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原來離得如此之近。穆燁突然又想到,那次見面,柳欣究竟認出他沒有?
翌日藺荀睡醒,就發現穆燁睜眼看著他,眼裡遍佈,眼下更一片青,神顯得疲憊不堪。
藺荀摟著穆燁親了下他臉頰:“沒睡覺?”
“睡了,斷斷續續地,還總醒過來。”穆燁了眼睛,嗓音嘶啞道:“我想好了,決定跟柳欣見面,我得跟當面把話說清楚,不解決好這事,我可能會一直睡不著。”
“嗯,見一面把話說清楚也好。”藺荀道:“但你要記住,無論柳欣說什麼,都不要影響,就把說的話當屁放了。”
穆燁因此被逗笑了:“好,說什麼我都當放屁。”
穆燁沒讓藺荀出面,他直接以個人名義聯繫的柳欣,柳欣不知是裝傻還是怎麼的,對穆燁這通單獨打給的電話毫無任何疑問。
甚至還笑著說榮幸,沒想到穆燁能主約見面。穆燁聽著這話覺很不舒服,大腦會無數次暗示他,對面接聽他電話的人,是曾拋棄他的親生母親。
穆燁沒心跟柳欣寒暄,只說他有事要跟柳欣談,當天將會準時到約定的餐廳等。
跟柳欣見面前,穆燁特地給陳容打了通電話。
他告訴他媽,說他已經找到當年拋棄他的人,當然,找到的只是其中之一,還有個名義上的父親已經出國,沒有執著尋找的必要。
陳容聞言愣了許久,又接連問穆燁,他親生母親是什麼人,家庭況如何,當初拋棄他是否有苦衷,問完又忐忑不安地道:“小燁,如果你媽……要認回你,你要怎麼做?”
這話把穆燁也說愣了,他還從沒往這方面想過:“我就你一個媽,沒別的,有我也不會認。再說當初既然能拋棄我,又怎麼可能認我。我就是……就是覺得欠我句道歉,我得要回來。”
“我記得你小時候,特別想要你媽媽,哭著要找,說好想好想……”
穆燁打斷道:“那都什麼時候的事,我早就忘了。不會認我,我更不會認,我這次去就做個了斷,當面跟把話說清楚,這樣我就能徹底放下這件事。”
穆燁的話語很堅定,他不可能認拋棄他更從未養過他的人當媽。
陳容歎道:“也許有苦衷,世上當媽的,誰不自己的孩子……”
所有當媽的,就都們的孩子嗎?
結束通話,穆燁又愣愣地盯著手機,他沉著,如果柳欣真的他,又有什麼所謂的苦衷能讓拋棄孩子。
哪怕能編出無數的苦衷,這些所謂的苦衷,也不過是給自己的自私強加的藉口罷了。
週六這天上午,穆燁跟柳欣約在一家餐廳的包廂見面。
穆燁提前進包廂,點了兩杯飲料加飯前小吃。柳欣在約定時間前趕到,穿著一條紅的連,擺繡著緻豔麗的花,提著價值昂貴奢侈的名牌包,踩著雙能襯出窈窕曼妙形的高跟鞋。柳欣很漂亮,哪怕如今已不年輕,偏又著這個年紀人獨有的的風跟韻味。
“不好意思啊,過來特別堵車,讓你久等了吧?”柳欣進包廂,便朝穆燁滿懷歉意地笑。
穆燁收回打量柳欣的視線:“沒事,請坐。”他剛剛認真打量,發現藺荀說得沒錯,柳欣跟他的確很相似,晃眼一看可能不覺得,但越是仔細看,就越能發現兩人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柳欣坐到穆燁斜對面的位置,表始終帶著笑,放下包,又整理了下擺:“沒想到你會約我見面,所以接到你電話特別突然。”
“沒打擾你的事吧?”穆燁表平靜。
柳欣將落的頭髮到耳後,優雅道:“我能有什麼事,跟老潘結婚後,我就安心當全職太太了。你給我打電話前,我還嫌沒事做,過來說說話也好。”
穆燁確定,柳欣定然已察覺到什麼,否則怎麼能這麼冷靜淡定,甚至完全不問穆燁找究竟因為什麼,好像就是過來陪穆燁無聊地說說話。
柳欣心裡有數,既然不提,就只能穆燁挑起話題:“你不好奇我找你幹嘛?”
“唔……沒事也可以找我,”柳欣笑道:“我很擅長當聆聽者,也可以適當地給你出謀劃策。”
穆燁表出現的不耐煩,他攜著淡淡譏諷意味地道:“晚宴那天,藺荀說我跟你長得很像,我當時不以為然,後面覺得奇怪,所以特地約你出來求證下。”他說完又故作認真地打量柳欣:“這麼一看,發現的確像的。”
柳欣表僵了下,隨即迅速恢復如常,驚訝地打量穆燁,邊自然道:“的確像,這可真巧啊,說明我們有緣。你看網路沒?經常有人發照說像某某明星,覺特別神奇。”
穆燁看著柳欣肆意秀的演技,覺再也無法忍耐下去:“你有必要裝傻嗎?我找你過來是因為什麼事,你其實心知肚明吧?”
