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令揚把蘇湘安置在了一家私人診所裡。

“陳醫生是從香港過來的，在北城開了這家診所，你安心養病。”

祁令揚先代了幾句，他的話很，說完了就要轉離開。

蘇湘半躺在病床上，診所的護士給重新掛了點滴上去，蘇湘看他要出去，說道：“真相呢？”

祁令揚的腳步一頓，蘇湘著他的背影再道：“不是說已經查到了嗎？”

祁令揚轉過來，看蒼白如紙的臉，憔悴的模樣似不堪一擊，這個時候，實在不適合告訴真相。

他道：“先等你養好了病再說。”

蘇湘堅持，道：“反正都是在養病，還不如一起治了。”

的病是病，心裡的病是心病。

與其治好了，等到知道真相扛不住再病一回，還不如一起來，一起治了。

知道，祁令揚把安排在這家私人診所，就是離了傅寒川掌控範圍的。也就是說，如果在這裡重新做一回檢查，就能得到真正的診斷報告了。

祁令揚瞧著，眼眸如漆黑的夜般深沉，沒有一波紋。他道：“你確定，現在就要聽？”

蘇湘看著他平靜無波的眼神，心中忽然起了一寒意。

會是不能承的嗎？

想到了傅寒川剛才那驚恐愧對的神，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蘇湘閉了下眼睛，手指忍不住的捉了被面，甚至能覺到全的僵冷。

一秒兩秒……時間過去，的眼前一片黑暗，就跟三年前一樣。可終究要知道真相，要走出那片黑暗的。

再睜開眼時，篤定點頭道：“你說吧。”

祁令揚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病床前，他低頭看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紙，這張紙本來就是要給的，只是當時急著要去工地。

蘇湘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接起那張紙，上面好像反映著水筆的字跡。

蹙了下眉，將紙展開，越看臉就越沉了下去。

祁令揚站在一邊說道：“我一直在找線索，也托了人去查。你以前是傅家的人，傅家的個人記錄在古華醫院都有，所以我第一個查的就是那裡。那邊沒有什麼特別的。”

“我想起你說，你曾經在公立醫院也做過檢查，當時也沒查出什麼異樣，只說你虛弱需要調理，為此你還喝了很多中藥。”

“我調取過兩家醫院的記錄，卻發現是一模一樣的說辭。至於你的b超單子，竟然與另一個人的一模一樣。”

蘇湘看了一半的紙，手指已經抖起來。

記得，那時候給檢查的醫生是喬影，裴羨的朋友，的手指攥了。

祁令揚看了一眼，的臉更加蒼白了，睫微微的著，在極力的控制住自己的緒。

祁令揚停止了說下去，蘇湘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開口，幹冷的聲音響起道：“然後呢？”

祁令揚調開視線看向了窗外，他道：“後來，我讓人一連去查了幾家醫院，結果，各大醫院的婦科對你蘇湘的名字都是諱莫如深。傅寒川對們打過招呼，所以，你不會得到關於這方面的真正答案。”

蘇湘看完了這張紙，與他說的差不多，是那個前去調查的人給他的報告。

蘇湘把紙放在了一邊，心已經到了穀底，那張紙上最後一段，寫的是曾經做過結紮手。

可是，不記得自己有做過這樣的手，而且，的沒有疤痕。

但如果這上面說的是假的，傅寒川又何必給各大醫院打招呼讓們作假？

蘇湘的眼神發怔，努力的回憶著七年前的那一幕。

生傅贏的時候，那段淒慘還曆曆在目，差點死在那一場生產裡。

蘇湘的發白，微微的抖了起來。翕了下瓣，艱難開口道：“還有別的嗎？”

“他……是怎麼做到這一切的，為何我不知道？”

揪了被子，指甲穿了被面的纖維，掐在了掌心裡，每一個字都在抖。

祁令揚看微抖的，那無助又憤怒的模樣，眉頭蹙了起來，接下來的，才是最殘酷的。

蘇湘等不到祁令揚的聲音，咬牙道：“說！告訴我，你不可能只查到這些的！”

既然開了頭，就不會退。要知道全部，知道傅寒川到底對做了什麼！

祁令揚皺著眉道：“蘇湘，你對那時的那段記憶都不記得了嗎？”

蘇湘偏頭看他，絞的目裡有著茫然。

生完傅贏，全的力氣都沒了，只模糊聽到孩子的哭聲，知道生下來了，就虛暈過去了。

祁令揚道：“你還記得，傅家老宅，有一個老李的嗎？”

