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藺荀噎了下,對著穆燁彷徨無助的眼神,半晌不知該說什麼。
“蹲這兒幹嘛。”藺荀拽著穆燁要扶他起來:“要睡去房間睡,這麼冷,凍出病要打針的。”
“不打針。”穆燁推開藺荀,賭氣道:“他們欺負我,你也欺負我,你們都是壞人,壞蛋,有錢的壞蛋!”
“你這話講不講理?我哪兒欺負過你?”藺荀盯著穆燁,以防他跌跌撞撞地給著傷著。
穆燁今晚盡委屈,臉越發泛著蒼白,毫無。他拉拽著圍巾,像頭囚於籠裡的困,歇斯底里地發洩道:“你就欺負我。你看他們欺負我,你也不幫我。你還給我夾紅燒,我討厭吃紅燒,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吃紅燒,卻還要我吃。我多尷尬啊。”
藺荀抱斜睨著他:“你今晚要揪著紅燒不放是吧?你說我為什麼要給你夾,你不清楚嗎?”
“我清楚。”穆燁大著舌頭道:“你就想欺負我,你還跟他們聯合欺負我!”
“……你這酒勁真邪門啊,又開始醉了?”
“你欺負我……”
藺荀萬般無奈道:“那你告訴我,今晚誰看見顧今就挪不開眼?你眼裡還有我嗎?你要不全神貫注地盯著他,會不能發現我給你夾的紅燒?”
穆燁綿綿地扶著牆,緒激道:“顧今是我偶像,我喜歡七年的偶像。我看他又怎麼了,我不能看他嗎?眼睛長我臉上,我看他你管得著?”
“你他媽夠能耐的。我管不著你,你也別給我訴苦,去找你的顧大偶像,找他給你出頭,讓他幫你。”藺荀也被穆燁的話激出怒意。
穆燁倚著牆的倏然下來,他著牆緩慢下,最終蹲牆角邊,著藺荀的眼神像個滿腹委屈的小媳婦。
藺荀暴躁地原地轉了兩圈,又被穆燁的眼神給得心。他既不能揍穆燁,也不能甩手走人,突然有些能夠理解他爸對著他的了。
敢風水流轉啊,這都他媽的什麼事兒。
“你這麼兇幹嘛。”穆燁瞪大雙眼,兇地說:“我只把顧今當偶像,你沒有偶像嗎?你還兇我……你兇我……”他說著便有些語不句。
藺荀狠狠踹了腳鞋櫃,對穆燁沒轍,頭疼道:“小祖宗,我認輸,我不兇你。再說明明是你兇我好吧?”
穆燁大腦迷迷糊糊的,得理便不饒人:“你也認可沈樸宇說的話是吧?你嫌棄我,覺得我學歷不高,能力又不強。你覺得我不配你,所以你也欺負我。你這些朋友沒一個好人,當面一套背地一套,虛偽荒謬!你清楚他們的品,知道他們會奚落我,你幹嘛還帶我去?有好玩的你不帶我,就帶我去這些不好玩的。”
這話就說的過分了。
藺荀冷笑道:“你自己要去的。我你了,還是把刀放你脖子上了?”
“……”穆燁愣了下,發現事實的確如此。可他就覺得難,心裡面像被捅出數不清的窟窿,寒氣嗖嗖地朝裡面猛灌。
藺荀跟穆燁對峙一會,又無奈放棄。他走近穆燁,站他旁邊沉聲道:“你難我能理解,但不能這麼蠻不講理,更不能冤枉我。我幹嘛要欺負你?還有,你也高估我了,不出今晚這事,我本就不瞭解他們的本,他們又不會對著我說這些話。”
“至於嫌不嫌棄……我好像已經說過無數遍,你到底有沒有認真聽。”藺荀說著便蹲下,他態度強地掐著穆燁下頜,他抬頭直視著自己雙眼。藺荀加重語氣道:“穆燁,你給我聽著,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從始至終都沒嫌棄過你,更沒覺得你有什麼不配,你跟我一樣平等。我不需要商業同伴,更不需要借聯姻鞏固什麼。你就是你,不需要刻意去改變任何東西。”
穆燁目不轉睛著藺荀的眼底漉漉的,像裹著清澈晶瑩的珠。
藺荀心陡然跳半拍,連鬆開掐著穆燁下頜的手,發現他下頜被得泛紅。
穆燁哼哼道:“你這麼想,不代表你朋友也這麼想。我聽到沈樸宇對你說的話,還有其他人,他們都說我壞話。我還以為沈樸宇是好人……他騙我,他本就不欣賞我,也不喜歡我……”
“你不能改變別人的想法。要解決這種事,要麼你變他們不敢非議的人,要麼還堅持自我,再讓自己變得強大,去積極面對這些事實。我能讓沈樸宇他們閉,不能讓以後跟你見面的所有人閉。你得克服你自己。”
穆燁眼底的低落跟委屈捲土重來,他背對著藺荀挖著牆壁:“要我克服,說到底你還是不願意幫我……哼,我也不稀罕……”
“穆燁。”藺荀突然鄭重其事地他,又以更嚴肅的口吻道:“你要不是穆燁,我現在就把你從臺扔下去!”
