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秒一秒流逝,電話那端無人接聽。
院子里有汽車進來,關向牧下車,花園旁的人盯著手機看,連頭也沒抬,他大概猜到嚴賀禹在打誰的電話。
嚴賀禹看著屏幕上的時間從十幾秒跳到二十幾秒。
剛才那支煙了一半被他掐滅,他下意識拍了下大口袋,沒有煙,突然想起來他把煙扔在了麻將桌上。
時間過三十秒。
“嘟—嘟—”依舊。
關向牧走到他旁邊,“來一?”遞了煙給他。
“35、36……”
嚴賀禹沒再看手機,也沒跟關向牧說話,把煙夾在間,心里卻還在不自覺跟著數數。
關向牧也沒廢話,給了煙后快步進別墅。
“噗”一聲,嚴賀禹點著打火機。
院子里有風,幽藍的火苗被吹得竄。
火晃,照亮院落一角。
“41”,時間卡在這一秒。
那頭不再是安靜的“嘟嘟”聲,突然歡笑與嘈雜,而他如同被困在荒島已久的人,終于找到聯絡信號。
打火機不需要了,他松手。
火熄滅。
周圍都是小地燈的彩,剛才他沒注意到。
“嚴哥,你聽得見嗎?我們這邊太吵,溫笛剛才在煮水餃,這里聽不見說話,去找外套了,馬上到外面回你。”
這是秦醒的聲音。
嚴賀禹夾下里的煙,說:“聽到了。”
話筒里,喧鬧聲漸遠,手機回到溫笛手里。
把羽絨服拉鏈拉到最上頭,來到影棚門口。
“喂?”
終于聽到悉的聲音,嚴賀禹道:“我在聽。劇組過年這麼熱鬧。”
“是啊,人多,比在家熱鬧。”溫笛道了聲:“新年快樂。”
沒有他想象中的:“嚴總,你好,打電話什麼事?”
電話里沒有回應,“喂?”溫笛問:“是不是信號不好?”
“不是。”嚴賀禹回神,低聲說:“信號好。你也是,新年快樂。”
“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去給他們煮水餃了。”
“沒其他事,就是給你拜個年。你去忙。”
寥寥幾句,這通電話結束。
嚴賀禹給的號碼添加備注,反復修改,最后決定備注“溫編劇”。
今晚這通電話,算得上他近幾年來最高興的事,把他真正的當一個陌生人開始相。
因為要合作劇本,將他視為合作伙伴,給予該有的客氣。
不再冷漠,不再排斥。
回到客廳,關向牧和傅言洲幾乎異口同聲:
“以為你會去探班秦醒。”
“還以為你去探班秦醒了。”
沒等嚴賀禹說話,旁邊一桌不知的人轉頭,說:“他去探班秦醒干嘛?你們是不是沒看他朋友圈?”
關向牧還真沒刷朋友圈,也沒看群聊,在家里吃過年夜飯,趕著到這里湊局,“發了什麼。”
“容沒什麼,但他move on了。”
關向牧不信,看向嚴賀禹。
嚴賀禹:“move on了現在的溫笛。”
“……不是吧!”他們不敢置信,卻又莫名覺得好。之前聽說他追其他人,還慨。
現在非人是,也不錯。
不然意難平的反倒了他們這些看客。
“那你這次有追到的希嗎?”
“不知道。”
嚴賀禹拿上車鑰匙,“我出去轉轉。”
關向牧彈彈煙灰,“你走了,我們還是三缺一。”又道:“你自己開車?沒喝酒?”
“沒。”第一個沒喝酒的除夕,年夜飯時他喝的是溫水,家里親戚誰都沒勸他酒,以為他胃還在疼。
嚴賀禹發車子,離開蔣城聿家。
他沒想好去哪,車子路過以前他跟溫笛的公寓,路過他的公司,后來一路開到影棚。
停好車,他看手表,十一點四十六分,離新年倒計時還有不到十四分鐘。
熄了火,嚴賀禹解開安全帶,靠在椅背里看手機。
嚴賀言問他:【哥,你去看溫笛了?】
【不算是。】
嚴賀言:【那就是在劇組附近。】
事先聲明:【我沒喝酒,人很清醒,清醒的不得了。想跟你聊幾句。】
【哥,你現在這個狀態不行,照這樣下去,再追三年還是追不到溫笛,還是被甩的命運。】
嚴賀禹:【在調整。】
嚴賀言:【還在調整,你打算調整到哪年?等蔣城聿家孩子會喊你叔叔?你得讓溫笛直觀到你有魅力的那一面,還能讓再心的一面,別讓一看到你就覺:MD(麻蛋),他又來彌補我了。】
嚴賀禹:“……”
【溫笛不會像你一樣說臟話。】
他確定妹妹喝的不。
嚴賀言:【我什麼時候說臟話了?】
一連串發來十個暴怒的表包。
嚴賀禹催:【睡覺吧。】
他關了手機。
十一點五十六分。
嚴賀禹再次發引擎,掉頭回家去。
倒車鏡里,出現一個穿著白羽絨服的影,線暗,看不清廓。
他輕踩剎車。
溫笛在低頭打車,這個地方和這個時間點都很難打到車。
回頭看一眼后,園園還沒出來。
今晚和園園都喝了酒,沒法開車。
里面在打牌,吵吵個不停,沒人看電視,也沒誰關心新年幾點到來,牌技一般,也沒牌癮,被吵得腦仁疼,和園園先回家。
車子聲靠近,溫笛看過去。
一輛黑越野車朝這邊倒開過來,再一看車牌,很悉。
車窗下,“要回去?”嚴賀禹問道。
溫笛點頭,“你什麼時候來的?”
