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寧還是不大放心, 繼續抓著他的手：“你家里最近打電話過來了嗎？有說什麼嗎？”

燕一謝從不愿意與人提及燕家。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甚至直到現在，他都理解不了他們的利益至上。他憎恨他們的虛偽和拋棄, 也曾到很失。

直到他有了姜寧。

有了姜寧后，失漸漸消失了，他對他的父母就只剩下沒什麼的淡薄。他不太愿意提及這對已經在自己生命中缺席若干年的陌生人。

若是提起這個的是別人，他恐怕會發怒, 但這是姜寧。

姜寧兩個字早就強勢地嵌進了他的生命里, 填滿了他所有黑暗的時, 可以讓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也可以讓他將所有其他的事全都放在的后面。

“你問這個干什麼？”燕一謝只是抿了抿, 眉梢不自覺地染上了幾分沉郁。

姜寧又問：“你不會突然出國吧？！”

燕一謝有點跟不上姜寧跳躍的思維，他抬起另一只手, 輕彈了一下姜寧的額頭：“我為什麼要突然出國？”

姜寧想起上一世年離開時穿的是一黑剪裁致的西裝, 又說：“你三年不要穿西裝。”

“？”燕一謝滿頭問號。

姜寧掐著他的掌心, 道：“快答應我。”

燕一謝一頭霧水，好笑地皺皺眉：“好。”

姜寧仔細盯著燕一謝看了半晌, 確定他沒什麼事瞞著自己，才松了口氣。

仍握著燕一謝的手，視線一瞬不瞬地落在燕一謝臉上：“你不離開就好。”

這話說得太直白, 前面兩個學生頻頻忍不住回頭，燕一謝被姜寧看得耳有些燙，扭過頭去瞥了兩人一眼：“好看嗎，要不要坐到桌子上來看？”

兩人心中一怵, 立刻不敢再回頭看了。

“到底怎麼了？”

姜寧胡編了個理由：“就是上節課打盹做了個夢，夢見你忽然出國了。我在后面怎麼追也追不上。醒來之后就很擔心。”

燕一謝沒想到是這種原因。

……姜寧竟然也會夢到他嗎？

“不會的，不會離開。”他仍被抓著手, 渾有些繃，但語氣卻不由自主地輕了幾分。

姜寧嘆了口氣：“你說不會就不會？”

按照上輩子的走向來看，燕家在這幾個月肯定會出現，就是不知道哪天會來了。姜寧上輩子和其他人一樣避燕一謝如洪水猛，并沒有記住年離開的日期。

姜寧有些懊惱，早知道上輩子自己對年就多一些關注了。

自己不在的那些年……沒有生日氣球，也沒有黃包，姜寧不知道前世的他是怎樣獨自一人肩負著那些讓人不過氣來的重，過那些空連個可以說話的人沒有的孤寂的……

如果上輩子那輛車帶著眉目冰冷的年從自己邊肩而過時，自己朝車子走過去，問他一句他要去哪兒，一切會不會又是另一個故事？

“我保證。”

燕一謝見姜寧還是不開心，頓了下，抬起手，安地拍了拍姜寧的后脖頸。

安人的事他極做，此時努力做起來，像是老虎小心翼翼將兔子圈在懷里，要一掌把姜寧劈暈一樣。

姜寧見他冷著臉笨拙地安自己，心總算好了那麼一點。

這幾年，年真的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啊。

他會笑了。也會安人了。

姜寧陪他看過夏天的蟬，冬天的雪。

他開始變得留這世間。

雖然燕一謝承諾了自己不會突然出國，但姜寧依然有點不放心。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減了和班上生出去逛街的次數，也減了待在家里的時間，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燕一謝上。

燕一謝搞不清楚姜寧為什麼僅僅是做了一個噩夢，就仿佛把夢境當了現實一樣，一時之間前無僅有地黏他，他去哪兒都要跟到哪兒，像個小跟屁蟲一樣。甚至周末他去醫院復健，姜寧都要在上完舞蹈課后背著書包匆匆趕過去。

這可就苦了老管家了，整天兩頭跑接送爺和姜寧兩個人。

年心中卻地歡喜。

他喜歡姜寧只把注意力放在他一個人上，也喜歡姜寧眼睛只看著他一個人的時候。

他像是患上了一種毒癮一般，只有姜寧是解藥。

他心里開心，面上卻還要裝出不耐煩的樣子，讓姜寧該干嘛干嘛去，不要舞蹈課沒上完就來找他。

姜寧自然不肯，每天死纏爛打地非得多待在燕一謝邊一會兒。

簡直想弄個定位裝進燕一謝的手機里。

但是覺得這種想法說出來太過驚悚，等下說不定會把年嚇到，于是并沒付諸行。

姜寧哪里知道，倘若燕一謝知道了的這種想法，必然會高興上好長一段時間。

就這樣，又過了小半個月。

因為這件事，姜寧暫時把看電影那件事拋諸腦后。

這一天天氣有點冷，校園里葉子落了，姜寧和燕一謝都穿上了大。

姜寧原本打算一如既往地先去燕一謝家里寫一會兒作業，擼一會兒黃包，然后再回家。但快放學的時候，鄭若楠忽然給發了一條短信，說有點事，讓和姜帆放學后早點回去。

姜寧一看日歷，今天不是自己的生日，也不是姜帆和鄭若楠的生日，更不是什麼節假日，鄭若楠怎麼忽然神兮兮讓和姜帆早點回？

“媽，什麼事？”姜寧將腦袋藏在課桌底下，回了一條。

鄭若楠：“沒什麼，回來你們就知道了。”

