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安化。

正是清晨，一條江水貫穿全縣，晨霧氤氳，彌漫在南北兩岸。江邊的木樓若若現，古拙空幽，仙氣中又帶著三分詭奇。

“吱呀！”

隨著推門聲響，龍棠從一棟木樓中走出。

也年近五十，面貌定格在二十幾歲的樣子，穿無扣叉的藍大領，下著黑長，腰間掛著一只銀鈴。

形高挑，皮白皙，與龍秋相比，添了幾分煙火氣和特有的民族風。

江邊風一吹，腰肢隨著步子輕輕扭，仿若斷了的春柳。

順著青石街往里走，很快進了古鎮，又拐到一間大宅院，正廳已經聚集了好多人。

梅山文明起源很早，歷史悠久，但在宋代之后，就有外來戶遷，逐漸形了一個封閉的地域群。

以二十大姓為基礎，后來又變七大姓，極講究宗族禮法，部可斷生死。

當年龍秋游歷到此，遇羅家傳人謀財害命，遂一舉鏟平了七大姓，推扶家上位。之后，梅山便徹底了凰山下院，雙方時常流，互通功法。

梅山得了不提攜，在民間聲極盛。

“大法師！”

“大法師！”

龍棠一廳，絕大多數人紛紛站起招呼，點點頭，徑自上前，坐在扶瑤的副手位。

如今梅山的主事人是扶瑤，人仙境。雖是外姓，但同為人仙，還有個牛轟轟的姐姐，當上二把手也沒話說。

“今日找各位族老前來，主要有三件事。”

扶瑤也不似當年的溫小姐姐，威嚴漸重，道：“第一件，水師大比定在下月十五，各家擬個名單上來，先確定參加人數。

第二件，凰山的人過幾日前來拜會，盤師公，招待事宜就給您了。”

“好說，好說。”

盤氏族老捻了捻胡子，問：“不知來的都有誰？可要特意準備一番？”

“說是四代弟子，按常例便可。”

盤氏族老點點頭，表示明白。這是每年都會進行的流活，互派弟子到對方地盤，短則數周，長則數月。

“第三件，再過兩個月便是游掌門生辰，想問問大家有何建議，也好早做準備。”

“這個……”

眾人沉片刻，包氏族老開口道：“我們與凰山的關系向來穩固，和合親善，不必刻意講究。但前幾年掌門生辰，送去的賀禮皆是價值不菲，今年也不好太薄。”

“說的在理。不僅是游掌門，龍真人就大道，我們還未有機會表示，不如再備上一份？”鄒氏族老提議。

還沒等旁人附和，龍棠先道：“那邊就不必了，反倒顯得諂。這次就由我前去賀壽，順便看看姐姐就好，不必大張旗鼓。”

“呃，好吧……”

眾人不太愿，但也只能點頭。

“我倒想起一份，那山上新育出一只五顯靈，剛好可當壽禮。”

“五顯靈？”

扶瑤思量一會，在六七年前，五顯靈還是罕見的，但近來卻時有發現，價值較高又不顯得太夸張，確實合適。

“也好，包師公，此事就由你理，再備上些梅山特產，也不至寒酸。”

“明白，明白。”

眾人還算利落的敲定了會議事項，其實以他們現在的聲名來講，行為已有些諂，但每個人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甭看梅山坐擁兩位人仙，與凰山相比還是遠遠不夠。

說話間，大家就要散去，正此時，外面忽跑來一位后生，稟報道：“大法師、各位師公，山派弟子求見！”

“嗯？”

扶瑤一怔，忙道：“快請進來！”

不多時，就見那后生引著兩位年輕人進屋，一男一，男的樸實憨厚，的俏活潑，一氣度皆是不凡。

“山派方元/水蘭芍，見過各位前輩！”

嘖！

眾人一聽，不暗自頭疼。

最近數月，這兩個名字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大江南北。沒辦法啊，兩個家伙下山之后，便踏上了一場掃之旅。

從蜀地界開始捋，一家一家的捋，是個門派就登門拜訪，明正大的邀戰指教。

除非你不應，只要應了，準保就是輸，頂多平手。

短短幾個月，倆人從蜀懟到了鄂省，又從鄂省懟到了湘省，不想第一站就選中了梅山。

扶瑤也頭疼，明知故問：“原來是山派高徒，不知所來為何？”

“久聞梅山法大名，小子不才，懇求列位賜教。”

果然！

扶瑤瞅了瞅龍棠，龍棠瞅了瞅倆孩子，笑道：“可以，二位在此小住幾日，我們也想見識一下貴派妙法。”

“多謝前輩！”

