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連許多天, 都有便當盒送到公司,鄭若楠拒不接,又有保健品、羊脂玉等禮接連不斷地被送過來。
公司業績一時之間達到了史上最高。
銷售組和公關組的員工都覺到了, 最近談客戶的時候,走到哪兒都特別順利,簡直順利得不像話。
以前得灌上幾斤白酒才能拿下來的項目,最近莫名其妙會被送上門, 甚至連個電話都不用打的, 幾家大企業便指定讓他們公司為其制定周年禮。
不僅是這樣, 先前公司正陷一場糾紛, 租用的一塊場地被地產方挪用給了別人, 而當時簽合同時,鄭若楠這邊法律組負責此事的是一位新人, 沒有仔細審核, 導致條款出現了, 場地方能正大明地對鄭若楠公司的租用要求推三阻四。
上個月鄭若楠親自帶著助理去了一趟,都沒能解決此事, 一打聽,才知道當初大意了,這位地產商是行業出了名的老賴了, 幾個朋友都勸只能吃悶虧長教訓。
然而昨天地產商卻忽然打了電話來道歉,誠惶誠恐地說會重新擬定一份正規的合同,不僅會將場地還給鄭若楠的公司,還將按照正規合同進行賠償。
這事兒莫名其妙就這麼解決了。
鄭若楠的公司上下簡直瞠目結舌。
“最近咱們公司怎麼回事?被老天爺罩了嗎?順利得不像話。”
“還是老板認識了什麼有能耐的人?特別關照了咱們公司一下?”
員工們議論紛紛, 只有鄭若楠知道是怎麼回事。
鄭若楠心里復雜極了,覺自己仿佛了欺負人的惡婆婆,兒媳婦起早貪黑起來給自己做早餐, 還要想辦法替自己解決公司的難題。
那年送來的東西,鄭若楠可以原封不地送回去,或是讓前臺拒收。但是對方幫公司解決的難題呢?對方幫公司帶來的源源不斷的生意呢?總不能把公司賣了,把賺到的錢還回去。
鄭若楠不同意姜寧和燕一謝的事,這輩子的都不會同意的。
可是燕一謝這麼一出招,讓方寸大起來。
拿人手吃人短,手不打笑臉人。那年幫了公司這麼多,要是繼續為難姜寧和他,簡直就是恩將仇報。
鄭若楠朋友不多,認識幾十年的也就許鳴翊的母親,約出去吃飯的時候把這件事和許鳴翊的母親說了。
許母先是有點詫異,隨即釋懷,姜寧和許鳴翊的娃娃親看來徹底沒辦法作數了。
道:“其實你沒有必要在這個當口為難兩個孩子,你是當局者糊涂了吧!姜寧的績才是最重要的,我看姜寧這孩子有抗爭,你越是制得厲害,越是反彈得厲害,要是到時候因為這件事你理不當,導致高考沒考好,那可就完了!”
“但我已經給姜寧和姜帆準備好了房子和財產,他們只要健康快樂就行了,大學到底讀哪一所我覺得沒那麼重要。”鄭若楠一直都是這麼想的。
許母說:“這只是你一廂愿的想法。你覺得,錯失重點大學,為一個平庸的人,姜寧會快樂嗎?我聽許鳴翊說現在在學校已經很有名氣了,去年元旦表演之后,還有星探找,明明渾都在發,但要是讀一所平平無奇的大學,嫁給一個平凡人,走你我的老路,泯然眾人,能快樂得起來?”
鄭若楠聽許母這麼說,心中一驚。
這一晚,又是一整宿睜著眼沒睡著。
的確是昏了頭,因為置其中,事關自己的兒,才越發無法思考清楚。無論現在姜寧和那男孩到哪一步了,現在都不能太激烈地去攔——至要等到高考之后。
是的,姜寧要走怎樣的路才是一生的事,比起這個,和誰談都是一件曲。
高考錯過了就沒辦法挽回,但姜寧和那年的事,以后還有的是時間來慢慢糾正。
鄭若楠決定用緩兵之計。
翌日燕一謝的司機再來的時候,就讓司機給燕一謝帶了一句話:“不用再做早餐了,阿姨很激,不會再攔你們。”
燕一謝自然不會以為鄭若楠這就是認可自己了,八是在拖延,打算等待高考之后再解決此事。
然而,這對于燕一謝而言,已經是一大步進展了。
他不需要任何家人,但是他不能讓姜寧眾叛親離。
救下姜寧、解決鄭若楠公司的事,會讓鄭若楠先為主地覺得欠他一份人,他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以足夠的耐心,讓這份人越欠越大,直到有一天,伯母再也開不了勸分的口。
燕一謝覺得,是有希的。
哪怕在徹底克服所有困難之前,這條路會走得異常艱難,他也不會有毫的退。
出現一件阻礙,他便消除一件阻礙,只要姜寧不會松開握住他的手,總有一天,他會讓這些阻礙全都消失,讓他和姜寧可以正大明地站在底下。
……
鄭若楠的態度有所變化,姜寧哪能沒覺?
