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笛來云樹村的第五天,終于到一個早上是沒下雨的。
天將亮未亮,被民宿老板娘喊醒,說今天的云海好看,讓抓起床,別錯過,等太一出來,云海就散了。
溫笛拉開窗簾看看,外面云霧蒙蒙,都是水汽,怎麼看也不像個晴天。
老板娘心地給住民宿的所有旅客打包好熱乎乎的早飯,讓他們現在就去景區的乘車點買票排隊。
還又提醒:“帶上雨哦,這天上午晴,下午說不定來場大雨。”
溫笛裝上雨和雨傘,拿著早飯出門。
走在山林間,云霧像春雨,細細打在臉上,睫沾了一層水汽。
熱乎乎的包子是被吃涼了還沒吃完。
云海看過很多次,每一次都極為震撼,但看完又回想不起來當時的震撼。
溫笛排在長隊里,等待著在最佳地段觀賞云海。
拿出手機,準備待會拍照。
父親給發來消息,問:【你們去的是一個地方嗎?】
溫笛:【不知道。】
溫長運:【明天旅行就結束了吧?】
【嗯。】來回路上的時間,再加上在這里的六天,一共七天。
溫長運:【玩得開心一點。】
【會的。爸爸你不用擔心我。】
一撥撥看完云海拍完照的游客離開,很快排到溫笛。
進最佳觀賞點,眼前是一眼不到邊的云海翻騰,山頭忽忽現,猶如人間仙境。
溫笛錄了一段幾十秒視頻,接著去其他景點打卡。
像民宿老板娘說的那樣,午后下起驟雨。
山上風大,雨傘撐了跟沒撐差不多,只能擋住臉不被淋,套在上的薄薄的一次雨,勉強起了點作用,等回到民宿,和鞋子全。
溫笛從來沒這麼狼狽過,又覺得還不錯。
淋雨還是小時候喜歡干的事,每次下雨,趁爺爺不注意,不打傘,沖到院子里轉揀水坑踩。
還沒盡興踩幾下,便被拎回屋里。
溫笛洗過澡,吹干頭發,出神幾秒,忽然撈起床上的手機打給周明謙的助理。
周明謙正坐在監視前,這場戲拍完,助理把手機給他,說:“是溫編劇。”
周明謙問電話那頭:“你怎麼連玩都不能專心點?”
溫笛答非所問:“尹子于在雨中那場戲,有個細節要改一下,應該拎著鞋子走,那才是當時該有的舉。”
鏡頭前,尹子于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手上拎著高跟鞋。
喊了“卡”,還沒出戲。
劇本里這場戲,尹子于是穿著鞋走在雨里,周明謙決定改拎著鞋。對那時的尹子于來說,再難過,不能把自己買的最貴的一雙撐門面的鞋子給廢了。因為經濟條件不允許再那麼奢侈一次。
清醒又悲哀。
就連難過都不能肆無忌憚去難過一回,才最痛苦。
他對溫笛說:“你終于能沉到你筆下的角里,現在是共痛苦,離共心,應該不會太遠。慢慢來,你還有時間改后面的細節。”
“你現在在哪?”他又問溫笛。
“在民宿。”溫笛走到房間窗邊,打開窗戶,雨中的空氣,也清新。
周明謙點了支煙,今天跟多聊幾句:“怎麼突然想起來這個細節?”
溫笛坦誠道:“自從跟嚴賀禹分手,我是著自己沉到創作里,所以你看到的那些角了點什麼。今天我走著走著,突然想到主,當時走在雨里是什麼覺。反正跟我走在雨里的覺肯定是不一樣的。”
但之前的創作,把自己的痛苦無形中給了主,以為那就是主的,其實并不是。
不會心疼一雙鞋子,但主會。
主跟男主該有火花時,自己的狀態寫不出,這就導致主和男主之間張力不夠。
周明謙問:“嚴賀禹找到你了?”
