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了一周, 買房子這事兒還算順利,鄭若楠這陣子心思投在這上面,像是找到了個神支柱一樣, 神都振作了很多。
周末請了兩個保潔,把老房子里里外外全都打掃了一遍,將不需要的家全扔了,院子里以前姜父伺弄的那些梔子花也請了兩個匠人來拔掉了, 因為沒時間種, 索鋪上了一層大理石地面。
整個家里變了個大樣, 煥然一新。
姜寧趴在二樓的臺上, 看著媽神頭十足地忙里忙外, 心里大欣。
鄭若楠和姜山當年也算是自由,也曾有過甜的時候, 甚至一些老舊照片, 現在還能從柜子里翻出來。但最后的結局卻是蘭因絮果。
可生活就是這樣, 大多時候都是無可奈何。緣分都是一方強求,當雙方都沒有緣分也不想強求了的時候, 就該斷了,繼續向前。
在立冬來臨這一天,鄭若楠用瓷盆點了個火盆, 帶著姜寧和姜帆了一下,寓意是洗掉一晦氣。
還帶著姜寧和姜帆做了一大桌子的餃子,有姜寧喜歡的香菇餡兒,也有姜帆喜歡的韭菜餡兒。
“餃子意味著‘’, 季節替之意。”鄭若楠笑著說:“希凌和爭吵都留在秋天,從立冬開始,一切都有全新的面貌。尤其是你倆的績。”
要是以往, 姜寧和姜帆都不參與包餃子的這種家庭活,姜寧是不喜歡弄得手上全是面,姜帆則是覺得浪費時間,還不如去打游戲。
但是秋天的一場變故,讓姜帆變得沉穩了許多。
他竟然從頭到尾都安安分分坐在餐桌邊,皺著眉頭,包了十幾個歪歪扭扭的餃子。
姜寧看向姜帆,笑道:“我的績已經不需要擔心了,就剩下某個人,還在吊車尾。”
“我在努力了好嗎?人艱不拆。”姜帆臉一紅。
以前姐弟倆一起廢柴,他心安理得,現在竟然只剩下他一個人還在掙扎,他覺得很沒面子。
“績倒是其次,希你們都健康平安。”鄭若楠笑著打圓場。
一家三口吃完餃子,舉起雪碧了個杯,倒也不覺得冷清。
吃完晚飯后,鄭若楠讓姜寧把另一份包好的給許鳴翊家送去。
姜寧站在廚房磨蹭,滿臉的不愿:“我還有別的事,讓姜帆去。”
鄭若楠看了眼兒的神,有點詫異:“我最近有點忙,也沒時間管你,和許鳴翊吵架啦?”
姜寧蹲在冰箱前,把自己包的那部分餃子往保鮮盒里裝,嘆了口氣,說:“也不是吵架,就是不想在一塊兒玩了。”
“怎麼忽然就不想在一塊兒玩了?你不是喜歡往你許阿姨家跑嗎?之前一天跑三四趟,恨不得變他家的小孩。”
鄭若楠打趣道:“是不是許鳴翊和別的小姑娘早了?”
姜寧本沒心和鄭若楠聊這個。
把保鮮盒蓋子一蓋,抱著往外走:“關我什麼事。媽,你就別管了,我又不是只有他一個朋友。”
鄭若楠還想說點什麼,姜寧已經飛快地換了鞋,把圍巾往腦袋上一圍,跑了。
鄭若楠搖了搖頭,只有把姜帆過來:“你給你許阿姨家送去。”
“怎麼又是我。”姜帆一臉苦。
他天天往許鳴翊家跑,等下許鳴翊都要懷疑他上他了。
姜寧揣著餃子一路小跑,去了燕一謝家。
因為提前說過今天要來,吃晚飯的時候燕一謝一直心不在焉,耳朵始終注意著外面的聲音。
住在這里最大的好是沒什麼人會闖半山腰的別墅,外面只有樹葉掉落和風呼呼吹過的聲音。
如果是住在電梯房或者胡同那一片,外面經常有腳步聲響起,管家懷疑爺要有一點聲音就準備去開門。
終于,雕花柵欄外面“叮”地響起一聲門鈴,還沒等管家過去開門,年已經控制著椅,快速出去了。
在姜寧看過來之前,他的速度又控制得不疾不徐,像是本來就在院子里遛彎一樣。
燕一謝漫不經心地打開門:“怎麼才來?”