鄭若楠依然看著言又止的,也強行接送上下學,但連續好幾天沒再為燕一謝的事和發生爭執了,甚至主避開提這件事。
姜寧有點兒搞不懂這種轉變是為什麼——媽一向是個固執且強勢的人。
從一得知姜父出軌便立刻要離婚這件事就知道,鄭若楠是個干脆利落、眼里不得沙子的人。
姜寧還以為接下來得大大小小吵上幾架,再過度到和鄭若楠暫時退一步的狀態呢。
誰知道架都沒吵,鄭若楠便直接退了一步。
這天是二月的最后一天,灰暗的天上帶著點兒青,漸漸地下起了小雪。
這應當是這一年的最后一場雪了,下完這場雪,便要逢春。
之前周末鄭若楠基本上都不在家,姜寧會在燕一謝的別墅里賴上兩天,姜帆也偶爾過去玩。
但自從這陣子鄭若楠發現姜寧早之后,在家待的時間就變得長了起來,許多會議也帶回家里理。
周日下午坐在客廳開會,姜寧沒法出去,便只好待在房間里寫作業。
姜寧看著冬末的最后一場雪洋洋灑灑地飄散下來,心里得厲害。這種銀裝素裹的雪天,最適合吃烤紅薯了,再不吃,馬上到春天了萬復蘇,就沒意思了。
輕手輕腳地穿戴整齊,戴上圍巾和茸茸的帽子,打開門,朝外邊瞅了一眼。
趁著鄭若楠去臺上打電話,姜寧悄無聲息地溜去了玄關。
鄭若楠在打開房門的時候,便有所察覺。
一轉頭,防盜門咔一聲,姜寧已經溜了。
“……”鄭若楠有點無奈。
姜寧發現自己果然猜得沒錯,鄭若楠果然退了一步——連自己溜出去,也沒教訓自己。
姜寧心里正奇怪,下樓后遇見鄭若楠的助理正開車來到樓下。
“姜寧?”助理從降下的車窗里探出半個頭,揚了揚手里的文件:“我有一份文件要送給鄭總,你能不能幫我帶上去?”
姜寧好不容易逃出虎口,哪能回去,趕擺擺手:“你送上去吧,我有事剛要出門呢。”
“哦,我還以為你下樓買東西,那我上去一趟。”助理只好推開車門下來,用手擋著雪朝樓下小跑過來。
姜寧邁出兩步,想了想又回頭問了一句:“什麼文件啊?”
不知道是不是的錯覺,怎麼覺鄭若楠的公司最近業務特別繁忙?一個項目接一個項目的來,應接不暇。
助理笑了笑,說:“這可得問你的男朋友了。”
姜寧一愣之際,助理已經進了電梯。
姜寧也不是傻子,媽沒有道理忽然退一步……
但是燕一謝怎麼知道媽的反對態度的?
姜寧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有天姜帆回來說在樓下看到了燕一謝,但當時正和鄭若楠慪氣,而且第二天燕一謝也看起來很正常的樣子,并無什麼異樣,便沒有多想……但難道,那天燕一謝聽到了些什麼嗎?
……是聽到了媽媽說他是個殘疾?
姜寧越想臉越有點白。
當時聽到那些話都不了,回到家后眼圈止不住地發紅,燕一謝聽見了后,又會怎麼想?
但那天他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給自己念《傲慢與偏見》,哄自己睡著。翌日也給自己帶了豆漿……
姜寧邊想著,邊朝著小區門口走去。因為心里有點,連下樓的時候忘了帶傘都沒發現。
小雪不停地隨著風飄進的脖子里,在脖頸融化,冰得一哆嗦。
小區外面停著一輛車。
姜寧發短信說想吃烤紅薯,燕一謝就讓管家開車過來了。
姜寧抱著胳膊,無意識地走到了車前。
燕一謝坐在車子后座,一直盯著走過來,見大老遠的就開始發呆,走到了車子前更是傻站著不上來,便忍不住開了車門,把直接拉進來。
“想什麼呢?凍傻了?”燕一謝失笑,將買來的烤紅薯遞過去,邊抬手摘掉姜寧頭發上的雪。
姜寧接過烤紅薯,看著他,一眼注意到他手指上細小的傷口。
年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有一點劃痕便相當明顯。
“你手怎麼弄的?”姜寧皺起眉,隨手將烤紅薯往邊一放,抓過他的手。
燕一謝不大自然地蜷了蜷手指,但到底是沒拗過姜寧,手被姜寧一把抓了過去。
姜寧理直氣壯地說:“你人都是我的,我看一下你手怎麼了?”
