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長生悠悠轉醒時, 依稀記得做了個冗長的夢，可惜后背肩膀腫痛難耐, 破碎的夢境被記憶填充，鼻翼里渾濁酸臭的氣味, 他警覺地傾聽了一會兒, 耳邊盡是塞麗娜啜泣聲, 伴隨著幾句有氣無聲的干嘔聲, 他倏忽支起了，才驚覺雙手套了一個手銬。

“李！”塞麗娜的聲音充滿了驚喜，接著想到了現在的境，又是驚悸又是后悔又是無助, 眼淚一顆顆地從眼眶里下，“嗚嗚嗚”地泣了起來, 怎奈還沒哭梨花帶雨呢, 口又一陣穢上涌，難地彎下腰，一邊哭泣著，一邊干嘔著, 狹窄的船艙里彌漫的酸臭味更濃郁了。

“塞麗娜, 你還好吧？”聶長生的雙腳雖然沒有被束縛，可是手銬上系著一鐵鎖鏈, 限制了聶長生的活范圍，只能無奈的抖著手銬，任由鐵鏈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我暈船……”塞麗娜痛不生地哭道, “李，我很害怕，我錯了，不該不聽你和隊長的話……”想起還是自己連累了聶長生與范丹斯，不是自己的任，也不至于落到被擄上了海盜船，這些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兇徒，如何能活著，大概這輩子都不能上岸了吧，越想越痛悔，豆大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直淌。

聶長生安了幾句，才問：“范丹斯呢？”

“好像是被抓去看病了吧……”塞麗娜又下一串淚珠兒，哽咽地問，“李，你說，要是治不好他們的病，會不會被他們丟到海里喂鯊魚啊？我……我罪有應得，死了也沒什麼可惜的，可是你跟范丹斯怎麼辦？嗚嗚嗚……我不要你們死啊！”

聶長生黯然垂下眸子，他不怕死，只是還沒想過會死，他要是死了，那個人怎麼辦？

是陷失眠的魔障里，馬不停蹄地找尋著已經消失在世上的自己的蹤跡？

還是毀天滅地，將擾他心神的人與事統統趕盡殺絕？

聶長生甩了甩頭，他不是會悲觀的人，既然生死已經掌控在海盜的手里，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時機，或者忘陸地。

這大概就是老天在懲罰他率的離開，離開了那個人的邊，又斷得不徹底，否則也不會還跟從前的朋友有聯系，這不，老天就懲罰他上了海盜船……

這下子，再也沒有借口可以再聽到那人的一丁點消息了吧。

范丹斯被人推進船艙時，塞麗娜已經吐得沒了氣力，還好范丹斯帶來了幾粒鹽酸苯海拉明片，塞麗娜和水吞咽了之后，很快就陷了昏睡的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氣支管炎，也有可能是肺炭疽，沒有儀本檢查不清楚……”范丹斯嘀咕著，爾后略顯興地跟聶長生分起了船艦上的見聞，如果不是他的雙手也套了手銬，聶長生都要懷疑他是來觀，而不是被綁來的。

鑒于敵暗我明，聶長生也沒有多做盤問，做了一回范丹斯的忠實聽眾，流著荷蘭統的范丹斯畢竟才大學剛畢業，還太年輕，骨子里也曾崇拜過海盜，他愿意跟著塞麗娜來到羅剎村，本來就想圓了自己兒時的夢想，做一天的海盜，闖一天的大海，快意恩仇，名流千古。

聽了范丹斯一夜的英雄夢，次日的聶長生顯得有點無打采，被人推出渾濁的船艙時，他才深深吸了口氣，周圍的空氣都是的咸味，黏糊糊的海風撲打在他臉上時，他終于見到了蔚藍的天空，飛翔的海鷗，還有遼闊的海洋。

聶長生也曾跟著莊凌霄的船艇出過一次海，只是港口海岸邊的大海本無法與眼前一無際的地平線相提并論，這里的五六點就可以見到金燦燦的，有人拉起了漁網，幾尾不知名的大魚躁地擺著尾做垂死的掙扎。

“看你還想逃到哪里去！”一個笑嘻嘻的年輕人出了一把匕首，手起刀落，對還在漁網里的一尾大魚開膛破肚，手法嫻，那尾大魚只搐了一下，便停止了掙扎了。

聶長生皺了皺眉，聽出了其中警告的意味，其實不用他警告，昨天他們中有人就義無返顧地朝他開槍，如果不是他閃避得快，或許現在早就是一冰冷的尸首了。

甲板上幾個糙的大漢圍了過來，看猴子似的，咕嚕嚕的不知在談什麼，那個宰魚的年輕人嚷了幾句，爾后這群兇徒便發出了刺耳的笑聲。

“中國人？”其中一個草莽的大漢突然說起了中文，這人面容黝黑，是經年風吹日曬的，面龐的廓卻是歐式化，一點也瞧不出有東方統的基因。

“日本人？”草莽大漢見聶長生抿著不說話，臉上出不耐煩的神，用日語問道。

“中國人。”聶長生暗自驚訝，看來海盜也不容易當，會好幾國的語言呢，于是也不別扭，鎮定地回答。

“哦，中國人，大家都說你的手不錯，鮑里斯想要跟你過幾招。”草帽大漢嘿嘿干笑著，指了指宰魚的年輕人。

鮑里斯耍了刷手中的匕首，炫耀似的把匕首揮舞得只見得到一條線圈，挑釁地對聶長生說了幾句什麼，惹得眾人大笑不已，草莽大漢笑著翻譯道：“鮑里斯說，中國話怎麼說來著的？對了，軍令狀，他要跟你立軍令狀，刀槍無眼嘛……”