姜寧從書包里掏出保鮮盒:“我給你帶了餃子,這可是我親手包的,你吃晚飯了嗎?”
看了眼餐廳的燈開著,姜寧道:“唉,你肯定已經吃完了,早知道我就來早一點了,我們約好了八點,但這會兒都九點了,我媽拉著我和姜帆火盆,我實在是走不開,要不然你明早再嘗——”
燕一謝看著一臉失,打斷了:“沒關系,我還沒吃晚飯。”
姜寧眼睛這才亮了亮,將保鮮盒遞給他:“那你嘗嘗?今天是冬至,大家都要吃餃子的。”
燕一謝看了眼手里的明保鮮盒,出一點嫌棄:“這餃子包得委實不算好看。”
姜寧:“……”
“那你還給我。”姜寧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將保鮮盒往回拽。
年卻死死扣住不松手:“哪有人送出去又要回去的。”
片刻后管家煮好姜寧帶來的餃子,總共二十個,全都煮完盛了兩碗出來。
姜寧和燕一謝坐在茶幾邊上玩飛行棋。
姜寧彎彎眼睛,道:“我吃過了,現在太飽,吃不下,這是給你們帶的,要不然叔叔你和燕一謝一人一碗?”
管家還沒吃過小姑娘包的餃子,雖然這一個個餃子外表看起來有點歪七八扭吧,但是聞起來還香。
他高興道:“好嘞。”
燕一謝忽然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管家:“……”
管家迅速改口:“我吃過晚飯了,有點吃不消,還是讓爺一個人吃吧。”
他將兩碗都放在燕一謝面前。
年冷冰冰的表這才和緩下來。
他長了手,將面前的兩碗都圈在了自己手臂之。餃子熱氣騰騰。
他著筷子,像是在思考先吃哪一碗。
姜寧好不容易包了一次餃子,哪兒能不獻獻寶,極力勸管家:“您就嘗一個,嘗一個試試看嘛。”
管家很為難地看著姜寧,又用余看了一眼燕一謝。
燕一謝很不愿地道:“那你再拿一個碗來,可以取走一個。”
“好。”管家迅速轉去廚房拿碗。
他用勺子舀走了一個后,燕一謝便背對著姜寧,盯著他,不聲地住他的手,將他的手往回推。
管家:“……”說一個還真就只一個吶。
燕一謝盯著桌上的餃子看了很久,像是想要將熱氣騰騰的畫面記在腦海里,直到姜寧催促道:“再不吃就冷了,就算嫌棄你也先嘗嘗看,說不定味道還不錯呢。”
年這才提起筷子,將餃子一個一個咽進了肚子里。
這幾年燕一謝對節日很模糊。
如果不是姜寧提前在他耳邊叨叨說今天是冬至,恐怕他本記不起來。
即便是以前,雙還是健康的時候,燕家也極有過較為溫馨的家庭活。
燕一謝是從電影里才知道冬至吃餃子的習俗。
他專注地吃餃子,姜寧坐在一邊的地毯上玩飛行棋,趁他不注意,將他的棋子往回退了幾步。
燕一謝覺時不時瞥自己幾眼,下意識朝看去,姜寧頓時一個咯噔,心虛地朝他笑笑。
燕一謝一怔。
姜寧頓時更加心虛了,他不會發現自己他棋了吧。
“怎麼了?”姜寧著頭皮問。
“沒什麼。”年面無表地扭回頭去。
他有點心慌意。
的笑容很明亮,像是朝他的寒冬里注了一道風雨無阻的。
餃子的鮮氣味飄了起來,氣溫一點點變冷,院子里種下的瑪格麗特悄無聲息地在土地里生長,冬季在溫暖的笑容中逐漸到來。
因為這頓餃子,姜寧向燕一謝死纏爛打要來了他的小型無人機和遙控。
翌日,姜寧就給帶到了學校去。
一班這群年的家境都算不錯,但這年頭哪有人見過無人機啊,登時都好奇又激地圍了上來,七八舌地問:“姜寧,這是你的嗎?”