蘇湘皺眉想了想，有點模糊的印象，好像是伺候傅老爺子的，副樓那邊的人。住在傅家老宅的時候，並不常去副樓那邊，只有去給老爺子問好的時候才會過去，所以對這個人沒多大覺。

“他怎麼了？”

蘇湘不明白，祁令揚怎麼說到老李這個人上去了。

祁令揚道：“前不久，傅家老宅那邊查出來，老李給傅正康通風報信，把老爺子的消息給他。傅家把他趕了出來，我想，你一直在查線索，便把這個人找了出來，希可以找到一點有用的。”

祁令揚遇到蘇湘的時候，已經是嫁給傅寒川的第三年了，對於以前的事，他並不知，知道的也是蘇湘說的。但是其他的呢？

傅家把老李趕出來，因著這個人與蘇湘並不相，祁令揚並沒有抱有多大希，但老李說了一句他覺得有可能讓傅寒川做這件事的。

祁令揚去了找到老李的時候，他是怎樣的慘樣，只說了老李的。

“他說，你生完傅贏以後，曾經昏迷過幾日。”

蘇湘還是不解，可是腦子裡拂過了一些非常模糊的畫面。

昏迷了幾日，傅寒川就讓人給做了手？

可做過手，是會結疤的呀？

被子底下，蘇湘的一只手向肚子，鑽進服裡再仔細的了下。很平坦，不出什麼來。

洗浴的時候看過自己的肚子，並沒有什麼異樣。

再仔細的著，往下按了按，又好像有了些覺，但不明顯，很難覺到，手指一就不到了。

手腕上的滴管不小心到了皮上，涼涼的。

蘇湘一怔，腦中劃過一種相似的覺，那些模糊的記憶似乎又清晰了一些。

好像有人在肚子上了一種涼涼的東西，然後輕輕抹開，整個肚子都抹上了。

蘇湘想起來了，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裡，那時候有個護士進來給藥。那時不會說話，還在本子上寫問在做什麼。

護士說，給的是去妊娠紋的藥膏，這樣可以讓恢複的完，不留一點痕跡。

在本子上寫肚子疼，護士說生產的時候，醫生在爭論給繼續順產還是剖腹產，有個護士被嚇到了，不小心傷到了，有點破皮不礙事的。

生產的樣子確實很嚇人，還記得看到一眼傅寒川回來時的驚恐模樣，護士被嚇到不覺得奇怪。

現在想起來，都是提前編好的謊言。

七年前的蘇湘，只不過是從蘇家的牢籠被轉移到了傅家，什麼都不懂，別人對做什麼，說什麼，都只能接。加上那些人是醫生護士，信任們，又自卑自己是個啞，更不敢多問，接了們對的一切說辭。

若是微創手，刀口極小，的皮本就白，而且傷也不怎麼留疤，若是加上有膏藥輔助，就可以做到了。

也就是說，們以去妊娠紋的理由，給抹去了做過手的痕跡！

蘇湘的記憶漸漸打開了，那段時候的模糊片段也漸漸的拼湊了起來。

沒有人照顧坐月子，卻有人每天給來藥膏，那時候還以為做了傅寒川的人，傅家的人覺得哪怕傅寒川不喜歡討厭恨，也要保持上的完。就像皇帝桌上的一盤菜，哪怕皇帝不會下筷子一下，但也要保持品相的致……

而那時，全部的心都放在了孩子上，與他相依為命的過著生活，時間一長，對那些事就忘了。

蘇湘的眼睛霧蒙蒙的，心中已是涼了。

去妊娠紋跟去手疤痕完全是兩碼事，沒有往那方面想過，更不相信有人會對做這種事……誰能想到自己的丈夫會給做出這樣的事……

信任醫院給出的結果，以為也許是生傅贏的時候傷到了，那些醫療儀查不出來而已……

每次事後都去洗澡，把自己裡外洗個幹淨，卻不知道，其實傅寒川比更早注意這一點……

他徹底的免去了麻煩，他本不想要的孩子……

難怪，他會一次次的說，生不出孩子，原來是這樣……

“……南城的黎家有一種宮廷方藥，對去疤痕非常靈驗，不星前去重金購買。我去查證過，但還沒得到回複……黎家與客戶有保協議……”

祁令揚還在說著什麼，蘇湘已經聽不下去了。的腦子漲的發疼，像是要裂開來，痛苦的蜷著，捂著腹部，好像那裡又被人用小刀割開過。

不再去細想那些昏昏沉沉時候的回憶，每多一個片段，都只是撕去謊言的一角，不想再去想起那些片段。

“令揚……別說，別說了……”

