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當事人貿然出現，周圍的議論聲驟然歇了下來，就連張聞臉上都出一尷尬。

葉祈遠笑了笑，之前外面吵得厲害，他便打消了直接出去的打算，而是通過化妝間的隔門到道室拿了戲服和眼鏡。

張聞強行板著臉，心尷尬的不行。

這個演員一出來就提試鏡，顯然把剛剛他說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雖然張聞先前說這話時并不怕被他聽到，但現在張聞卻不想把事鬧得太難看。

畢竟他已經了心思想把葉祈遠留下來，當然張聞依舊沒有改變自己的想法，他并不認為眼前這個過分年輕的演員帶了個眼鏡就能演好顧醫生。但他卻開始尋思，劇里要怎麼安一個無足輕重卻經常出境的花瓶角。

“張導？”葉祈遠語氣帶笑，再次了一聲張聞。

張聞只能梗著脖子道：“試就試！”

但此話一出，他更尷尬了，怎麼他跟葉祈遠的份像掉了個似的？于是為了扳回自己作為導演的尊嚴，又板著臉補充一句：“你太年輕，我不認為你能演好顧含這個角。”所以年輕人，退而求其次演個花瓶吧。

葉祈遠并沒有回應他這句話，僅是態度平靜的問道：“試哪兒一段？”

張聞是個專業的導演，對演員苛責也只是為了自己的作品負責，因此談起試鏡他的態度立刻變得認真又嚴肅。

《解憂事務所》第二季依舊采取單元故事的形式，主開了一家名為“解憂”的心理咨詢室，每一集都有人上門，或是為了自己或是為了家人。而不同于普通的心理咨詢師，主為了解開每一位病人的心結，東奔西跑，查明每一個心理疾病背后的故事。

在此過程中，主認識了各種行業的朋友，有警察有醫生。顧含就是出現在第一個故事里的眼科醫生，他，溫暖，且與人為善。不僅是醫院里人人垂涎的黃金單漢，就連病人們也是口稱贊。

但是在劇進行中，故事的主線緩緩浮現，作為警察的男主跟主提起了一個奇怪的案件。這座城市頻繁有人被摘除眼球，而害人多是年輕的。

主和作為眼科醫生的顧含輔助警方辦案，在一眾嫌疑人中，最不可能的那一個，就是真正的兇手。

在這部劇里，顧含不僅是幕后boss，更是一個完又吸的男角。他多次出手幫助主，對待病人認真負責，在一個單元故事里還幫助孤兒院的孩子尋找父母。

雖然理智上知道，從職業上來看，顧醫生的嫌疑最大。但這個角現出來的溫暖，足以讓劇中乃至劇外的觀眾齊齊打消對他的懷疑，一廂愿的相信他就是那個完的顧醫生。

正是因如此，張聞才無比在意顧含的選角。這個角扮演起來很難，對一些經驗富的演員都算是個很大的挑戰。

顧含的溫暖和善良是真的，假的善良騙不了人；但他作為幕后真兇的殘忍和冷也是真的，這兩種特質完的融合在這個矛盾的角上，從而塑造他最大的魅力。

張聞可不希演員把顧含演一個讓觀眾一眼就能看的偽君子，更不希劇里呈現的是個沒腦子的傻白甜。

幾人走到拍攝場地的時候，張聞也選好了試鏡的片段，把勾選過的紙質劇本遞給葉祈遠。

葉祈遠看到張聞勾選的試鏡片段時，不由愣了一下。

現在的他已經有了幾次電影試鏡的經驗，嚴岱也給他安排過類似的過程，但葉祈遠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風格的試鏡片段。

一般電影試鏡，往往會挑一些的轉折點，來測試演員的表演能否在極短的時間表現出復雜的，以及能否順利的將觀眾帶戲。

但張聞給葉祈遠的試鏡片段卻只是顧醫生的一段日常，嚴格來說這本算不上一個鏡頭或者一場戲，在葉祈遠看來這更像一場戲中的位置變和調度。

“你準備一下，湊著這個場景就開始吧。”張聞表平淡，但眼神卻很認真。他并沒有因為剛剛的沖突故意為難葉祈遠，更沒有放水的心思。

讓他意外的是，雖然這個年輕的演員在一開始有些驚訝，但他沒有張，也沒有準備太長時間，便站在了場。

因為只是一場倉促的試鏡，攝影機并沒上線。張聞剛想指導葉祈遠站在合適的位置，但他還未開口就見到青年走遠了幾部，恰好站在從自己角度看過去的最佳視角。

張聞愣了一下，腦海里下意識閃過一抹異樣，但試鏡很快開始了，他便專注了起來。

穿白大褂的年輕醫生出現在了走廊里，一邊打著電話一邊朝電梯走去。他步伐很快，但不屬于著生疏的急促，而是著沉穩。

如果有人經常接醫院的場合，并善于觀察，一定會看出這是獨屬于醫院的節奏。在這里，無論醫生，護士，還是家屬，行為見都帶著一種習以為常的急促。除了下班時，沒有人的腳步會帶著悠閑。

劇組工作人員充當群演，飾演病人家屬和葉祈遠搭戲：“顧醫生，麻煩您簽下字！”

年輕的醫生雖然忙碌，但依舊和溫和的笑了笑，接過紙筆簽字時還問了問病人的況。但是在簽完字轉離開時，他卻順手把剛剛拿著的筆放進了自己的上口袋里。

工作人員沒想到有這茬，但是卻下意識道：“醫生，我的筆……”

