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齋進了房間，顧玙正在看書。

這是來江州的第一天，他在街上隨便買的，無聊時就翻上幾頁。

“書好看麼？”問。

“打發時間用的，就談不上好壞了，還湊合吧。”

他夾了個書簽，方方正正的擺在床頭柜上，不帶一點偏斜，問：“小堇睡了麼？”

“沒有，看電視呢。”

坐在椅子上，道：“今天可能累了……嗯？”

“……”

倆人同時頓住，靜默了一秒鐘后，顧玙走到門前，猛地一拉。

“哎哎哎！”

正pia在外面聽窗的小堇控制不住，半滾半摔的撞了進來，他往旁邊一讓，那熊孩子撲通跪倒在地。

著兩道赤果果的注視，小堇也是沒皮沒臉，嘿嘿笑了一聲：“那個，我不打擾了，我回去睡覺了。你們繼續，繼續！”

說著，丫起就跑，邊跑還邊嘟囔：“什麼耳朵啊？這特麼都能發現？”

“……”

顧玙無語，默默的關上門，回坐好。

孤男寡共一室，甭管干什麼，基本都會用到熱水。房間里有電熱壺和杯子，但本不敢用，誰知道里面煮沒煮過？

好在他們沒有熱水崇拜，小齋就拿著瓶礦泉水，先喝了一口，然后問：“老道提的條件，你怎麼想的？”

“其實你進來之前，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

顧玙沒有回答，反而說起別的，道：“你說，如果有一天這世界充滿了靈氣，并且道法重現，那會是什麼樣的景象？”

“呵，或許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門派林立，大道爭鋒，你死我活。”小齋笑道。

“但也可能流共進，一起開創呢？”

“當然，因為事還沒發生，任何假設都能立。”

小齋對這個話題很興趣，道：“我不知道會變怎樣，但我知道，我一定很向往。”

“向往天福地，境靈脈麼？”他也笑。

“還有珍奇寶，丹藥法陣，千里殺人，劍破空。”

“劍這個，可能有點困難。”

“怎麼講？”

“撞到飛機怎麼辦？”

“哈！”

小齋大笑，忽地站起來，行了個禮：“懂你的意思，這次謝謝了。”

“是我自己想這麼做，而且也是還你的人。”

“人這東西，你心里有，就重于泰山；你心里沒有，連都不是。所以還是要謝謝。”

倆人約約的說了一通，看似莫名其妙，反正你知我知。

…………

兩日后，穹窿山。

倆人再次登門，沒有帶小堇。上真觀的游客仍然不多，那幾個假道士正忽悠著一對倒霉蛋。

他們直接進了天師殿的后舍，譚崇岱把門一關，強忍著忐忑和急切。當顧玙開口的一剎那，他既希對方同意，又希對方拒絕。

同意了，就能得到更高層次的修行信息。拒絕了，師門的傳承就不用。

“我的來路，不能全部告知……”

顧玙第一句吐出，跟著第二句：“但你想要的，我也清楚。”

“哦？”

譚崇岱一怔，這模棱兩可的是什麼意思，便問：“那你要怎樣？”

“我……”

顧玙看著老道，心中暗嘆，隨即一揮手。

啪！

就像電燈忽然關掉，老道只覺意識一暗，周遭景翻天覆地的起了變化，轉瞬就是另一個世界。

“這，這是……”

譚崇岱大驚失，見此方世界無為無形，竟浮在虛空之中。腳下積云霄，剛氣所持，履之如綿，萬鈞可支。抬眼是玉臺千劫，宏樓八披，梵氣所乘，雖高不巍。

另有寶華，青鳥盤旋，好一派仙家氣象。

而那玉臺之上，九霄之巔，又有神人端坐。朦朦朧朧不見面目，只覺天威浩，倍戚戚。

接著，那神人似揮了揮手。

霎時間，天地變，云騰浪滾，那霄云聚集一，積越來越重。驀地，那云層裂開一道隙，龍顯現，嘯響徹，然后就聽：

轟！

轟！

一道道裹著神的紫雷劈下，帶著不可阻擋之勢，要將萬摧毀。

譚崇岱看的汗倒豎，又涌著強烈的興和期待，本要上前叩見，卻怎麼也不了。

正焦急間，他再次意識一暗，復一睜眼，發現自己仍坐在客室之。

……

譚崇岱恍惚了一陣，看著面前的那個年輕人，瞬間什麼都明白了。那干瘦的臉頰微微搐，咽，發出一若有若無的聲：

“嗚……嗚……”

下一秒，老道竟然低聲泣，而且越來越強，最后嘶嚎大哭：“歲不我與！我不甘心啊！”