“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柳欣迷茫道。
“好,我懂你的意思了。既然這樣,我就明明白白地把話說清楚。”穆燁冷著臉道:“你大三的時候,曾過一個李文的男朋友,還懷了孕,李文不肯負責,要你打掉孩子,但醫生說你的質打掉這孩子會很危險,再加上月份已很久,你決定忍忍把孩子生下來……”
“你說什麼?我哪有什麼孩子?”柳欣頃刻臉煞白,慌不安地打斷穆燁。
穆燁瞥一眼,見柳欣前所有癡心妄想的念頭皆化灰燼,他沒就此停下話語,而是接著繼續道:“你以生病為由,向學校請了一段時間的假,這足以讓你生下孩子,你怕未婚生子的事被學校得知,因此不敢聲張,坐車出省,又不遠萬里把孩子拋棄到了小城鎮裡,你覺得這樣他就不可能再找到你,你就能坦然地當這事不曾發生過,我說得對嗎?”
柳欣蒼白著臉,擱放於桌面的手輕輕抖著,避開穆燁的眼神直視,整個人一改之前的淡定從容,於絕痛苦又焦慮不安的深淵裡。這是心底深最黑暗最惶恐最見不得人的,如今卻被統統挖出來晾曬於烈日下。
“是誰?誰向你編造這些謊言的?”柳欣手扶著桌面,前傾,眼神閃爍焦急地盯著穆燁:“這些事跟我無關,是……是我一個朋友,你不要信,更不能對外人說,你這是誹謗,你就此打住,我可以當什麼都沒聽見過。”
穆燁清楚聽見他心底有什麼東西轟然碎裂,他悲戚又可笑,忍不住替柳欣鼓起掌來:“誹謗?你敢做就不敢當嗎?”他說完指著自己:“你其實早猜到了吧?我就是當年被你丟棄的孩子,你當著我的面,連一句真話都不敢講嗎!”他說到最後,話語近乎質問。
柳欣愣愣地盯著穆燁,肩膀一垮,整個人像喪失全部力氣般垮塌下來,神恍惚,半晌喃喃道:“不……不可能!”
“我不可能是被你拋棄的孩子,還是他不可能找到你?”穆燁咬牙關,諷刺道:“你沒必要再否認,我既然能找到你,自然也能找到證據。藺荀對比過我跟你的DNA,有這份證據,你說什麼也是徒然。”
柳欣猛然回神,睜大雙眼瞪著穆燁警惕道:“你想幹什麼?”
穆燁陡然愣了下,柳欣對他升起的警惕跟戒備讓他意識到,柳欣這是誤以為他要借此事報復。不關心被拋棄的孩子,不關心這個孩子生活得如何,滿心全自私地顧著的利益。
“你猜我會幹什麼?”穆燁森然道。
柳欣頓時恐懼道:“不,你不能把鑒定結果給老潘看,他知道會跟我離婚的,我好歹是你媽,對你有生育的恩。我當時還在讀書,我能怎麼辦,我爸媽說我留著孩子,他們就不認我這個兒,我還要學業,還要好的未來,我不能變單媽媽,我沒想殺死你,我把你放到警局旁邊的,他們看到會養你長大,再說你現在過得不是很好嗎?你有藺荀,有藺家這座大山,你還找我幹嘛?我什麼都不能給你。你就放過我,當這件事沒存在過,你如果想要母,我也能給你……”
“你以為你是誰!”穆燁滿臉怒意,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母?就憑你嗎?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以你的份,夠攀藺家的門嗎,你算哪蔥!你不就怕我告訴潘坤慶嗎?他要知道你有個孩子,肯定會跟你離婚,他如果跟你離婚,你就會失去現在的所有。你有老公,有一兒一,有能供你揮霍的錢,你著所有好的事,但你太自私,你沒想過找當初的孩子,甚至我坐這這麼久,你沒問過一句我過得如何,既然你這麼無,我又憑什麼幫你?”
“憑……”柳欣慌張道:“憑我是你媽,我不生下你,你本沒有現在的一切,哪怕我有再多過錯,這個事實也不能改變。”
“你這話讓我特別噁心,你從頭到腳哪點夠當我媽?就因為你生了我?生孩子還不容易,說實話,我跟你單獨見面前,還有一點點的希。所以謝謝你,謝謝你讓我徹底死心,像你這種人,本不配當我媽,更不配當母親。”
穆燁說話時特意加重語氣,每個字皆攜裹著鋒銳的威勢。他睨視著柳欣,眼神充滿鄙夷跟不屑。
這種人本不值得他難。
柳欣因穆燁這番話徹底地慌了,瞬間六神無主不知該怎麼做。這些事不敢讓潘坤慶知道,不願跟潘坤慶離婚,更不願失去如今優渥的生活。
目前擁有的一切,這是費勁心機才得到的,好不容易才能把這些牢牢握進手裡,又怎能甘願輕易放手。
柳欣勉強冷靜下來,掐著掌心,做好付出大代價的準備,道:“既然你說我不配當你媽,那你怎麼不當我死了?你還找我幹嘛?還來見我幹嘛?”
