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洋行里, 所有伙計都不打牌了。大家心不在焉招呼著不小心進來的寥寥幾個客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沙發上那個一頭黑線的小姑娘。
抱著個算盤,叼著支筆, 面前草稿紙一大摞, 讓涂了各種鬼畫符。然后丟下筆, 一會兒傻笑,一會兒愁眉苦臉, 已經發了半個小時的呆。
伙計們都知道是容老板的好朋友——其實在當時人心目中, 男之間的純友誼是難以想象之事。尤其是那未婚的,無親無故無無聘, 除了男歡, 還有何事可做,一般人想不出來。
但容老板的為人, 伙計們也都是知曉的:留洋留傻了腦子, 一肚子歪思想。那些賢良淑德的中國閨秀他一概看不上, 倒是在西洋婦中很有人緣。可惜來到中國的西洋婦,要麼是已婚, 要麼是修, 都沒他什麼事兒, 這不就一年年的耽誤了。
好歹過了而立之年, 手頭又不差錢。跟他同齡的那些地主老財,著急點的, 孫子都能講話了。他倒好, 每天捧著英文書,比姑娘還親。那容家列祖列宗在天上得多焦慮, 估計得急得托夢下來催。
最近突然認識個嗲樣小姑娘,還一天好幾趟的跑來顧鋪子, 眾人覺得怎麼也有譜了,琢磨著容老板要是給自己放婚假,自己也能跟著歇兩天;但這個希也迅速破滅——聽聽容閎都跟聊啥,利堅、太平天國、經濟民生……
這姑娘居然還使喚容老板,給千里迢迢運了好幾船茶葉!
太出格了,不娶也罷。
于是大家普遍猜測,這大腳姑娘大概是容閎的遠房親戚,妹妹或者侄之類,而且是個寵壞了的小輩,這才能解釋兩人之間,那類似于男人之間的“朋友”的關系。
所以盡管林玉嬋占了最舒服的沙發,還把用來待客的牛餅干一口氣吃了半盒,大伙也不敢對有怨言,態度很是客氣。
常經理湊近,試探著問:“林姑娘,倉庫里那些茶葉……都是你買的?不是我們東家的?”
林玉嬋笑嘻嘻回:“質量還不錯吧?”
常經理名保羅,二十來歲,生得圓圓白白,樣貌很是文藝無害,是讀教會學校出來的。英文算數都不錯,可惜格靦腆不會來事兒,在各大洋行尋工都壁。幸好上容閎這個伯樂,對他發表在報紙上的英文詩大加贊賞,于是高薪聘請,讓他在洋行撐門面。
可惜業務能力一般,看到這麼多茶葉堆山,他直接懵了。
四千斤茶葉不是小數目。當初王全在德行的院子里忙活大半天,一筐一筐的盤剝過秤,才收到兩千來斤,一群苦力運了好幾個小時。
林玉嬋就算原地打通任督二脈,也沒法把這麼多箱子全塞到自己的廉租房里去。
碼頭的倉庫又又臟,租金還死貴。于是容閎慷慨提議,可以先雇車運到自己的小洋樓地下室。
林玉嬋欣然掏運費。反正比租金便宜多了。
現在洋樓地下室滿滿當當,一樓的貨架、二樓的客房、還有樓梯下的儲藏室,也都被部分挪用。林玉嬋盯著這些陳舊的箱子,滿心甜的煩惱。
這麼多茶,沒有個單獨的鋪面,沒有三五個伙計幫忙,怎麼賣?
靠一擔擔挑到外灘去擺攤?
小本生意有小本生意的做法,大宗商品有大宗商品的規則。二者并不完全相通。
琢磨半晌,有了個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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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先生。”
容閎在樓上臥室拆完行李,剛下樓,就看到林玉嬋堵在樓梯口,笑盈盈地跟他打招呼。
小姑娘眉目如畫,容煥發,全似乎用不完的力,小小的臉上寫滿大大的夢想。
首先說:“這四千斤茶,我樣鑒定過了,都是很有潛力的好茶。您眼力不俗。”
容閎趕謙虛:“都是按照你給我寫的備忘錄挑的。我閉眼照做而已。”
他的心也極度舒暢。不到一百銀元買了四千多斤茶葉,整個大清朝怕是都沒人做過如此合算的買賣。雖然不是他自己占便宜,但他也算是開了眼界,不虛此行。
林玉嬋的第二句話是:“這種檔次的外銷茶,在廣州的收購價是每百斤十七兩銀子。我給您個大手折扣,每百斤十兩。”
容閎笑容凝固,“啊?你要把茶葉賣給我?”
“是啊。”林玉嬋笑道,“這樣您賤價收貨,我也能馬上資金回籠,咱們雙贏。”
容閎站不住了,跑到柜臺后面撥拉算盤。
后頭常保羅比他算得快,口道:“每百斤十兩,四千斤就是四百兩。四百兩銀子——那就是五百七十銀元。林姑娘,你方才說你的本錢是多來著?一百?這……這是將近六倍的利潤啊!這年頭販大煙也販不出六倍利潤啊!”
