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黃昏。

落日的余暉照著一道連綿起伏的山梁，層林盡染，霞映枝頭。倦鳥們紛紛歸巢，即將到來的夜晚吹散著白日的燥熱。

當最后一抹余暉以眼可見的速度墜地平線，群山齊暗，天漆漆。忽然間，這道山梁了一，仿佛慵懶的抻了個腰，竟開始緩緩游。

自西向東，頭在山之頭，尾在山之尾，一個巨大的蛇頭悠然抬起，軀綿延不知幾許，碧綠的雙瞳環顧四周，散發出異于冷的溫潤平和。

它瞧了瞧群山之間，目鎖定在一座茅屋上面，那茅屋詭異森，黑氣重重。

巨蛇凝神片刻，似在思考，跟著張口一噴。一團古怪的氣息籠罩了茅屋，黑氣迅速變淡，轉眼化了縷縷清氣。

“咝咝！”

巨蛇出幾分欣喜，嗖地小形，于林中不見。

而距茅屋數十里外的練功場上，四角立著石墩，上有鏤空罩子，里面放著蛋大小的圓珠，發出明亮又不顯刺眼的白。

三道人影正在場中上下翻飛，斗的正歡。約莫一炷香后，三人才錯站立，同時罷手。

水蘭芍和青卜子站在一起，氣吁吁滿臉汗水，衫破了幾個口子。對面是方元，也有些氣乏，卻遠不如二人狼狽。

“我剛學了新招式，本想出其不意，結果還是被破掉了。”

水蘭芍收起長劍，有些無奈。

“打來打去還是打不過，二師兄就這麼厲害，大師姐還不知到什麼程度！”青卜子也非常喪氣。

“你們比我門短，我占了便宜才是，只要勤學苦練，很快就能超過我的。”

方元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四名弟子，顧小飛十六歲，方元十五歲，穩重踏實，令人放心。水蘭芍和青卜子都是十三歲，一個聰慧活潑，好使些小聰明，一個還有些躁，尚需打磨。

他們學藝一年多，還在打基礎，平日與大師姐流甚，很是敬畏，對師父更是視為天人。由于接調教的時間尚短，很多事都不太懂，只曉得自家門派非常牛，也與很多孩子一樣，充滿了好奇心和躍躍試。

山中生活枯燥，仨人修完了晚課，回到住洗漱一番，又湊到一起吃飯閑聊——各自抱著師父賜予的寶劍，此乃小齋隨手撿的三塊石頭煉制。

“大師姐閉關半個月了，怎麼還不出來？”青卜子道。

“不是閉關，只說需要時間想一想。”水蘭芍糾正。

“好端端的想什麼？”

“不說自己的心了麼，可能要，要……”

水蘭芍醞釀了一下形容詞，道：“要調整，對，調整。”

“你們沒看剛回來的樣子，憔悴的很，肯定經歷了什麼大事。”

方元撥弄著火堆，上面烤著一只的靈，道：“這就是師父講過的心魔，過去了一馬平川，過不去止步不前。”

“唉，大師姐肯定能行的，這麼厲害！”

三個孩子煞有介事的唉聲嘆氣，分食晚餐，小小的火堆格外明顯，襯得夜晚的山愈發蕭索。

水蘭芍瞅瞅那幾間破茅屋，忽然撅起了：“我們門派也太人了，白天還好，晚上就冷清，師弟一個人睡覺都害怕。”

“誰，誰害怕了？你怎麼憑空污人清白……”青卜子臉漲的通紅。

“什麼清白？我們剛進山的時候，我明明聽到你晚上在屋里哭！”水蘭芍毫不留。

“修道者的事，能怕麼？”

青卜子額上的青筋條條迸出，極力爭辯，接著便是難懂的話，什麼“小離家”，什麼“斷”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山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正歡快時，方元忽收斂笑容，劍起，指著不遠的一叢林喝道：“什麼人？”

“二師兄……”

倆孩子都嚇了一跳，只見毫無預兆的，前方忽然出現一個。

量小，五，皮格外的白皙，雙目閉，左眼滴下一個紅的水滴形印記。

站在那邊，不言不語，一不，十分詭異。

“怪麼？”

仨人對視一眼，有點發慌。

方元又喝問了幾句，對方始終不應，遂道：“不管你是人是妖，擅闖山門者，殺！”

三人還算反應快，迅速呈包圍之勢，興又張。

仍然閉著眼，角卻翹了翹，似在微笑。沒等對方出招，形刷的消失，跟著出現在青卜子后。

青卜子對敵經驗極，一時手慌腳。卻沒進一步攻擊，又鬼魅般消失，站在了水蘭芍跟前。

水蘭芍正想過來救，冷不丁杵著個人，險些撞上。

還是沒有攻擊，第三次消失。

“嗤！”