顧醫生顯然這才回過神來，忙道了聲不好意思，把筆還了回去。看其道歉的練程度，顯然這種職業病引發的烏龍常常出現。

一旁觀看的張聞不由點了點頭，這細節看起來有些多余，但放在劇里作為背景便讓顧醫生這個角立刻變得真實起來。

那邊葉祈遠終于走進了電梯。他一邊掛斷電話，一邊下意識手了下口袋，似乎是沒到趁手的，最終側過，用被白大褂覆蓋的手肘按下了電梯按鍵。

張聞勾畫的試鏡片段還要在延續到后面一點，但看到這一幕，這個挑剔的導演直接道：“停，可以了。”

葉祈遠停了下來，恢復了自己的節奏。

但是劇組其余圍觀的人卻一頭霧水，完全看不懂這試鏡的意義在哪里，難道就只讓葉祈遠走個過場？這一路走來也沒見他演什麼啊？

張聞中途停，沒看出門道的以為他這是不滿意，幸災樂禍葉祈遠的這個角要吹了，還暗道靠臉吃飯的就是不靠譜。

但之前跟葉祈遠搭戲的工作人員卻忍不住看了場的青年一眼，剛剛跟葉祈遠飾演的顧醫生流的時候，他是真的瞬間被帶了病人家屬的角，好似回到了之前自己母親住院的時。

也還別說，在醫院找醫生簽字筆被拿走的事，他還真遇到過。

別人看不懂，張聞這個總導演不可能看不懂。在眾人的目下，這個一臉嚴肅的導演，忍不住雙手捂臉，仰天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次真是丟臉丟大發了。

之所以選這個片段試鏡，是因為顧醫生雖然是劇里的最終boss和男神級的人，但在那之前，他還有個更為重要的份——醫生。

電影由于篇幅的影響往往不會有大段日常出現，但電視劇不一樣。在劇里，醫院是顧醫生最長出現的場合，在這里他要與病人互，與同事互。因此，這個角必須讓觀眾有非常強的代，演醫生就必須像醫生，而不是像老師，更不能讓觀眾覺得就是演員穿著白大褂在鏡頭面前晃。

沖突強大的鏡頭雖然挑戰比較高，但超常發揮的偶然太大。像這類日常的片段，才最能現一個演員的演技功底是否扎實。

張聞萬萬沒想到，葉祈遠竟然做到了。這個看臉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演員，不僅做到了，還做得幾乎天無。

其實剛剛葉祈遠試鏡的片段，在劇本上只有一句話：顧含走進電梯。

中途簽字的節，都是張聞臨時安排上的。但是這個青年面對新加的節，沒有任何慌，甚至借此展示了自己的演技。

他步伐的節奏，順手把筆帶走、還有不用手指按電梯按鍵的習慣，都是醫生上常見的職業病。這些細節，讓顧醫生的職業沉淀為底，而不僅是一個輕飄飄的稱呼。可能大部分人都不會注意，但這些東西會潛觀眾的潛意識，增加他們的真實。

這還不是讓張聞最驚訝的，他更吃驚的是，葉祈遠不僅能想到這些，而且舉手投足之間沒有任何表演的痕跡。這些細微的小作仿佛早就融了他的生活，收放自如。

這代表什麼？這代表這個演員非但演技湛，更是為了這個角用心觀察用心練習過。

能把不屬于自己的習慣融生活，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對待這樣一個優秀又敬業的演員，自己竟然差點輕飄飄一句話就讓他的努力付諸東流。

張聞這才明白試鏡剛開始時，自己到的那抹異樣是出于什麼。未經指導就迅速找到最佳觀測點，這表明眼前這個演員絕對已經十分悉拍攝流程，絕非沒有任何演藝經驗的新人！

想到自己之前在化妝間前說的話，張聞不由抹了把臉，出了兩只通紅通紅的耳朵。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朝葉祈遠問道：“之前在醫院待過？”語氣比一開始緩和了不。

葉祈遠態度也很隨和，沒有再次讓張聞尷尬，他回道：“時間太，沒來得及去醫院，但是看了很多關于醫生這個職業的紀錄片。”

但畢竟是第一次飾演醫生這個專業的角，為了讓這些小習慣做的自然不刻意，他這一個星期的時間一直在練習著，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不敢放松。

張聞滿意的點了點頭，表甚至都帶了點慈祥：“行，等會確認下你服的尺寸，讓道組那邊改下戲服。化妝的話，你底子很好，應該不需要太麻煩。”

他這話一出，周圍一片嘩然，幸災樂禍等著看葉祈遠好戲的人，更是驚掉下。

這就過了？留下了？就這樣走了個過場？

葉祈遠臉波瀾不驚，張聞卻轉頭晦的瞪向后一個一臉震驚的場務。就是這人之前跑過來嚼舌，說新來的演員沒作品也沒啥演技，看著就是靠臉吃飯的。要不是這樣，他現在能那麼丟臉嗎？

關鍵不是丟臉，而是差點錯過一個好演員！

這樣一鬧，自己在棠雨面前更抬不起頭來了，張聞一想到這就氣悶。

傳話那人也很委屈，劇組里兩勢力糾纏，他是站在張聞這邊的。本想提前通知張聞拍導演個馬屁，沒想到反而被記恨上。

葉祈遠作品還沒上，值太高，年紀太小。演技不好靠臉吃飯的話本來是這人的合理推論，誰料這人演技好的不合常理。

于是在張聞眼里，就了：你睜眼說瞎話！你不懷好意！你挑撥離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