一邊說,一邊搖頭皺眉看著。不敢出聲指責,但那表分明是說:姑娘你也太貪了吧!殺也不是這麼殺的!
林玉嬋卻渾不在意,笑道:“您安心。走遍全上海茶行碼頭,也收不到這麼便宜的茶葉。我賺錢,容先生可也撿了呀。”
常保羅覺得這小丫頭簡直忘恩負義,弱弱地提醒:“可這茶是我們東家千里迢迢,幫你運來的……”
“謝費和辛苦費已經折算在價格里了。”林玉嬋一揚小下,“不然,要是換了別人,我才不給他這麼賤的價呢。”
這倒沒錯。如果直接去外灘找洋行買辦,開價十四十五兩銀子,洋行多半會爽快接盤,反手就裝船出口。
常保羅搖搖頭。小囡還耍上賴,撒上了。還遠房親戚呢。
“東家,容先生,有這錢您自己買茶多好?”聽熱鬧的伙計們也紛紛說,“現在再買,不是平白多花五六倍的錢?這小囡太,把您當羊薅,您千萬別上當。”
林玉嬋難以置信地看著這幫伙計。誰把容閎當羊薅?再說一遍?
容閎這時才慢慢撥完了算盤,沉思了一會兒,說道:“馬后炮誰都會放。只可惜我沒提前想到……實話說,林姑娘,我經商這麼多年,從來沒遇到過像你這麼劍走偏鋒的招數。我早就知道清廷和太平軍貿易封鎖,我收到那護照也有幾個月了,可我始終念著觀考察,從沒想到可以從中合法牟利……”
容閎深得大利堅法治神,對私人財產十分尊重。他們已簽了代購協議,手印畫押步驟齊全。茶葉是林玉嬋出錢買的,那就屬于,他一點不眼紅。
容閎從兜里出一支雪茄,輕描淡寫地說:“我買。”
伙計們齊齊咋舌:“東家,您……”
容閎不悅:“怎麼了,我在你們眼里就這麼不食人間煙火嗎?——我不過是不屑于為五斗米而折腰而已,又不是和錢有仇!白撿的便宜干嘛不要?!”
伙計們頭一次聽到自家老板如此剖白心跡,又想到自己日常懶,不知平白給他損失了多利潤,頓時噤若寒蟬,弱弱地各回各位,腦海中梳理著各自的人際關系,尋思著該怎麼找下家。
林玉嬋也喜出外:“當真?”
要是容老板肯接盤,就不用費心去租鋪面、雇伙計、找作坊……
六倍利潤啊親!
容閎:“不過我有個條件。”
果然,天底下沒有白得的午餐。
林玉嬋認真道:“我聽著。”
容閎:“我雖然收了茶葉,但我和手下人都對茶貨市場不太了解,缺乏相關經驗。我另出銀元二百,雇你給我把這些茶葉加工妥當,讓我能賣個好價錢。”
林玉嬋“嗯”一聲,搶在一個伙計前面坐回那個小沙發,飛快盤算。
二百銀元看似巨款,但其實也就是個讓自由支配的活經費——加工茶葉所需的人力力本,都從這二百塊里出。剩下的,才是的辛苦費。
而且這是“容閎買茶葉”的附加條件。也就意味著,在加工費上賺不了太多錢。這只是賣茶以后附贈的售后服務。
容閎雖然對茶葉生意不,但學霸的腦子轉得快,估估加工本,也估得八九不離十。
林玉嬋在德行里干了那麼久,什麼雜活都幫著做過些,基本的加工流程倒是都清楚。
德行雖然有獨門炒茶方,但所謂方,也不過是錦上添花,能把A級茶變A+級,吸引最挑剔的一部分客戶而已。
就像后世的奢侈護品,也許99%的配料都跟平價貨相同,只因著那百分之一,世所罕有,價飆升。
做生意要講究抓大放小。從零起步,不必追求那百分之一。
縱然不知道那方的細節,但只要嚴格遵循最基本的炒茶工藝,加上認真負責的態度,制出B級以上的品茶,應該問題不大。
默默計算了一下所需本,從沙發上彈起來,拉拉容閎袖子,把他拉到洋房外面小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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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先生,我可以幫你加工。”林玉嬋朝洋房里的伙計們努努,“但是您能保證,加工出來的茶葉,這些懶散爺叔能幫你順利賣出去麼?實話說,您收來的這些茶,烘曬之后已經在倉庫里積了幾個月,比不上新茶,炒制之后更要盡快出手,不然影響質量。”
容閎也知自己這些伙計有點扶不上墻。他煩惱地想了一會兒,反問:“你有建議嗎?”