“幾分鐘前。剛要走。”嚴賀禹傾,叩開車門,“上來,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
還是沒人接單,溫笛退出打車件,說:“園園還沒出來,跟我一塊回去。要麻煩你多繞路。”
嚴賀禹:“沒事。”
半分鐘后,園園在門口喊道:“溫笛姐,我不回去了,秦總說我牌技差,我不服,今晚非要碾他。”
跟溫笛揮揮手,讓先走。
園園看到是嚴賀禹的車子,哪能在新年里做個電燈泡。
溫笛坐上副駕駛,拉上車門。
新年的鐘聲敲響。
嚴賀禹轉頭跟說了句:“新年快樂。”
溫笛禮節道:“你也是。”
第七年,他們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
嚴賀禹輕踩油門,車子緩緩駛離。
就在剛才,他突然徹徹底底釋懷,過去三年挖空心思卻求而不得,在他不再執迷后,生活又給了他另一種圓滿。
他側臉,“你要是不困,帶你去二環轉一圈,今晚車最。”
“半夜了,能不困嗎?”
嚴賀禹:“那送你回去。”
“你找秦醒跟你跑二環,他興趣。”
“不用,我現在又沒興趣了。”
車里很靜。
他問:“你最近都聽什麼歌?”
溫笛:“不。”
說了幾首歌名。
嚴賀禹把自己手機解鎖遞給,他的手機連著車里的音響,讓自己播放。
溫笛打開他的歌單,聽的歌有三首在他歌單里,重合率已經很高。
切隨機播放模式,放下手機,靠在椅子里看向車外,忙了一天,這會兒眼皮很沉。
嚴賀禹跟聊起《人間不及你》,他有個不的想法,說給:“你在山城驗生活的那個出租屋,出現在劇版里,電影版肯定不會再在同一個地方取景。我想了下,你在江城找個合適的房子,還又不耽誤你忙《背后》。”
如果找到合適的房子,租下來后既能重新驗一下《人間不及你》里的生活,又能作為電影版取景的地方。
溫笛也有過這個念頭,但最近忙,沒顧得上。
轉過,看他,“對房子,你有過的想象嗎?”
“有個大概廓,等過完年,我跟你一起到江城老城區找。”
“你不忙?”
嚴賀禹看一眼,又看向前邊的路,“忙劇本也是為了賺錢。”
溫笛告訴他,正月十五后,他們這邊的戲份差不多結束,直接轉場到江城,也是《背后》的最后一站。
嚴賀禹:“我到時去江城找你。”
聊了一路《人間不及你》的劇本改編,汽車停在了公寓樓下。
嚴賀禹習慣想要手給解安全帶,手從方向盤抬起,在半空頓了下,意識到什麼后,又收回來。
兩人一道下車。
溫笛讓他回去,不用送。
嚴賀禹堅持:“太晚了,還是送到家門口。”
他鎖了車,隨上樓。
電梯里,嚴賀禹點開手機,隨后關上屏幕,之后又摁亮。
路上聽了一路的歌,電量耗盡,發出提示聲。
趁著還有最后一點電,他偏頭看溫笛,“加個微信吧,方便聯系,短信有時看的不及時。”
溫笛考慮幾秒,從包里拿出手機,點開二維碼讓他掃描。
電梯里信號不是太好,嚴賀禹掃了兩次才掃出來,但手機突然黑屏,電用完了,自關機。
“我回去加你。”
溫笛點了下頭。
電梯停靠,嚴賀禹摁著開門鍵讓先下。
溫笛回頭,“你直接……”下去吧。
話還沒說完,嚴賀禹已經邁出電梯。
他走在后,像一起深夜回家。
嚴賀禹在門口止步,看著,“新的一年,有什麼愿嗎?”
溫笛:“新劇大賣,再找回靈。”
他跟的愿一樣。
嚴賀禹下微揚,“快進去,早點睡。”
“今晚謝謝你。”溫笛叮囑一句:“開車慢點。”
頓了下,門關上。
嚴賀禹回到車里的第一件事,找出數據線充電。
辭舊迎新的除夕夜,他陪零點倒計時,也加回了微信。
他們的第七年。
也是第一年。
嚴賀禹過年這幾天住在老宅,回到家,母親也剛從姥爺家回來。
葉敏瓊以為兒子在蔣城聿家打麻將,往年他們都是玩通宵。
“怎麼這麼早回來了?”