藺荀從小到大,還沒到這麼難纏的人,他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他腦海裡有弦掌控著蠢蠢的怒意,讓他不能去傷害穆燁。
藺荀繞到穆燁面前,指著他鼻子道:“你就知道跟我橫,就知道跟我撒野,他們欺負你,你有本事欺負回去啊,你去跟他們橫!你敢嗎,你就知道逃跑。你要有種,當場就該拆穿沈樸宇,就該衝進去把侮辱你的人揍一遍。你怕什麼?有什麼好怕的,你把他們揍進醫院,還有我給你撐腰,他們又能把你怎麼樣?”
“我……我當時沒反應過來。”穆燁拒不承認他不敢:“要能重來,我一定會這麼做的!”
“你敢?”
“當然敢。”穆燁斬釘截鐵道。他說完又莫名心虛:“如果要賠醫藥費,要被拘留怎麼辦?”
“這你還能說敢?”
穆燁耷拉著腦袋,很沮喪地不再吭聲。
藺荀拍拍穆燁腦袋:“放心揍,有任何麻煩我替你解決。”
“……哦。”
“總之該吵就吵,該打就打。”藺荀語重心長道:“人活著最大的意義,無非就是讓自己痛快,讓別人不痛快。”
穆燁被藺荀的話驚住,愣愣地沉默著。
藺荀頓了頓,又著穆燁若有所思道:“這事其實也可行,時間不能倒轉,但場景能夠還原。你等著,我改天把針對過你的人齊,讓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穆燁頭靠著牆壁,小啄米般一點一點的,也不知道究竟有沒有聽清他的話。
藺荀對穆燁這麼散漫的態度深表譴責,倍無奈道:“醒醒,進臥室去,不用你睡這兒看門。”
“……”穆燁腦袋抵著膝蓋,皺著眉頭,大概睡得很不舒服。
藺荀站原地掙扎半晌,最終還是彎腰抱起穆燁。穆燁比他想像的要輕很多。
他被藺荀抱起來,仍閉著眼沒有睜開,甚至很悉地蹭了蹭藺荀,找著舒適的睡位置。
“再蹭揍你!”藺荀瞪著穆燁,狠狠地威脅。他話雖如此說,卻仍下意識地放輕作。
事實證明,他的話其實也有。比如此時此刻,藺荀便覺得他很不爽,又對該怎樣才能爽毫無頭緒。
把穆燁抱進臥室,放進被窩裡,又替他蓋好被子。
藺荀接著輕手輕腳地出門。他轉面對著冷清安靜的房間,瞳孔驟,裡面斂著無法化開的寒意。
次日穆燁睡醒,便發現已近十點。他放下鬧鐘,翻便迅速爬起來。
起得太猛,穆燁眼前驟然一陣眩暈,扶著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他打開門出去,猛地跟外面好整以暇坐著的藺荀四目相對。
藺荀放下雜誌,似笑非笑地著穆燁,毫不掩飾一臉的戲謔跟控訴。
穆燁作倏然很稽地停下。大腦隨即“咯噔”一聲,昨晚發生的所有事頃刻如同水般湧進來。
他表變了又變,卻仍找不出合適的應對策略,只能跟藺荀乾瞪眼,既懊惱愧又無地自容。
這臉可丟出太平洋了。
藺荀道:“鬧鐘我給你關的。你經理打電話過來問你,我已經替你請好假了。”
“哦。”穆燁把邁出的腳收回來,窘迫道:“謝謝。”
“嗯哼。”藺荀接著把話題引向昨晚:“你沒失憶吧?”