外面下著大雨,教室里很多人,大半都到了教室后面。
姜寧于人群中心,可以說是眾星拱月,盤坐在椅子上,指了指旁邊一臉不悅的年:“我同桌的。”
大家心中一怵。
盡管心中好奇,可圍過去的人頓時減了大半.
不過還有一些男生實在對無人機不釋手,只想湊到姜寧邊一下縱,見到無人機的興讓他們顧不上想那麼多。
姜寧一邊拆包裝一邊對他們道:“我同桌說可以借給你們玩。”
“真的假的?”幾個男生驚喜地看向燕一謝:“燕,燕一謝,可,可以嗎?”
嚴大航很會來事兒,在最前面,立馬道:“什麼全名,燕哥。”
但是到他看向燕一謝,他立馬又慫了起來:“燕,燕哥,可以先借給我玩嗎,我保證不弄壞,只是。”
姜寧推推燕一謝的胳膊,又拽拽燕一謝的角,小聲道:“求你了,別讓我下不來臺。”
燕一謝這才抬起冷郁的眼,看著嚴大航。
嚴大航和一群男生眼地看著他。
燕一謝“滾”字到了邊,想起上次和姜寧的吵架,又咽了回去。
他擺了擺手。
姜寧立刻道:“我同桌同意了,耶,大家去玩吧,要記得我同桌助人為樂、友好待人,期末的評分請多給他幾分。”
一群男生興無比,見到機械像是見到老婆一樣,臉放紅,齊刷刷地對燕一謝道謝。然后迅速簇擁著嚴大航,你推我我推你地去搶遙控:“先給我!”
人群一散,燕一謝看了興得面紅耳赤的嚴大航一眼,又看了姜寧一眼,黑著臉道:“你昨晚讓我帶過來,就是為了他?”
“當然不是!”姜寧趴在桌子上看著他,立馬狗地將下擱在他手肘上:“我純粹是為了讓班上的人沒那麼怕你。”
“我不需要。”燕一謝抖了抖手肘,試圖把死皮賴臉的小孩抖下去。
“怎麼就不需要了,大家還得同班整整一年,你也稍微融一下嘛。”姜寧拉住他:“你上次答應我的什麼?”
燕一謝側眸看了姜寧一眼,抿了抿,不吭聲了。
他的確不需要。
比起同抑或是異樣的眼,懼怕倒更令他安心。
即便不是因為這個,燕一謝也從來沒覺得維系人際關系有多重要。
他很早就知道,哪怕是你的父母,你的朋友,也會離開,最終只剩下你一個人。這些人在他邊吵吵鬧鬧,他卻連名字也沒記住一個,邊的影子淺淡得像是虛影。
只有姜寧的影愈發清晰,一天比一天清晰。
但是接姜寧的建議似乎也不是那麼難以忍。
如果這能令開心的話。
許鳴翊和司向明等人是全班唯一沒有湊過去的男生。
許鳴翊遠遠地瞪著這邊,見姜寧又趴在燕一謝的胳膊上,和他說悄悄話,眼睛珠子都快瞪了出來。
司向明提醒道:“別看了,再看肝都要氣壞了。”
許鳴翊氣不打一來,將課本往桌子上一摔,出了教室。
作為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哥們兒,司向明和譚朋興連忙跟了出去。
司向明對譚朋興說:“怎麼辦,其實我也想一下那架無人機的,好家伙,銀黑,簡直就是我夢中人的。”
譚朋興看了眼許鳴翊的臉,趕捂住司向明的:“不要為那個撬墻角的家伙說話。”
司向明打開譚朋興的手:“我哪是為那家伙說話,我是為無人機說話。”
許鳴翊臉難看:“不就一架無人機嗎,有什麼了不起。”
司向明和譚朋興:“……”
以前都是眾人對許鳴翊羨慕嫉妒恨,提起許鳴翊來,都是“不就是圍棋競賽全市第一嗎,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又代表全校去演講了嗎,有什麼了不起”。
作為別人家的孩子,許鳴翊從來沒羨慕過誰,他也不需要羨慕誰。
沒想到他竟然也有說這種話的一天。
“算了算了,別想了,去室育館打籃球。”譚朋興抱起籃球,推搡著好友往樓道那邊走,小聲道:“退一萬步講,你想想,你至能打籃球,那家伙可是殘廢,有錢有什麼用。”
許鳴翊臉依然沒有好看起來。
不知不覺,他和姜寧已經快三個月沒說話了。
他沒什麼心打籃球,停住腳步,問司向明:“你打聽清楚了嗎?”
