嫚堯沒有回答。

幽寂回頭看時，是閉上眼睛的，天很暗，月瑩潤地灑下來，也只能看到此刻和平靜的神。

他剛才察覺到了一抹神魂的氣息，只是并未過多在意，從心底里便沒有生出多警惕來。

因為這抹神魂的氣息對他來說，有些悉，至是無害的，沒有敵意的，和的。

“堯堯？”但見嫚堯這樣，幽寂一雙劍眉擰了，長睫垂著，顯然十分憂心。

嫚堯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睜開眼時，眼前本來都是黑的，可眨了一下眼，邊的黑幕景一下子像是有人將之擊碎了一般，又像是有人揭開了這個，起了那塊黑布。

天一下子亮了起來，亮得嫚堯有些不太習慣。

揚起頭看天，看到一排仙鶴從頭頂飛躍而過，沖破云層時，便帶起了長長的一條云煙線，碎就從那些多層中灑落下來，泛著金，照得人整個都溫暖起來。

“小朱雀，你怎麼了？你不喜歡你的嗎？赤紅赤紅的，泛著金，我出生以來就沒見過哪只鳥的比你的還好看，為什麼要自己拔掉？”

那道聲音出現得很突然，就像是在耳邊忽然炸開的一樣，隨又縱容，輕得像是天邊的一朵云。

還有些……有些耳。

嫚堯轉過臉去找那一聲音傳來的地方，但眼前總攏著一些煙霧，擋去了多半的視線。

只能看到不遠的地方，大約是一個天的溫泉池，溫泉池邊坐著一個穿著淺紫長的子。

那子段玲瓏，淺紫的長上仿佛鎏著金沙碎，的手輕輕一，便有斑駁的意從上泄出來，把周圍都照得明了幾分。

手里攏著一些金的，或者紅的東西，從地上一捧一捧地捧起來，語氣十分惋惜，“真的很好看，拔下來多疼啊，這池子，是靈泉，你好好泡著，翎羽自然會再長出來，以后便不要拔掉了。”

溫泉池里仿佛泡著一個人，只出個腦袋，黑的墨發散開在泉水上，又有云霧擋著，看不清他的樣貌。

就聽到一聲沙啞的，不確定的，明明是冷卻又聽出一分怯意的聲音，緩緩地，一字一字地問道，

“你不要麼？”

那子聽了，捧著手心里的翎羽，作頓了頓，“你是送給我的？”

溫泉里的男人沒有回答，沉默著。

不過這沉默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嫚堯便聽到前方傳過來的那道輕輕的聲音，“這些我很喜歡，是我收過最好的禮，沒有什麼比得上這些了，不過，以后不要再拔下來了。”

那道男聲有些遲疑，但冷的嗓音還是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極純粹的火靈元。”

那子忽然沉默了下來。

嫚堯心里像是撓似的，很想知道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朝前走了幾步，試圖撥開那些云霧，但是云霧好像一直就在那里不散開。

然后又聽到了那子的聲音，此刻的嗓音里沒多笑意，顯得有些脾氣不好，“族那些人，就是這麼每天拔你的的？”

男子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嗯了一聲，又說道，“沒有翎羽，沒有強悍火靈元，燭蒼想要我的翎羽長到他上，我上，翎羽最好。”

這話一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想送給最好的東西，所以自己拔了自己的，也早已習慣這種疼痛。

“哎，小朱雀為什麼想送給我翎羽？”

“你把我抱出來的。”

在后面，嫚堯便聽不到了，只聽到了一陣陣流水的聲音，像是戲水，又像是在輕地撥弄。

睜大了眼睛去剝云霧，云霧卻越來越濃了，直到面前的場景什麼都看不見。

嫚堯心里空落落的，有些茫然，又有什麼要破殼而出，就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

那子是誰，男子又是誰？

翎羽……朱雀……

嫚堯心里咯噔一下，是……幽寂嗎？

可幽寂的真是什麼？是朱雀嗎？

此時，面前的場景又一變，出現了一個長長的白玉臺階，臺階直通云層之中，并不能一眼到最后。

嫚堯再看周圍，什麼都沒有了，剛才的溫泉池也沒有了，花園亭榭也沒有了，立刻抬走上了臺階。

臺階很長，只是走到半路的時候，就看到了云霧后面坐著的兩個人。

一個白的長袍，一個穿著淺青的長，站在那兒，即便看不清容，也像是一幅唬。。

他們手里拿著什麼，一個在吃，一個沉默著。

“等再過一段時日，我哥哥便要回來了，到時候我帶你去見他，他那兒有一朵花，你肯定會喜歡，到時候，你就搬到他哪里去住，把養好，再聽我哥哥嘮叨嘮叨，對你有益。”