燕一謝被這話石破天驚到半天說不出話來,下意識一看駕駛座,從后視鏡對上管家一雙笑眼,燕一謝冰冷漠然的側臉頓時有些繃不住了,發起紅來。
“不知道,可能是被花扎到了。”
姜寧不太信,這回答也太敷衍了,大冬天哪來的花開著?
再說了,別墅的院子里種的是瑪格麗特,又不是玫瑰,哪來的刺?
幸好他沒說是被蟲子咬的,不然就敷衍頂了。
其實,姜寧約猜到了什麼。
……
不知道為什麼,如果燕一謝在聽到自己和媽媽那些對話之后,反應是自尊心損、生的氣,心里還好點。
但偏偏他沒有,這不像他……
他在竭盡全力地走向,在竭盡全力地不讓有力……
一向拿自尊心當命活的年連自尊心也放下了,只是為了牽起的手走向未來。
姜寧腔扯著心臟猛地疼了一下。
掩飾地匆匆從書包里出兩塊創可,仔細在燕一謝手指最大的兩傷口上。
車空氣很安靜。
燕一謝有些無奈:“這麼點小傷,早就愈合了。”
姜寧卻沒有吭聲,眼眶發熱,因為怕自己在燕一謝面前眼圈發紅,并不敢抬起頭,一直垂著眼睫。
咬著舌尖,努力保持住表面的平靜。
燕一謝看著快要垂到自己腰間的腦袋,察覺出了一些異樣。
“怎麼了?”燕一謝試圖手扶起姜寧的肩膀,“是不是……”
燕一謝本來想問是不是伯母又罵你了,但很快想到姜寧是打算瞞著他鄭若楠不待見他的,于是又改口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麼事?”
“不是。”姜寧搖了搖頭,不僅沒有抬起頭,還順勢將腦袋埋進了燕一謝的脖頸:“就是……”
“就是想抱一下。”
燕一謝愣了一下,隨即清俊的臉有點不自然地扭過去,盯了一眼在一邊看著兩人的管家。
管家忍不住笑起來,撐了把傘下了車去,離開得遠遠的,將獨空間留給兩人。
燕一謝緩緩將手落在姜寧的后背上,輕了一下的腦袋。
潔白的雪從青的天上紛紛揚揚而下,昏暗的路邊,路燈開著,車子在地上落下一道暈黃的影子。
兩人擁抱的影子落在車窗上,形一道剪影。
“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吧。”姜寧垂下眼睫,摟著燕一謝的脖頸,認真地說:“不對,不是喜歡,是比喜歡還要多一點,我很你。”
燕一謝不知道姜寧為什麼猝不及防地說這種話。
他渾頓時僵起來,臉上也火燒火燎起來,低低“嗯”了一聲,更加用力地擁了姜寧。
姜寧也有點害,但不知道該做點什麼,來讓燕一謝相信,陪他走下去的信念也是很堅定的。
他在努力,也沒懶。
兩個人一起努力,抵達彼此的距離總會短一點吧?
姜寧說完后就有點不好意思,閉上了。
燕一謝又等待了會兒,卻沒等到下一句,不由得有點兒不滿。
他將姜寧抱得讓姜寧不過氣來,還要輕輕隔著羽絨服掐了一下姜寧的腰,問:“還有呢?”
“你還想聽?”姜寧嘖嘖了兩聲:“真是貪得無厭啊。”
覺燕一謝像是恨不得一天告白九百九十九句。
燕一謝:“……”
燕一謝的確喜歡,或者說貪姜寧對他說這樣的話。
他時常沒有安全,他患得患失,像是無底,唯有姜寧的目、笑容、陪伴,能將其填滿。
“那再說一句好了。”姜寧任他予取予求,在他耳邊道:“燕一謝,我發誓,我不會離開你。”
年眼里終于流出明亮的笑意。
他再一次低低“嗯”了一聲。像是吸食到了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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