的尷尬好像一下子全都回來了，與今天的尷尬疊加在一起，讓怎麼都無法自在。

洗完澡寧思音一個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尷尬，正跟自己作斗爭的時候，蔣措回來了。

馬上閉眼裝睡。

蔣措的腳步很慢，也很輕，在房間某停留一陣，走向了浴室。

有短暫的一段時間，寧思音的意識在睡夢邊緣徘徊，朦朧間聽到蔣措從浴室出來的聲響，頓時又清醒了。

閉著眼，聽到蔣措標志的腳步聲慢吞吞來到床邊。

他關了床頭燈。

他躺下來。

昨天剛義務過，今天應該不用義務了吧。就他那個弱不風的力，太頻繁他也吃不消不是。

寧思音正在想七想八，頸后的汗忽然分明地倒立起來，隨即察覺到背后靠近的氣息。

像一條曬干的咸魚，繃繃地躺著，腦子里飛快地飛彈幕。

果然男人都是胚子。

法律應該沒規定夫妻義務多久履行一次吧？

早知道今天應該喝點酒，喝醉了應該就沒這麼尷尬了。

蔣措的掌心慢慢落在腰上。被蔣措轉了過去。

太黑了，看不清蔣措的表，但能到他落在臉上的目。

寧思音糟糟的大腦突然一下安靜下來。

不知為何一下又平靜了，看著黑暗里蔣措的廓，等了會兒不見他有作，問他：“要義務嗎？”

然后聽見蔣措很輕地笑了一聲。

“好啊。”他說。

作者有話說：

字數多更得太晚了，sorry。

這章個紅包吧，還是20個10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