嚴賀禹下大,道:“沒打牌,從溫笛那回來。”
葉敏瓊笑,“難怪晚上不喝酒。”
看著兒子心不錯,也松了口氣。
嚴賀禹去酒柜拿出一瓶酒,問母親要不要來一點。
葉敏瓊擺手,“你妹妹沒喝完的半杯我喝了,后勁大,上頭。”
“賀言呢?”
“喝多了,在你姥爺家住下。”
提起兒,葉敏瓊長嘆一口氣,被氣得頭疼。
“怎麼了?”
“你妹妹喝多了,非要看電視劇,還讓所有人都陪看。”
“什麼劇?”
“《大夢初醒》,真不適合合家歡的時候看。”
“……”
“電視片尾曲還不許跳過,跟著唱。”
嚴賀禹倒了半杯紅酒,放下酒瓶,拿出手機,給妹妹轉了兩萬塊,備注:【歲錢。】
“媽,您早點睡。”
他端著紅酒上樓,邊走邊給溫笛發消息:【我到家了。】
溫笛:【好。】
【晚安。】
隔了幾十秒,溫笛回過來:【晚安。】
嚴賀禹微微仰頭,抿了一口紅酒。
看到的晚安,他突然有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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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六,嚴賀禹應酬完所有人,打算去二手書店看看老板。
這幾天他也沒跟溫笛聯系,不知道今天忙不忙。
【我下午去書店,你要是不忙,我把你介紹給老板認識。】
溫笛正準備這幾天空去看老板,【那一起吧。】
兩人約在胡同口見。
嚴賀禹比先到幾分鐘,站在路邊等。
溫笛停好車熄火,抱上副駕駛的鮮花下車。
本來能早到一點,買花耽誤了點時間。
“等久了吧?”
“我剛到。”嚴賀禹打開后備箱,他也給老板買了一束花。
兩人買的都是向日葵。
老板接到嚴賀禹電話,聽說兩人在書店門口,專程來拜年,他喜出外。
孩子們陪他熱鬧了幾天,但各有各的事要忙,家里工人也放假,偌大的屋里只有他一個人,有人來說說話,總是值得喜悅的一件事。
“你們倆這是商量好了?”
他接過兩束鮮花。
嚴賀禹笑說:“要是商量好了,不會買一樣的花。您將就著看。”
老板:“年紀大了,就喜歡這個花。”
他招呼溫笛進屋。
他不曉得兩個年輕人現在什麼狀況,嚴賀禹跟他說過七天之約,在他從云樹村回來的第二天,到他店里坐了坐,說以后淘書的次數可能會。
但還是會常來看看他。
現在兩人又一同出現,應該關系緩和了吧。
老板帶他們去書房,他家里沒有客廳,除了吃飯睡覺的地方,其余都被他改書房放書。
他把兩束花放在他常年看書的桌上,倚靠著一摞書。
“你們倆隨便看,我去給你們煮咖啡。”
他笑呵呵道,說去年底網購了一臺咖啡機。
嚴賀禹猜測,咖啡機專程買了來招待他,他這兒只有他來的次數最多。
老板只喝茶,怕他喝不慣。
溫笛駐足在書架前,盯著最上面一排書看,踮腳,想去其中一本。
“我給你拿。”嚴賀禹幾步過來。
他問:“要哪本?”
溫笛告訴他書名,說:“這個版本,我爺爺一直想看,他聽別人說翻譯的最好,找了好多年也沒找到。”
嚴賀禹小心出那本書,時間久了沒打掃,落了一層浮塵。
“等一下。”他找了條干巾,拿著書本到窗口,仔細清理干凈。
溫笛走過來,“你經常來?”
“也不是。休息的時候會來坐坐。”
他把書給。
窗口線好,溫笛站在那翻看。
嚴賀禹擱下巾,洗過手回來,兩手兜,站在旁邊同一起看。
今天溫笛穿的是駝大,嚴賀禹穿了黑藍大,屋里沒有那麼暖和,兩人的外套都沒。
午后的斜安靜照在他們上。
旁邊是書桌,摞滿了舊書,還有兩束燦爛的向日葵。
老板進來時,覺眼前就是一幅油墨畫。
嚴賀禹聽到腳步聲轉,走過去接咖啡。
香濃的咖啡在滿是書香的屋里散開來。
溫笛把封面給老板看,“我在您這里淘到了寶。”
老板說:“不該是你這個年紀喜歡的書。”
“我爺爺看,找了好多年。”
“送你爺爺啦。”
老板聽嚴賀禹說,溫笛爺爺家也有個近三百平的書房,“等有機會,我去你家瞧瞧。”
溫笛熱歡迎,“等春天吧,天暖了,江城的景也好。”
一老一,見面十幾分鐘,話都沒說上幾句,便約好了去江城的時間。
老板說:“是得出去走走,再不走,沒機會咯。”他說起溫笛的電視劇《人間不及你》,他全部看完,是嚴賀禹推薦給他,看了兩集后,一發不可收拾。
他和妻子以前最喜歡的也是山城,退休后還在那住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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