對柳欣能說出這麼絕的話,穆燁已經不覺得驚訝,他此刻反而冷靜下來:“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就是過來報復你的,報復你曾經拋棄了我。”既然這是柳欣對他下的定義,他就如所願扮演好這角吧。
“你報復我沒有任何意義。”柳欣面目猙獰,惡狠狠地道:“你說,要怎麼才能放過我?我都照你說的做,要我道歉還是向你求饒?”
穆燁目森然地盯著柳欣,像盯著一副沒有骨的皮囊。他隨即起走到窗邊,將之前半掩的窗戶完全打開。穆燁定的這間包廂正對著街道,這條街人流較,下面是很的水泥路面,視線所及之沒有草坪之類的。
穆燁朝下面看了眼,又面向柳欣,將的恐懼盡收眼底。穆燁指著窗外,表漠然道:“這裡是二樓,下面是水泥地面,沒有草坪跟泥土,你不說要我放過你嗎?只要你從這跳下去,我就當你已經死了。”
“你想讓我死?”柳欣驚恐道。
穆燁神冷靜:“二樓跳下去不會死人,除非你運氣特別黴。重則骨折,輕則傷,我對你已經足夠仁慈了。”
“不可能!”柳欣瞬間尖聲道。表難看到極致,說著就要提著包迅速離開包廂,看向穆燁的眼神猶如看著魔鬼般。
穆燁冷眼看著柳欣背影,並未阻止離開,只又加重語氣強調道:“你最好想清楚,你如果跳下去的話,我還能給你出醫藥費,就當施捨你了。”
柳欣頭也沒回地聲道:“你瘋了吧!”
包廂房門大大敞開著,餐桌上面擺放著飲品跟小吃,飯局還沒開始上主菜,就已經宣佈結束了。
穆燁原地愣了好幾分鐘,對著窗外覺自己既諷刺又可悲,他早該料到這些事,又何必跑到柳欣面前自取其辱,他居然還奢柳欣能對他有毫的愧疚,甚至奢對方能跟他說聲抱歉,簡直可笑至極。
穆燁許久才調整過來緒,轉回到餐桌邊,又讓服務員開始上菜。他手還有些抖,腦袋也作疼,但這並不影響他吃飯,這時候吃些東西反而能改善他的緒。
還好,他沒白白請柳欣吃一頓飯,至不虧。
穆燁就著他前麵點的菜,吃飽喝足方離開餐廳。他剛坐進駕駛室準備回家,便突然接到藺荀打過來的電話。穆燁對著柳欣還不屑一顧、趾高氣揚,這會看見“老公”兩個字,突然就覺得滿腹委屈翻湧上心頭,讓他想把發生的事盡數告訴藺荀。
他跟藺荀之間沒有,更無需藏任何的緒。
藺荀聽出穆燁聲音不對勁,連道:“我都說跟你一起去,沒被柳欣欺負吧?說什麼了?對這事什麼態度?”
穆燁隨即將見到柳欣之後發生的事盡數告知藺荀,說完又緒低落道:“我其實沒打算報復,更沒想過要把證據給潘坤慶,害得家庭破碎,我有那麼殘忍嗎?跟我見面之後,先是不停否認我說的話,還說這事是朋友的,跟沒關係。後面我說出DNA的事,發現沒辦法否認,就開始求我放過,從始至終沒說過一句抱歉,一句對不起,更沒問過我這些年過得怎麼樣。我之前跟我媽通話,還說沒有不自己孩子的母親,這話本就是騙人的,柳欣太自私了,眼裡只有自己,本看不到別人。”
藺荀沉半晌,這才低沉道:“那你準備怎麼做?”
穆燁苦笑道:“我知道不會跳下去,就是故意激的。我能怎麼辦,既然這麼說,我就當已經死了,以後再沒有任何關係。”
“就這麼輕易放過?”藺荀對穆燁的舉措顯然很不滿。
穆燁聽出藺荀話裡暗藏的含義,他安靜地沉默了會,又低聲問:“那你覺得我該怎麼辦?總不能真破壞家庭,這……不好的。”
“不用,”藺荀思索著,話語鄭重道:“你什麼都不必做,這事就給我。你說得對,總之從現在開始,你就當已經死了,的所有事也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
穆燁不放心道:“藺荀……”
“乖啊,你別管了,都給我。”藺荀話語溫,裡面又攜著不容反駁的力道。
他寵著捧著疼著不願傷害分毫的人,豈能任柳欣這麼隨便地欺負。穆燁心善,因此這種報復的事由他來做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