還是那個子的聲音，爽朗又愜意，坐在臺階上猶如坐在蘆葦里垂著清風，喝著酒一般，舒暢又隨。

男子沉默著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等子將盤子里的糕點吃完了，他才沉著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我不想去。”

“那兒對你好，你經脈盡毀，好好養著，便能恢復，你本該是熒天君的，只是如今……總之在我哥哥那養個幾萬年的就行。”

“我不想去。”

“小朱雀你怎麼這麼犟啊，我哥哥人很好……那里也很熱鬧……我是說，他那里很寬廣，任你翱翔，而且，我哥哥那里的人雖然奇形怪狀的都有，但是人都還不錯的。”

“我不想去。”

男子每一次開口都很肯定，不給多余的字，就是那四個字——我不想去。

這可把子愁壞了，手撐著下，苦惱地偏頭看他，“那你說說，你想去哪里？”

嫚堯睜大了眼睛，看見那聲音沉，應當是極酷的男人快速地瞥了子一眼，又收回目，語氣雖然很沉著，可到底是有些發抖的，“我不想走。”

與之前的那一句話只差了一個字——我不想走…

輕輕的，很是害怕被拋棄一樣。

嫚堯聽著，忽然鼻子就一酸，也不知怎麼的，眼睛就也跟著酸了，金豆子就和不要錢似地往下掉。

往上想繼續爬，可是那白玉臺階忽然就從云層里消失了。

嫚堯低頭一看，下面就一下空了，整個人也往下墜落，當時一顆心好像還留在上面，沒下來，緒也都跟著留在了上面。

落地時候，沒覺得疼，周圍的場景也在墜落的時候飛速地變化，直到變了一殘桓斷壁。

不知道這里曾發生過什麼，一片狼藉，像是剛才有人在這里激烈地戰過一樣。

‘嗒——嗒——嗒——’

像是什麼水流滴下的聲音。

嫚堯從地上爬起來往聲音

來源看過去，遠遠地，看到有人從云霧里走來，白的長袍都被染紅了一半，滴答滴答往下滴落的不是水，是。

是個男人，他懷里抱著一個子，上也染了一些，就是不知道是的還是男子的。

嫚堯不用多想就知道，肯定還是之前那兩個畫面里的兩個人。

發現自己再怎麼朝前走，距離總還是差一步，就像是有什麼還沒破除一樣。

靠不近了，那就安安心心聽他們說了什麼。

“你別哭。”是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已經沒有從前那樣沉了，輕輕的，有些別扭，也很和。

“沒有。”子悶悶的聲音從他懷里傳了出來，帶著濃濃的鼻音。

男子似乎猶豫了一下，才是小聲說道，“他不值得。”

“哎，我真的沒為他哭，我就不能是自己疼哭的嗎？”往他懷里鉆了鉆，抱了他的脖子。

“那我回去給你一。”男子小聲說道，有些不好意思。

“你傷了，也流了，是不是也疼？是不是也要我給你？”的聲音帶著鼻音，從他懷里鉆出來時，卻是帶著笑意的，并沒有多委屈或者難過的樣子。

男子步子踉蹌了一下，但更加用力抱了懷里的人，低著頭，墨的長發垂下來一些落在了的面頰上。

他小聲說道，有些磕磕絆絆的，別扭又不自然，但要還是要的，“好……好的。”

接著他們又說了些什麼話，但子的聲音有些輕，又在他懷里被抱著，聲音本來就是被悶著的，這下聽著就更小了，聽不清楚。

嫚堯看著他們走遠了，然后在的視線里一點點消失。

他們到底是誰？

始終沒有看清楚兩人的樣子，猶豫地猜測，若是小朱雀指的是幽寂的話，那那個子呢？

嫚堯又想起之前心魔里看到的那一幕幕，不由心跳加快了一些。

是嗎？

是嗎？

嫚堯有些迷茫，越來越迷茫了，不是穿書麼？書里有這樣的劇麼？為什麼都不記得了？

如果是，究竟是誰？

如果不是，又如果那男子是幽寂的話，那幽寂抱著的人是誰，為什麼會看到？

現在看到的是什麼？

這一幕幕顯然不是

心魔，顯然不是什麼痛苦的回憶，更像是一些被珍藏起來的好的回憶。

不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嫚堯還想看到更多，更希接下來能看清楚兩人的臉，也更想看清楚后來這兩個人怎麼樣了。

但是云霧越來越濃，越來越弄，畫面便被遮蔽住了，越來越不清楚，嫚堯想拼命揮開，讓自己看得更多一些，可是看不見了。

“堯堯，堯堯？”