“沒……”
“還記得昨晚說的話?”
“基本……記得。”穆燁著頭皮道。
藺荀頓時挑高眉梢,道:“有何想?”
穆燁此刻很想假裝失憶,或者讓昨晚的事隨風而逝,可藺荀顯然不會讓他如願。
自己竟然跟藺荀撒,還跟藺荀耍賴皮,這讓穆燁無比愧窘迫,恨不能找個地鑽進去。
藺荀還從容不迫地等著,誓要聽穆燁說出個子丑寅卯來。他要不說,便就這麼乾耗著。
穆燁尷尬得皮疙瘩都起來了。半晌整理著措辭,艱難道:“抱歉,我不該誤解你,說你的壞話。我昨晚喝醉了,去見你的時候,腦袋的確清醒一點,但還著酒影響。你不要介意我說的話,我……我其實沒這麼想。”
“無所謂,我又沒問這個。”藺荀道:“昨晚他們背地說詆毀你的話,你想怎麼辦?”
“憑一件事看一群人,還算值。我能怎麼辦,就這樣唄,反正以後也沒機會再見。”穆燁故作平靜道。
但他能平靜嗎?
當然不能。
昨晚他因醉酒,近乎將所有的緒表出來。當然很憤慨很悲痛,然而他又能怎樣?
這時候清醒過來,穆燁便更加的理智。他清楚作怎樣的選擇最好,也清楚很多事必須忍耐,不能全任著子來。大不了今後離這些人遠遠地,反正也不會再有機會見面。
藺荀探究地盯著穆燁,將他的表盡收眼底。他直背脊,微微前傾,以很專注的姿態表達不滿道:“你這什麼態度,又要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你昨晚可不是這套說辭。”
藺荀提起昨晚,穆燁頓時便想到他們在玄關說的話。自己當時借著酒勁,對藺荀肆意指責,無辜地遷怒他,言語堪稱專橫跋扈、蠻不講理。藺荀能克制著沒把他扔出去,穆燁已經覺得極其不可思議。
而且穆燁記得,藺荀好像還有安他,順著他說好聽的話。他當時緒的確有被安到。
“問你呢。”藺荀打破穆燁的沉思,表攜著不耐。
穆燁想起昨晚的一幕幕,不敢直視藺荀,道:“我昨晚只提的假設,要重來一次的話,我一定不逃避。但事已經過去,重來也顯然不可能。”
“只要肯做,沒什麼不可能的。”藺荀等的就是穆燁這句話,不容反駁地道:“這週六晚,我會把他們聚齊,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千萬不要客氣。我昨晚說的話仍然有效,無論任何後果,我都會替你承擔。有我給你撐腰,你就放心大膽地幹,不要慫,更不要怕,他們不敢也不能把你怎麼樣的。”
穆燁頓時瞠目結舌,萬萬沒想到藺荀竟然能想出這種招。
“有必要這麼小題大做嗎?”穆燁無法理解藺荀的腦回路。他信奉凡事留一線,他日好相見,對藺荀這種斬草不除,春風吹又生的做法極其不解。
他就不怕把人全得罪了?
藺荀冷哼道:“當然有必要。這事讓你很不痛快是吧?”
“其實還好,等過幾天也就沒事了。”
藺荀否定道:“你這不沒事,新傷轉舊疤,不痛不的,就誤以為它不存在。這東西很容易影響格,我懷疑你這樣,就是心裡面結的疤太多。”
穆燁無言以對,卻又對藺荀的話莫名信服。
他以前心裡面的確結過很多疤,這些疤一層又一層,對他的人生觀跟價值觀造極大的影響。
“但你把他們聚齊,我也不會懟人。我如果也去奚落他們,跟他們又有什麼區別?”
“也對。”藺荀沉思道:“那就去把話說清楚,順便秀場恩。你只要把昨晚跟我撒野的氣勢拿出來,保管能輕鬆震住他們。”
“……”穆燁幽幽地斜睨著藺荀。
“昨晚的事刻骨銘心,我可能忘不掉了。比耍橫,我還得服你。”藺荀發自肺腑道:“你只要釋放天,肯定能打敗天下無敵手。”
“……昨晚只是意外。”穆燁扶額,很無力地解釋道。
藺荀表一言難盡:“總之就這樣,你自己準備下,怎麼痛快怎麼來。其他的事給我。”
“我還是覺得……”
“除反悔之外,還有其他問題?”