“我不甘心啊！”

“嗚……我不甘心啊！”

他臉上的褶皺都在一，顯得丑陋不堪，卻迸發出一極為悲戚的力量。

“……”

顧玙和小齋默默看著，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麼強烈，亦是被其染。

譚崇岱求的，無非是更高一層的修行。所以顧玙就施展了幻，將其拖心中所求的那個幻境。

他在幻境中見到了九重神霄，仙家威嚴，無上雷法。而回到現實，他赫然發現，都是那個年輕人所為。

道法！

真真正正的道法！

譚崇岱是一派掌門，這點悟還是有的，立時領會到對方的一個信息。正因如此，才讓他緒崩潰，嚎啕著“歲不我與！”

前一千年，修行盛世，自己未生。如今道法復蘇，自己卻將將土。還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能不能親眼見到那一天……

對修道者而言，這比任何事的錯過，都要悲涼、絕。

哭了好一會，譚崇岱才緩了緩，起就是一個大禮：“多謝小友！”

“前輩請起！”

顧玙連忙攙起來，又扶著坐下。

“小友放心，今天的事絕不會。”

譚崇岱提袖一抹眼淚，從懷中取出數頁薄紙，巍巍的遞過去：“這是本派的傳承法，就給你們了。”

“謝謝前輩，我看完馬上奉還。”小齋道。

“唉，還還什麼，你們就收著吧。”

老道這輩子的經歷，都沒有這兩天來的刺激，心態也大為轉變。

原本呢，他就想帶著傳承土，穹窿山一脈徹底斷絕。可現在，知曉道法將會重現，那自然不甘心了。

“我都這把年紀了，不能到走。平生最憾的，就是沒收到一個合適的徒弟。”

譚崇岱面凄楚，道：“你們肯將這等大事告訴我，必不是心狹窄之輩，想來也是迫不得己。所以我有個不之請，日后你們游歷，若發現骨心不錯的孩，能不能代我傳授？等我殘軀消盡，也不算愧對祖師。”

“……”

顧玙和小齋對視一眼，齊道：“一定不負所托。”

“好，好。”

譚崇岱執念一去，氣息反倒自然許多，有種悠游松緩的覺。

說起來，仨人之間很是波折，先聊，再打，再聊，最后還有相之意，只能說世事難料。

……

顧玙雖然了一些東西，但保留的更多，比如食氣法。此事關系甚大，如果被外人知曉，恐怕整個道門都會追殺自己。

小齋收著那份錄，始終沒看，直到離開上真觀，才找了個僻靜。

那錄顯然是最新撰寫，估計穹窿山的傳承也沒有記載，都在老道的腦子里。所以他才敢說，翻遍道觀也找不到。

倆人坐在樹下的長椅上，周遭無人，只一條溪水潺潺流。

小齋展開紙頁，見書寫甚，開篇第一句：“法本諸道，道源諸心。”

接著又是：

“東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數之祖而中央五焉。

雷霆行天地之中氣，故曰五雷。夫雷霆者，天地樞機。雷乃天之號令，其權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屬雷可總攝！

雷法為先天之道，雷神乃在我之神。

斬勘五雷法者，以道為，以法為用，勘合玄機，水火既濟，金木并，胎神化，為高上之仙。

所謂中理五氣，混合百神，須存想如龍，自在如龍，攝萬如龍，運雷霆于掌上，包天地于中……”

小齋看到這，便不斷喃喃自語：“存想如龍，自在如龍，攝萬如龍，攝萬如龍……”

顧玙又擔心又好奇，不問：“怎麼了，有不妥麼？”

“不，我師父跟我講過一些零散理論，跟這個非常相似。”

竟控制不住自己的緒，聲音都有點啞：“顧玙，這神霄派的雷法跟我師門果然大有聯系。”

“你是說……”

“沒錯！王文卿和林靈素的雷書，到底從哪兒來的？”

小齋攥著薄紙，道：“他們中必有一個，跟我派師祖有關。”

說完，又急著往下看，結果神微變，翻來覆去的查找：“沒了……沒了？穹窿山的雷法，就剩這麼幾句？”

顧玙也拿過一瞧，果然，涉及雷法的只有短短半頁。此外都是一些符箓煉制，齋醮念咒，神虎罡步之類的東西。

一時間，他哭笑不得。

廢了半天勁，就得了這麼幾句話？不過也有收獲，起碼目標對了，就鎖定在神霄派上。

這下好了，以后可有的忙。

以小齋的子，如果真是神霄派奪師門基業，就算一座山一座山踏過去，也要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