幽寂輕輕晃了晃嫚堯，皺了眉頭。

嫚堯是聽到了幽寂的聲音，才緩緩睜開眼睛的，一睜開眼，便看到天亮了，沒有黑夜了。

星星和月亮都悄悄地躲在了朝霞后面，此刻只有溫暖熱烈的。

慢慢地收回視線，落到幽寂的臉上。

清晨和的暈下，他的臉越發的好看，就怎麼看都好看，任何語言都無法形容的好看。

嫚堯緩了緩，才從剛才看到的場景里回過神來，直起腰，坐了起來的，發現自己是在幽寂的懷里，一，幽寂也坐直了。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了，以至于嫚堯坐起來的一瞬間，一下撞到了幽寂下。

也顧不上，只抬眼看他，有些著急地抓住他的手臂，“你的真到底是什麼？”

幽寂也怔了一下，沒想到嫚堯昏迷了一晚上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問他的真是什麼。

眼里雖有些迷茫和好奇，但他的真是什麼也不是不能說的。

“朱雀。”

嫚堯一直盯著幽寂的，知道聽到薄薄的輕輕吐出的這兩個字。

朱雀。

是朱雀啊！！

昨晚上夢了一晚上的那三幅場景里，那個子就一直男子，“小朱雀。”

可能還有別的小朱雀呢？

嫚堯抑住心的激，又克制著嗓音追問了一句，“你們朱雀一族除了你之外，還有誰？人多麼？”

說起這個，幽寂便搖了搖頭，“不多。”

“嗯？”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我一個。”

嫚堯抓著他胳膊的手了，所以，那個夢，或者幻境里的人，就是幽寂。

小朱雀就是小幽幽啊。

想著就笑出了聲，越笑聲音越大。

還用得著多想麼？那個子肯定就是啊！

否則，腦子里忽然看到幽寂和

那個子干什麼？人哪怕是在自己的夢里，其中一個主角也肯定是自己啊！

幽寂沉默地看著嫚堯這大笑的樣子，眼睛都完了月亮船，擰了眉頭，不知道自己是朱雀還只有一個有什麼可笑的。

不過有一件事，卻是要告訴的。

“昨夜里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嫚堯心里克制不住的笑意，角便一直是往上勾的，此時聽了幽寂的話，也藏不住的笑，里問著，“昨夜里還發生什麼事了嗎？”

幽寂見一直笑，心莫名也很好，臉便也和了幾分，他回想了一下，說道，“昨夜里，我察覺到一抹神魂靠近，不過那抹神魂沒有惡意，便沒有過多警惕，接著，那抹神魂便躥了你。”

嫚堯當下就明白了，所看到的一幕幕，應該就是那抹神魂的關系。

應當是從前落在外的一抹神魂？因為不知名的關系，回到了？神魂還保存了幾段對來說重要的關系？

“你有沒有覺到哪里不舒服？”幽寂又問道，總覺得看起來有些不太一樣。

嫚堯笑了起來，被剝離瓊鯨骨的那些虛怨怒都消散了大半，或者說是拋之腦后了。

每個時候都有每個時候的機緣，說不定丟了這瓊鯨骨，才能有如今這個機緣呢？

“沒有，我很好，從來沒這麼好過。”

目標清晰，明確，只要朝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就行。

他們一直在昨天的蘆葦旁邊，邊的柴火還在燒著，暖意融融。

嫚堯從火堆里出一來，在地上畫了起來。

“我們來捋一捋，你缺一肋骨，恢復記憶。”

“肋骨在我上，但被你下了制，除非肋骨自回歸，否則無法取出，所以，記憶不能主獲取，只能被接。”

“我的夢里有你，所以，我兩以前關系不一般。”

“那個地方看起來不像是尋常地方，像是天上。”

“夢里你說，‘他不值得’，說不定我可能和某某發生了一段深，并因此產生了無數節，由此，你才會對我說，他不值得。”

“據我夢里的表現來看，我未必就陷深了，我覺得，我更像是對你心一些。”

“這是有理有據的，否則的話，我怎麼會只夢見你，沒看見旁人，也沒看到深的對象呢？”

“當然了，也有可能我一點不想再見對象，以至于一點點回憶都不想在腦中占據，給他留一塊地方。”

“你看起來格有變化浮，說明也是經歷了一番事，但總是往好的方向走。”

“嗯，總結就是，我到底是誰，到底經歷過什麼？我究竟來自哪里？”

還有……我們，究竟是什麼關系呢？

幽寂就這麼看著嫚堯蹲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又一個圈，然后又用線條勾勒起來。

他腦袋里是一個又一個的問號，臉茫然。

聽不懂。

嫚堯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來，現在沒有筆，否則肯定是要把夢到的事和盤的這些邏輯鏈都寫到小本本上。

理順這些，嫚堯就清楚地知道了自己接下來的目標，搞清楚究竟是誰，來自哪里，又經歷過什麼。

想著之前見到的那一幕幕，干勁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