憨憨一笑,搖搖頭。總不能建議他直接開人,那樣就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況且就算招一批新人,什麼樣的老板什麼樣的員工,容閎也調`教不出一群狡詐的銷售天才。
如果打算和容閎做一桿子生意,拿到錢之后相忘于江湖,沒必要為他心這些茶葉的銷路問題。
但不能這樣支自己的信譽。也不會輕易放棄每一個在大清朝友善待己的朋友。
更重要的是,尋思,容閎出價二百銀元,讓從零開始,建立一個茶葉加工的上游供應鏈——自信有這個能力,但如果只用一次,太可惜了。
將容閎拉出更遠,放輕聲,試探著說:“其實您也可以利用這個機會……”
春雨早停。青蔥常春藤上水珠瀲滟,朝的面孔熠熠發。
“容先生,您現在是三重國籍——大清、利堅、太平天國。不夸張地說,全世界怕是沒有第二個人能匹敵這種份。這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您的本錢百倍于我,若是再去一遭,您今后三年完全可以財務自由,想做啥都不會被金錢所限制。
“那邊的百姓缺錢、缺銷路。您過去收購,是打破貿易封鎖,是救急救命。低價買也不算黑心,是您應得的報償。就算大清府看不慣,他們也奈何不了您一個‘外商’。您不會擔任何法律風險。”
誰讓大清自己把自己搞得主權淪喪、國土分裂;又不能讓列強把簽過的條約吃回去,只能在不昧良心的前提下,充分利用游戲規則。
容閎咬著一雪茄,沒點燃,端詳很久,忽然笑道:“林姑娘,我有點悔恨,當初海關求職信沒有好好寫。”
林玉嬋被他跳躍的思維弄得有點懵,隨后琢磨出他的意思。
坦然笑道:“羅伯特·赫德是個充滿奇思妙想的進取強人,不過您是耶魯高材生呀,當他的上司都綽綽有余,何必妄自菲薄。”
容閎從沒見過思維如此敏銳的十六歲姑娘。他只知道在廣州茶商手下做工,隨后機緣巧合,供職海關。于是憑經驗推斷,的這些見識,約莫都是跟著新任總稅務司赫德學的。
所以一時后悔,覺得自己錯過了一個好老板。
林玉嬋當然不能和他解釋,自己是平白沾了百余年政經歷史的。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一個閱遍文史的、出的學生,也許還欠缺許多社會經驗,但中已裝了整個地球。
只能順水推舟地承認,確實是跟赫德學的。
這也不完全是謊話。在海關的這陣子確實突飛猛進,覺像是終于如約上了個大學。
但容閎還是笑了笑,對說:“姑娘想得很好,但還是欠點社會經驗。”
林玉嬋臉紅:“……”
雖然但是,揭的短板,不用這麼直白吧……
容閎手閑,慢慢清理常春藤間的枯葉,一邊說:“我的份使我免方的刁難,這個不假;可你不知,在那戰火摧殘的千里荒野中,有多紅眼的法外之徒,是不管你持有幾國護照的?我此行南京,憑著護照,一路請太平天國的兵保護,尚且遇到過數次盜匪,所幸有驚無險。歸程時帶了你的茶葉,我雇的船上有個心不正的水手,引來一隊地頭蛇。護送我的‘天兵’怕麻煩,勸我破財消災——其實我沒告訴你,你那八十五塊銀元,原是買到了四千四百斤茶。那四百斤零頭,讓我孝敬當地土地公了。我此前沒對你說,你別介懷。”
林玉嬋無言半晌,滿臉通紅。
“當然不介意,這是正常損耗……容先生,實在抱歉,您冒的風險比我想得大。我不該那麼隨隨便便的請您……”
容閎大笑:“你真是孩子心思。我應邀去南京這件事本,就已經是冒了殺頭的風險。你那幾船茶葉算什麼,蛋糕上的巧克力碎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林玉嬋被他的比喻逗得撲哧一笑:“蛋糕上的巧克力碎。”
這人平時都是用英文思考的。把給說饞了,忘了方才那無地自容的焦慮。
容閎將一攏枯葉丟進花壇,笑道:“八十五銀元收了幾千斤茶葉,其實我也不是沒眼饞過。我甚至都計算好了,以我的信用和人脈,在上海的洋行和外資銀行,也能貸得數萬兩銀子的款,買上它百萬斤良茶——尚不及太平天國滯銷綠茶之十分之一。再以正價賣出,我這一輩子再也不用擔心錢不夠用。
“想得不是?可我又轉念一想,我若是敢帶那麼多銀子、那麼多茶葉行走路上,不招搖是不可能的。萬一上亡命之徒,把我這盛滿知識的腦袋,跟那些愚昧混沌的腦袋一齊砍了,我這畢生志愿付諸東流,那可太賠本了,賠本生意我不做。”
林玉嬋點點頭。也是。兩三艘船航在運河上,還能勉強算個普通旅人;要是忽然來個船隊,每條船沉甸甸的吃水頗深,誰都知道是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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