…………

若是小齋和龍秋知道，呃好吧，們已經知道了。

姐姐的徒弟，來挑戰妹妹的妹妹的門人，雖然繞了幾個彎，但也算大水沖了龍王廟。但有趣就有趣在，當事人完全不知，一本正經的對待。

方元和水蘭芍便在此住下，扶瑤派了個嫡系子孫扶天盛專門招待。僅僅一個晚上，兩個沒出過遠門的土鱉就上了這里。

瀟湘山水太了，再加上那古鎮，那一排排的江邊木樓……尤其到了晚上，木樓亮起燭火，星星點點，有一種穿越時空回到千年前的錯覺。

次日，清早。

扶天盛一大早就敲開了客舍的門，三人年歲差不多，很容易有話題。他顯得很興，道：“安排下來了，不知你們想怎麼比？”

“嗯？你們什麼意思？”方元聽著奇怪。

“是這樣，大法師挑了四個后生，都想見識見識你們的功夫。就讓我來問問，是比兩場還是比四場，你們定。”

“那就四場好了，我們無所謂。”水蘭芍道。

“呃，四場吧。”方元頓了頓，也是同意。

“那好，今天傍晚就開始，你們用不用準備一下？不用的話，我再帶你們轉轉。”

他們就是挑戰來的，當然不用準備，吃過早飯便跟著扶天盛上山游玩。

梅山地區原本囊括了兩個縣，大力開發旅游業，還建了一座梅山文化園。鬧的時候，文化園被摧毀，后來被水師接管，了講古、祭祀、舉辦活的地方。

因為在里面有一尊張五郎的石像，栩栩如生，積又大，剛好可以當地標建筑。

而此刻，仨人就站在石像底下。方元和水蘭芍抬頭仰，見這石人有二十米高，雙手撐地，雙腳朝天，大臉奇囧。

風格拙樸象，卻意外的勾勒出一幅稽親善，游戲紅塵的姿態。

石像背部，還有一方孔，裝著很多中草藥，代表神的臟和骨髓。下面則是長方形桌案，擺著香爐，三牲瓜果都很新鮮，顯然供奉不斷。

“扶師弟，上可帶香燭？既然到此，我們也拜一拜張五爺。”方元忽道。

“你們？山派不奉神麼？”扶天盛奇道。

“我們不奉神，純粹赤子之心。”水蘭芍笑道。

“哦，那就好。”

扶天盛點點頭，他們不奉神，拜一拜便是表示禮貌尊敬。

只見他出一手指，虛空劃了個圈，草葉上的幾顆珠忽然滾起來，飛到他手中。

再一變，已是一套香燭紙火。

“梅山水法！”

那倆人對視一眼，接過香燭，上前誠心祭拜。

“張五爺在上，山派弟子途徑寶地，特來供奉香火……祝梅山興盛，愿人間太平……”

他們嘀嘀咕咕的說了幾句，剛站起，忽覺一陣風吹來，竟有些涼意。

三人面一變，先天修為竟被風吹涼，實屬古怪。

“看那香！”

水蘭芍忽然道。

只見在香爐中的線香，紅頭閃爍不定，以眼可見的速度燒到了末尾，只剩一小截埋在灰白的香灰里。

“誰在搞鬼？！！！”

扶天盛大怒，手一揮，幾只猖兵伴著腥風出現。方元和水蘭芍也取出劍，嚴陣以待。

他們可不認為是什麼神仙顯靈，只覺得有鬼怪作祟。

“……”

場中變得非常悄靜，過了片刻，三人才激靈靈一抖，一說不清道不明的覺在心里滋生。

一個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的東西，正在冥冥中注視著自己，仿佛天生帶著等級差異，甚至想對它叩拜俯首。

三人大駭，但這種覺一晃而過，很快煙消云散，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

半個時辰后。

眾人齊聚于此，扶瑤和龍棠在山里轉了好幾圈，又上上下下的檢查石像，并未發現什麼出奇之。

倆人倒沒懷疑孩子們撒謊，只是覺得古怪。

諸位族老也低聲議論，盤氏老頭開口問：“天盛，你確實覺到了？”

“我真覺到了，但是形容不出來。”

“那它對你們有無惡意？”

“這個……”

扶天盛想了想，道：“惡意倒是沒有，好像帶著一好奇。”

“還有點懵懂？”方元皺眉補充。

“嗯？”

諸族老又是一陣談論，一位族老隨口道：“莫不是張五郎顯靈了？”

“師公慎言！”

扶瑤立時喝止，那族老也知失言，悻悻退下。

方元和水蘭芍就很尷尬，像極了小時候跑到同學家里去玩，結果發現人家爹媽正在打孩子，你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會一挪屁的在哪兒捱著。

方元糾結了一下，終究道：“大法師，既然你們有事要理，我們就先行……”

“不必，此事不耽誤比斗，兩位安心留下。”扶瑤道。

“呃……”

方元不好拒絕，只得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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