“他為什麼要跟我立軍令狀？”聶長生臉一變，眼里寒陡然盛滿，他無意跟人結仇，卻不等于愿意做魚被刀俎剁碎。

“鮑里斯跟莫亞是好朋友，你害了莫亞了傷，他要為莫亞報仇。”草莽大漢也不嫌煩，低著嗓音解釋道，“原本麥倫殺的是你，結果你躲開了，牽連了莫亞了傷。”言辭里，似乎大家都很忌憚名麥倫的人，否則也不會把他的過錯算到了聶長生的上了。

鮑里斯停止了賣弄，對草莽大漢又說了幾句，翻譯家點點頭，解下了佩刀，遞給了聶長生，道：“鮑里斯也不占你的便宜，這是我用的佩刀，比匕首長了一點，不過你的手銬不能解開，也算是公平吧？”

聶長生面無表地掂量了手里的佩刀，刀略沉，不是一般的鋼鐵鑄，刀長約莫一尺，正好趁手，刀鋒深寒，不知飲過多亡魂的鮮。聶長生盤算著要是這一場勝了，他們會不會來個槍戰決斗？反正規矩在他們的手里，他想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手刀嗎？”聶長生惋惜地問，這刀雖然趁手，但論起來，還是手刀更適合他控。

他的話似乎提醒了草莽大漢，他用俄語對鮑里斯說道：“你小子別下狠手，麥倫要是知道你殺了醫生，他可是會跟你急的。”

“有什麼關系，不是還有另外兩個醫生嗎？”鮑里斯嘀咕著，滿臉的不在意。

“你小心了，”草莽大漢有點不忍心，對聶長生道，“鮑里斯是條瘋狗，你……”

“多謝。”聶長生朝他點點頭，淡漠沒有表的臉上突然布滿騰騰殺氣。

在場的人似乎沒看明白一個究竟，戰爭就宣告結束了，鮑里斯一臉不敢置信的跪在甲板上，匕首被到遠，反剪著的手落在聶長生的手里，脖子上正著一把寒四溢的佩刀。

原本來看聶長生笑話的海盜們目瞪口呆了，他們是知道鮑里斯的厲害的，可他竟然毫無招架之力，也不知道麥倫擄來了個怎樣的醫生。

等大家愣回神后，紛紛大笑起來，雖然聶長生聽不懂他們的語言，但聽語氣，是在嘲笑他的手下敗將了。

鮑里斯滿臉通紅，又吼又地掙扎著，沖那群嘲笑他的伙伴大罵了來去。

“閉！”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這是一句英語，聶長生順著聲音過去，是一個黑臉龐的年輕人，只是他臉沉，目如凖，渾釋放著殺戮之氣。

大吼大的鮑里斯果然安靜了下來，圍觀的海盜也收斂了嘲諷的笑容，似乎這里的人都很敬畏這位突然出現的黑臉龐年輕人。

“放開他。”黑臉龐掃了一眼大家，森的目落在聶長生的上，冷聲命令道。

聶長生在莊凌霄的上見慣了這森的氣勢，可兩者分明又不一樣，這人殘暴氣勢太重，還了一份狡詐的謀略，斗智斗勇起來，本不是莊凌霄的對手。

險峻的環境下竟然還能想起莊凌霄，聶長生覺得自己真是魔障了，他松開鮑里斯的鉗制，下一瞬槍聲乍響，聶長生只覺得眼前一串飛騰，還沒反應過來，臉上已經沾染了幾滴滾熱的。

剛剛從聶長生的邊站起來的鮑里斯踉蹌了兩步，搖晃的轟然倒在了他的腳下。

圍觀的海盜甚至來不及收斂笑意，就此眼睜睜的看著剛剛為他們取笑對象的伙伴倒在泊里，個個卻彈不得，臉上出驚訝驚恐的神。

聶長生本能地蹲下檢查鮑里斯的槍傷，一邊做急的止救治，一邊對呆怔的海盜道：“有手刀嗎？酒！還有麻醉藥！快拿給我！”

沒有人回答他。

聶長生掃了一眼圍觀的海盜，冷冽的目落在開槍的人上，用英語再強調了一遍他急需的品。

“沒有！”開槍的人冷漠地回答，在他的眼里，既然是失敗者，就沒有必要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