“打聽什麼?”譚朋興一臉懵地問,他怎麼有種被兩個好友孤立的覺。
司向明則道:“害,許鳴翊讓我打聽一下姜寧和那家伙怎麼認識的。我打聽倒是打聽了,但是連蘭珍珍都不知道為什麼姜寧就開始追著那家伙跑了。那次競賽后的慶功宴你們記得嗎?”
“記得。”許鳴翊不悅道。
他記得那一晚,在飯店外見到姜寧,鐘從霜和他在一塊兒,姜寧卻看也不看他一眼,轉就走了。
“姜帆說那天晚上姜寧讓他找幾個朋友,幫忙捉了很多螢火蟲。”
許鳴翊一愣,反應過來后,臉登時更加難看了。
不是送給他的,那麼用腳趾頭想想也猜得出來是送給誰的。
“笑死,姜寧泡男孩子的手段真是一模一樣,去年夏天不是還捉了給你嗎?相同的套路用兩遍,沒什麼大不了的。”司向明對許鳴翊笑道。
許鳴翊心說,媽的,姜寧給他捉是捉了一只蟲,尾上黏了一個小燈泡,給那家伙捉的螢火蟲是貨真價實的螢火蟲。
姜寧怎麼可以這樣?
許鳴翊覺得心都在痛。
當然為了面子許鳴翊是不會說出來的。
見許鳴翊仍是面沉如水,司向明看了看譚朋興,譚朋興也看了看他。
兩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又寬道:“要我看,姜寧就是三分鐘熱度,我們從小認識,還不了解嗎?小時候學游泳三天就不學了,學習跳舞也幾天就不學了,干什麼都沒長。興許過段時間就膩味了呢。”
譚朋興說:“是啊,那傻子不會以為姜寧只對他好吧,送早餐這種事姜寧又不是沒對許鳴翊做過。”
司向明道:“要說那家伙,有錢,長得又的確好——”
話還沒說完就被譚朋興杵了一胳膊肘。
司向明趕改口:“但是在兄弟心里,許鳴翊更帥。而且按照姜寧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格,要是轉來一個更帥的,就跑了呢?”
“我也覺得。”譚朋興立馬道:“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花癡,許鳴翊,這不能說明什麼。咱們才初中,等到了高中去,那小子還和不和咱們同一個學校都說不定,到時候姜寧不就和他關系遠了?”
許鳴翊還是不太開心,皺著眉“嗯”了一聲。
冬日的暴雨打在走廊的玻璃窗上,噼里啪啦的雨珠將教學樓底下淹沒,窗戶上氤氳著一層慘白的霧氣。一道黑的影坐在椅上,在走廊拐角,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套路一模一樣”的對話。
年低垂著濃纖長的睫,眼珠黑漆漆的,眉骨在下眼瞼投下一片影。昏沉沉的暴雨天氣,走廊上他的影也顯得昏暗。
他手指攥著椅的扶手,約可以看見骨節泛著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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