班主任正好從講臺上面轉下來，姜寧連忙收起了手機。

姜寧不知道為什麼角泛起了淺淺的笑容。

燕一謝睨了姜寧一眼。

姜寧快速在草稿本上寫了張字條推給他：“我懷疑我媽媽有喜歡的叔叔了。”

燕一謝角也多了點弧度：“這不是好事嗎？”

他知道姜寧一直很擔憂鄭若楠的問題。

這三年來，燕一謝雖然沒和姜寧的母親正式認識過，但是也從姜寧口中，了解了鄭若楠的形象。是一位雖然嚴厲忙碌，但卻竭盡全力將一雙兒護在羽翼下的令人尊重的好母親。

燕一謝自己不曾擁有的東西，他希姜寧擁有得再多一點。最好是在罐里長大，家庭再也不要發生變故。

“是好事。”姜寧在小紙條上寫道，看起來有點興：“我早就勸我媽媽早點走出來，和新的人嘗試一下了。終于等到今天了。就是不知道是王叔叔還是李叔叔，我得早點回去把把關……對了還有個個子瘦高的譚叔叔。”

燕一謝：“……阿姨還歡迎。”

姜寧：“和我一樣，嘿嘿，年輕的時候收到的書也是一大把。”

燕一謝：……

忽然就沒那麼愉快了。

鄭若楠要來接姜寧和姜帆，姜寧也就不敢讓燕一謝送，免得被媽看見。

在教室里和燕一謝道別之后，就先下了樓，去校門口等鄭若楠。

燕一謝坐在椅上繼續看了會兒書后，才慢慢收拾了書包，他的視線不由自主投向窗戶外。從四樓看下去，底下一片穿著校服的學生，燕一謝的目準無誤地落在了姜寧的背影上。

一直看著去了校門口，他才調轉椅，朝電梯過去。

就在他正要進電梯的時候，他手機忽然震起來。

大概是信號不好，震了兩下就掛了。

來電顯示是肖書。

這幾年燕父燕母沒時間聯系燕一謝，經常讓肖書聯系，每次聯系話不投機半句多，想來也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燕一謝沒什麼表地出看了眼，懶得重新撥回去，就將手機丟回了大口袋里。

姜寧背著書包等在校門口，這一年有車的家庭比較多了，校門口略有些堵車，姜寧踮起腳到找鄭若楠開的那輛奔馳。

就在這時，視線一掃，忽然看到了一輛帕加尼的車標。

車窗只降了一點點風，車子里的年只出一個白皙英的額頭，但是姜寧幾乎是一瞬間就認出了是燕一謝。

頓時心臟失跳一秒。

怎麼回事啊？！怎麼又是上輩子那輛車？

姜寧立刻想也不想地拔跑過去。幸好學校前面堵車，那輛豪車挪很慢，姜寧很快就背著書包跑到了車子旁邊，瘋狂敲車窗。

車子里的年迅速降下了車窗，被急切的神嚇了一跳。

“停車。”燕一謝對管家道，然后打開車門。后面的車子在按喇叭，但燕一謝顧不上那麼多了。

姜寧跑得氣吁吁，趕爬上車子，握著燕一謝的手。

燕一謝扶住的肩膀，迅速問：“姜寧，怎麼了？”

他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姜寧眼眶含著一包淚，仿佛要被迫分別一樣，問：“你，你這是去哪兒？”

“……去醫院復健。”燕一謝手去拿礦泉水，要擰開給姜寧。

還沒等他擰開，姜寧又重新把他的手牢牢抓住，像是想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綁在一起：“你是不是騙我？你是要出國，對吧？”

管家：“……”這又是哪一出？爺和姜寧的學校在排練什麼月臺生離死別的戲碼嗎？

“什麼出國？我就是去個醫院。”燕一謝好笑又無奈地道：“你忘了今天是周五，你我去醫院復健的日子？”

姜寧盯著燕一謝，那種上氣不接下氣的窒息漸漸平息下來，抓著他的手，稍微安心了一點，但是——“但是為什麼是這輛車？？？”

這輛車可不就是上輩子燕家接燕一謝離開的那輛車嗎？

“這輛車一直在車庫里呢。”管家一頭霧水地扭頭回道：“昨天我去買菜的時候，爺和您經常坐的那輛SUV被我不小心刮蹭了一下，送4S店去補漆了，今天就把這輛收拾出來了。”

姜寧：“……”

“您是不喜歡這輛車嗎？”管家又說：“等那輛補漆好了，我就換回來。”

燕一謝注視著姜寧，神了，問：“你又做夢了？”

姜寧：“……”

“不能穿西裝，也不能開這輛車，嗯？”

姜寧的臉慢慢地紅了，蒼天啊，為什麼總是干出一些令人腳趾頭抓地的事。

“總之，你要去什麼遠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一聲，不能干出不告而別的事。不然我不原諒你。”

姜寧飛快說完，然后松開燕一謝的手，捂著臉推開車門跑了。

跑到一半書包肩帶從肩膀上下來，又飛快提了回去。

管家丈二和尚不著頭腦，扭頭看著姜寧的影跑遠，問燕一謝：“爺，姜寧這是怎麼了？”

燕一謝著自己被姜寧一而再再而三死死抓的右手手腕，那里還殘余著的溫度。

他遠遠注視著姜寧的背影，漆黑的眸子里出一點笑意。

我對，很重要嗎？

年心口發燙地心想，原來也像我害怕失去一樣，害怕著失去我。

這一瞬，他想，即便姜寧對他不是，是親，他也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