“……沒有。”
藺荀以很迅疾的速度敲定計劃,並開始預定酒店,聯繫其他該到場的人。
穆燁對藺荀看似很不的舉止並未強烈反對,他清楚藺荀這麼做是為他著想。藺荀竭盡所能想替他癒合傷口,他不能不領。
除此外,藺荀這招大概也還有殺儆猴的意思。他這樣便能永絕後患,以免日後又有阿貓阿狗犯相同的錯誤。
離週六僅剩三天。
穆燁這種凡事求和的人,到底不擅長主對敵出擊,他習慣笑臉迎人,對怎樣有仇報仇也毫無研究。
藺荀無疑給他出了個很大的難題。穆燁不苦惱如果當天他被反將一軍又該如何收場。
週五,穆燁下班便去吳斐寵店裡,跟他提起這件事,問吳斐有沒有良策。
當時淵也在,圍著圍剛要抱著小狗狗去洗澡。吳斐連拽住他,讓店裡的小姑娘接手,對淵道:“你替穆燁出出主意,這題我也不擅長。”
淵挨著吳斐坐下,對穆燁頷首致意,隨意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人?”
穆燁不便提沈樸宇,便模棱兩可地道:“比如陳淮這類的人。”
“陳淮?”淵表陡然變,重複問道:“沈樸宇工作室裡的陳淮?”
“嗯。”穆燁道:“你認識他?”接著又一想,淵如今也是藝人,認識陳淮很正常。
淵表轉瞬便恢復如常,淡道:“不認識,就見過幾面。他年名,聽說很孤傲,瞧不起人。”
穆燁很傷腦筋,苦惱道:“關鍵我該用什麼方法?講道理還是直接懟,我還是第一次這麼有策略地報仇。”
淵道:“這不重要,關鍵要看藺荀站不站你這邊。”
“他說,讓我隨便發揮,出現任何後果由他負責。”穆燁如實轉述道。
“這就夠了,你隨便發揮,反正勝局已定。”淵笑得很勉強,說著又道:“你們先聊,我去看看朵朵。”朵朵是之前他抱著的小狗狗的名字。
等淵走遠,穆燁便問吳斐:“他怎麼回事?”
“不知道。”吳斐笑容苦道:“好像跟工作有關,我聽他提到試鏡之類的。他一般不跟我談工作。”
“哦。”穆燁道。這事他也無能為力。
吳斐低著頭,沉默良久又低聲道:“還有楚梟的份,淵知道以後,消沉了好幾天。他自尊心很強,可能覺得落差太大不能接。楚梟送我的禮,淵表面沒說什麼,心裡卻很在意,我經常發現他盯著禮看。”
“他難道還怕你被楚梟搶走?”穆燁匪夷所思道。
吳斐頓時失笑:“怎麼可能,我跟楚梟就只是朋友,永遠的朋友。”
“淵未必這麼想。”穆燁說著又問吳斐:“他爸媽來過北京?”
“嗯,過來玩的,前幾天剛走。”
“你們……”穆燁將聲音得更低:“有沒有出櫃?”
“沒有。淵說要等在北京站穩腳跟,他爸媽思想也傳統,家裡就他一個兒子,這一關恐怕不好過。”
穆燁頗有微詞道:“不好過也總要過,這麼拖著怎麼回事,名不正言不順的……”
“這麼多年,我也習慣了,再等等吧。”吳斐接著將話題轉移回穆燁上:“你跟藺荀怎麼回事?你之前說得那麼悲觀,我還以為你對這段沒抱希。可藺荀竟然能為你做到這種地步,我覺得,他對你顯然是很上心的。你呢?又怎麼想的,喜歡他嗎?對他有好嗎?”
穆燁思索許久,接著緩緩道:“其實接下來,我發現藺荀跟我之前想的很不一樣。我暫時還說不清楚,等有結論,我一定首先告訴你。”
穆燁不願多提,吳斐便也不再接著問。只囑咐穆燁要認真判斷再下決定,不要因任何事去委曲求全,也不要過於執拗跟自己過不去。
這趟寵店之行,穆燁並未取得任何良策。
而轉眼間,週六這晚已避無可避地隨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