他只想到這麼一個可能,不然怎麼突然有心想到這些細節。
溫笛:“沒。遇不到,他應該去了普羅旺斯。我猜的。”
不管他去了哪,過去這六年,以這樣的方式釋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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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旅程的最后一天。
溫笛這幾天把所有景點都逛完,今天打算去爺爺說的那家小賣部轉轉。
之前跟提過小賣部的名字,時間久了記不得。
吃過早飯,跟爺爺視頻。
看狀態還不錯,嘆:“早知道,你應該早點去旅游。”
溫笛笑:“這跟旅游沒有關系。我之前就是來十趟八趟也沒用。”
問清了小賣部的地址,結束視頻前往。
小賣部離民宿很遠,還好,都在景區。
轉了三次景區電瓶車,走了一大段路才到。
老板娘的孫子在店門口玩迷你玩車,三四歲的模樣。
小賣部賣一些速食,店門口擺了三張桌子,有對正在吃泡面。空氣里都是泡面的香味。
溫笛買了一杯速溶茶和一烤腸,找空位子坐下。
直到隔壁桌的小吃完走了,溫笛的烤腸還沒吃一半。
老板娘見不慌不忙的樣子,告訴,要去山頂盡量早點去,天氣預報說下午還有雨。
溫笛道謝,“我不去景點,就在這坐坐。”
見老板娘不忙,聊了幾句:“我小時候來過這里,過來看看。”
有人來買東西,老板娘過去招呼。
溫笛好不容易吃完烤腸,點開手機,翻出之前爺爺整理給的、在云樹村旅游的舊照片。
在差不多的地點,自拍了幾張留念。
所有打卡的地方都打完,旅程全部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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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云樹村又飄起雨,淅淅瀝瀝。
大表弟撐著傘,走在嚴賀禹后,山上的游客都往下來,他們卻朝上走。
“嚴總,確定還要上去嗎?景點快關了。”
天也快黑。
嚴賀禹不甘心,這是約定的最后一個晚上。
他回頭,“我上去再看看。”
方圓幾十公里的大山,都是云樹村的景區范圍,景點散落在各。
到哪里去找。
大表弟隨他往上走,雨越下越大。
路過一家小賣部,老板娘在收門口的桌子,見他們往上走,多說了句:“別上去咯,還有二十分鐘車子就停了,天黑了上面也沒什麼景看。”
嚴賀禹點點頭,“謝謝。”
他進店里,順便買兩瓶水。
店面不大,老板娘的孫子在地上玩回力行小玩車。
玩車橫沖直撞,撞到他鞋上,翻了車。
藍迷你卡通小汽車翻在腳邊,嚴賀禹彎腰,將小玩車往后回力,車子“蹭”地到小男孩面前。
他付了兩瓶水的錢,從小賣部出來。
嚴賀禹遞了一瓶水給大表弟,“回去吧。”
大表弟言又止,默默跟在后下山去。
到云樹村的行程太過匆忙,只訂到明天下午返程的機票,即使姐姐在云樹村,也會上午或中午飛回去,他們連在飛機上遇到的可能都沒有。
約定的時間結束,候機時,嚴賀禹借用了大表弟的手機用,他給康波打電話,問康波知不知道溫笛去了哪。
康波:“溫小姐去了云樹村,這會兒應該快落地北京。”
“好,我知道了。”
嚴賀禹掛了電話。
“我姐選了哪?”
“云樹村。”
大表弟不善安人,只好沉默。
如果不是十一,景區沒那麼多人排隊,他們是不是能省出時間找到姐姐?
到了飛機上,嚴賀禹戴了眼罩補覺。
這七天,他沒有一晚能睡安穩。
到了普羅旺斯那天,他就有預,跟沒可能了,當時心里莫名的恐慌和不安,無以形容。
瞇著眼瞇了一個鐘頭,還是沒睡著。
嚴賀禹掀開眼罩,拿出那本馬上快看完的民國背景的小說看,來旅行之前,他專程到秦醒辦公室拿了這本書。
大表弟問:“是我姐喜歡看的書吧?”嚴賀禹這幾天里有空就看,還會做筆記。
嚴賀禹點頭,“這是我跟一起看的最后一本小說。”
以后也不會再打擾替淘書。
“你看完借我瞅兩眼。”
“行。”
他們到了北京是晚上九點鐘,嚴賀禹的司機來接機,司機把手機帶給他。
大表弟理解此時嚴賀禹的心,不打算讓他再送。
這七天里,他們一直在趕路,在景區也一刻沒敢耽誤。
人山人海里,這位嚴家太子爺走著走著,不時突然回頭尋找,生怕姐姐在他后,他沒看到。
以前他不是很理解,不得一點委屈脾氣又倔的姐姐,怎麼會跟這樣高高在上的人能相三年。
這幾天,似乎明白了一點。
“我自己打車回去,很方便。”
嚴賀禹說:“我送你去你姐那。”
十一期間,北京下了一場雨,氣溫陡降。
溫笛穿了一件卡其風下樓,在樓下等了三分鐘,他們才到。
嚴賀禹把大表弟的行李箱提下來,拍拍他的肩膀,“這些天辛苦你了。”
“沒什麼。”
大表弟推著行李箱,對著溫笛指指樓上,他先上去。
溫笛兩手抄在風口袋,跟嚴賀禹面對而站。
不知道要說什麼,等著他最后說幾句。
嚴賀禹盯著的臉,看了又看。
他跟道別過好幾次,這次卻不一樣。“對不起,曾經那麼傷害過你。沒有好好珍惜那三年的,我一直后悔。最憾的是,沒能找回你,再陪你回江城。也沒能和你一起陪溫溫玩一次。”
他想抱抱,又改為手,“追了你這麼久,我從來沒后悔過。認識你這六年,對我來說,特別值得。謝謝你不計前嫌,陪我走了最后一程。”
溫笛從兜里拿出右手,遞過去。
嚴賀禹很輕地握了一下,隨后松開。
溫笛看著他,“往后,一切都好。”
朝后退了半步,轉往公寓樓走。
嚴賀禹也轉走向汽車,沒再回頭看,坐上車離開。
他點開手機聯系人,第一個就是,他刪除了的聯系方式。
又打開微信,備注“老婆”的對話框依舊是唯一的置頂。
他指尖頓了下,隨后刪掉。
嚴家老宅,葉敏瓊和兒在家。
們從康波那里得知,嚴賀禹沒找到溫笛,他一開始判斷失誤,飛去普羅旺斯耽誤了時間。
嚴賀言腸子都快悔青,要是當初多句多好,當時想選云樹村,可哥哥說不用幫忙。
葉敏瓊拍拍肩頭,“又不是你失,你哭什麼。”
“哎呀,你干嘛。”嚴賀言晃掉母親搭在肩上的手,“誰哭了呀。”
拿手背抹把眼淚,把耳機塞好,“我是聽到悲傷歌被的,跟我哥有什麼關系。”
院子里有汽車進來,從沙發上起,趿拉著拖鞋上樓。
“賀言!”