方元揮劍，狠狠劈向空。果然，恰好出現在那里，但下一秒他就瞪大眼睛。

劍明明斬了下去，卻像劃過空氣，對方的仿佛是張投影畫，虛虛幻幻。

咝！

仨人心中一突，暗道不妙，正思索如何對敵，又聽一個悉的聲音響起。

“好了！”

“師父！”

仨人齊齊奔過去，來人正是小齋。對弟子的表現顯然不滿，訓道：“小元還不錯，你們倆是在做什麼，手忙腳，教的本事都忘了麼……”

水蘭芍和青卜子冷汗直流，頭都不敢抬。

小齋訓罷，又招了招手，那跑過來，四肢，倒也不像僵尸。

“師父，這個是什麼？”方元問。

“這是鬾仆。”

鬾仆？

方元頓了頓，忽想起本門有一套獨特的高級法，“可是仆鬼之？”

“不錯，正是仆鬼。”

玄皇派法繁多，包羅萬象，基本各類型都有。其中有一門非常特殊的，簡單講，就是據不同的特，煉制七個不同的仆鬼，包括：

鬾：即小兒鬼，也就是這個。

魊：指國鬼，一國里最有名的冤死者，如伍子胥，他就是吳國的國鬼。

魓：古星名。

魒：同上。

鬿：同上。

魙：人死為鬼，鬼死為聻，鬼之畏聻。是說這個聻，比鬼還要厲害，極為罕見。

鬽：山澤之鬼。

這門法，不知玄皇派從哪兒得來的，又或者隨手記錄，總之有人修習，因為條件太苛刻，先要找到合適的魂，再找到合適的。

不是說煉鬼的就是邪道，只是與玄門正法有所偏離，像李肅純的煉尸便出自茅山，雖有些可怖，但絕不是邪法。

小齋也是好奇，苦尋多年，終于找了八。

誒沒錯，就是給老顧號的那八，像魊、魓、魙這些本沒尋，所以只有兩個鬾和六個鬽。

呵，人！

才不會為了專門懟顧玙才費這麼大勁，都是捎帶手的。

一番說明后，仨人也不再害怕，開始轉圈打量。

水蘭芍還手了，的臉蛋細膩，與真人無異，只是有些涼，“師父，剛才明明刀劍不傷，怎麼會是實啊？”

“這便是鬾仆的神通。等你立下祭后，除非敵人的實力比你高出太多，否則它自可上天遁地，尋常手段難以傷及。”

“哦……啊？”

水蘭芍反應過來，驚喜道：“這是給我的麼？”

“不錯，雖是煉制之，也要善待于它。”

小齋一指，便跑到邊，還睜開眼睛，與真人無異。水蘭芍越看越喜，那倆人也瞧的眼熱，眼瞅著師父。

“等我找到男再說。”

小齋一盆冷水澆上去，可不想自己的徒弟變死宅，天窩在屋里玩仆娃娃。

“師父啊……”

方元還好，青卜子簡直如喪考妣，“您不是找了八麼，就算給大師姐一個，剩下的您留著做什麼？”

“自然留著端茶倒水。”

小齋甩了甩袖子，一腳踢開小徒兒，自顧自的上山。

來到茅屋外，著里面的氣息，時有時無，時而平緩，時而躁……顯然還困在自己的心障里，不得自拔。

了手，還是沒推開房門，抹離去。

……

話說顧小飛回山，將事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

“師弟死，我的心已，該如何自？”

“你對他有？”

“我，我也不知，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那你閉關靜修，十日后再來告訴我。”

于是顧小飛就把自己關在茅屋里，不吃不喝，過了十天卻不見靜。

就這樣，十天之后又十天，十天之后又十天……不知過了多久，久到水蘭芍他們都快淡忘這個大師姐了。

小齋不在山上便罷，只要在，每日必定去屋前站一站，卻從不推門。

這日清晨，夜雨方休，煙云浩渺。

小齋照常來到茅屋前，忽然笑了笑，手一推。

“吱呀！”

閉許久的木門終于推開，顧小飛坐在云床上，數月水米未進顯得非常憔悴，唯獨那雙眼睛，比以前更亮。

“想明白了？”

小齋站在前。

“師父……”

顧小飛伏拜倒，好像一個迷途旅人終于找到了綠洲，直接，干脆，無可搖，“道理很簡單，但我現在才懂。

我還不夠強！”

（大家上班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