嚴賀言頭也沒回。
葉敏瓊做個深呼吸,突然有點張,不知道要怎麼面對兒子。
嚴賀禹進來的第一句話,“媽,賀言呢?”
按理說,妹妹應該會等他回來。
葉敏瓊指指樓上,“哭了。”
嚴賀禹走到母親前,輕輕抱抱母親,“媽,抱歉,讓你們心了兩年零八個月。我沒事。”
葉敏瓊搖頭,拍拍兒子后背。
沒看到兒子的行李箱,“箱子怎麼沒拿下來?”
嚴賀禹:“我以后不住家里,搬到我自己公寓住。”他讓人收拾了一套離公司比較近的公寓,上下班方便。
回老宅不是很方便,在路上要耽擱一個多小時。
葉敏瓊擔心兒子,“實在放不下,就慢慢放。”
“已經想通了。”嚴賀禹往樓上走,“我去看看賀言。”
嚴賀言房間的門反鎖,燈也關了。
嚴賀禹敲門,“賀言?”
無人回應。
嚴賀禹握著門把手,“開門。”
等了半天,還是沒靜。
嚴賀禹道:“我沒那麼脆弱,這一趟很值。你不用難過。”
嚴賀言不甘心,明明最后去了同一個地方,就差那麼一點點可能就會遇上,可還是錯過。
他上說著不難。
又怎麼可能不難。
“別哭了,早點睡。我還有不工作要理,先回去了。”
門外,腳步聲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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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天沒看手機,沒理集團事務,嚴賀禹坐到書桌前,有種恍如隔世的覺。
這套公寓以前很住,里面東西都是新的,跟溫笛無關。
他已經安排管家,把這邊別墅和江城別墅所有東西都置妥善,該捐贈的捐贈,該送人的送人。
嚴賀禹忽然想起來,給康波發消息:【以后,你不要再打擾溫笛。】
康波:【好的。】
他又問老板:【那以后還往秦醒那里送花嗎?】
這一年來,秦醒辦公室的杯子里養的花,都是老板訂好了讓花店送去。
也不知道溫笛看過幾次。
嚴賀禹:【不送了。】
看郵件看到凌晨一點半,只看了三分之一不到。
他額角,關電腦。
跟溫笛有關的東西幾乎理地差不多,還有一輛跑車。當初溫笛說喜歡那個,他讓康波訂了新款。
他在群里發消息:【明天晚上我去會所,誰贏了我,那輛跑車送誰。】
消息發出去后,他把群消息設免打擾。
秦醒的電話進來,嚴賀禹掛斷,回他消息:【不需要安。】
秦醒不是安他,是問他明天打牌時放不放水,要是放水的話,他從上海飛回來,贏了跑車再回劇組。
不放水就算了,浪費來回機票錢。
嚴賀禹:【給你放水你也贏不了我。】
秦醒到暴擊,但礙于他失,不跟他一般見識。
次日晚上,嚴賀禹加班到十點鐘,群里狂轟濫炸,問他人呢,怎麼還不來會所,他們差點眼穿,把包間墻看出個。
嚴賀禹:【知道我錢為什麼多了吧?我在賺錢,你們在玩,差距。】
底下一排鄙視的表包。
只有一人破壞了隊形,【艸,你終于活過來了!】
嚴賀禹拿上風,離開公司。
今晚包間從未有過的熱鬧,他們開了幾瓶好酒,寬嚴賀禹沒找到溫笛,也恭喜嚴家太子爺魂歸。
“就等你了。”
嚴賀禹從托盤里拿了杯紅酒,嘗了一口,倏地抬頭看向傅言洲,“你開的是我放在酒窖的酒?”
傅言洲反問:“不開留著干什麼?”
這些好酒是買給溫笛喝的,現在確實不用再留著。
嚴賀禹在牌桌前坐下,挽了幾道袖。
“你還來真格的?不是放水輸給我們?”
“第七把讓你們贏。”
“嘖,口出狂言,不信我們三打一打不贏你。”
傅言洲的關注點是,“為什麼不是第六把?”
“今年是我和溫笛認識的第六年。”沒有第七年了,所以輸在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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