最大的痛苦，莫過於當有心的覺時，才發現自己又掉了一個巨大的謊言裡。

傅寒川，他要回去，對說那些話……他總說要對負責……

負責，是為了這個嗎？

祁令揚看著蘇湘眼窩裡汩汩的淚水湧出來，皺的眉心不曾松開過。

他用紙巾給了眼淚，發現本不幹淨，只要一直流淚，紙巾就一直會潤。

他對蘇湘的猶豫是生氣的，可此時看到的痛苦，他沒有辦法再對生氣。

祁令揚抬眼看向窗外，烏雲滾滾，天暗，雨水就不曾停歇過。

他想到了什麼，心底一，再看向蘇湘時目變得異常複雜。

他又好似下定了決心，垂著的手指用力的握了起來。

蘇湘的肩膀哭得抖，空氣中有抑的哭泣聲，聽起來更人心疼。

祁令揚坐在床沿，輕輕拍著的背安，他沒再說什麼，只默默的陪著。

這一天，蘇湘沒有吃下任何的東西，到了傍晚，的高燒又燒了起來，比之前的溫度還要高。醫生讓人給用酒拭理降溫，夜裡又反複了幾次，到了淩晨的時候才穩定下來。

蘇湘陷了夢魘，夢到生傅贏時的場景。傅寒川站在門口冷冷看，出滿是的手向他求救，他卻轉走了，從他後又走出幾個人，向著走來，向著傅寒川求救，可是說不出話來……

一波波的疼痛海浪一般襲來，疼得就要暈死過去，又一記更疼的刺痛襲來，猛地驚醒了。眼前是白熾燈和的線，雪白的天花板，還有帶著消毒氣味的空氣。

蘇湘迷茫著，轉頭看過去，一個護士正捉著的手背正在給紮針。

“蘇小姐，你醒了？”護士戴著口罩，聲音，一雙眼睛微彎，非常和善，讓人會不自覺的放松下來。

蘇湘看了一眼櫃子上放著的一串注，只聽護士道：“你剛剛把注拔了，不過沒事，我再重新給你紮上，等這些藥進你的，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像哄小孩一樣，病人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好良好的心，心好了才病才好的快。

蘇湘抿了抿幹裂的，高燒使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張了張：“謝謝。”

護士笑了笑，紮好針頭，又用潤的棉簽了蘇湘的，用吸管喂了幾口水喝，最後才把替換下來的注一起帶著出去了。

蘇湘側頭，怔怔的看著窗外。夢裡的那些疼痛，使自己作出了無意識的反抗，拔了注。

夢裡如此，醒來以後呢？

外面的雨停了，雲層裡竟然出了，雲朵像是披了一層紗，到窗邊的樹葉清洗過，綠油油的發著油。

蘇湘的眼睛寧靜，可也好像失去了一切的彩，黯沉沉的，也不進來。

……

傅氏大樓的會議室。

傅寒川拳頭抵著不時的咳嗽，喬深給他送了藥，但是不怎麼管用。咳嗽停不下來，財務部的發言人幾次被他打斷。一開始還以為他說錯了什麼，但幾次下來發現總裁是生病了。

會議到了一半，傅寒川擰著眉頭一直都沒開口說話，他半垂著眼眸，手裡拿著一支筆，半天也沒一下。

喬深看了他一眼，小聲道：“傅總，不然你去休息一下？”

傅寒川抬眸看了他一眼，喬深往四周掃了一眼，傅寒川跟著看過去，咳了兩聲，正在投影儀前發言的市場部代表與他的視線對上，頓時嚇得手足無措，都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喬深比了個手勢，讓繼續說下去，再看向傅寒川。

自家老板心不在焉，但他的威勢在，他一咳嗽，下面的那些人就驚恐的以為自己說錯，半場會議下來，那些人都好像突然得了結病似的，效率大打折扣。

傅寒川擰了下眉，暫停了會議，代接下來的會議由喬深主持，然後就起回辦公室去了。

他又喝了一口咳嗽藥水，著棕的瓶子，半天沒什麼靜。

他想起來有次他咳嗽，蘇湘找快遞給他送來了止咳糖漿。

他把瓶子放在桌上，頹唐的想，現在應該知道做過結紮手了。

那是在生完傅贏三天後。

一直昏昏沉沉，時而昏迷，醒來的時候很短，接著又昏睡。醫生的意思，說真正走了一趟鬼門關，活下來是命大。當時若不是有老傭人看到躺在地上獨自生孩子，或是再發現的晚一些，估計跟孩子誰都活不了。

他討厭，但也不想一個人因為生孩子送命。

那一幕在他心裡留下了影，他以後都不想再有人給他生孩子。可他既然決定要負責，這輩子的人也就只有一個。

他有一個孩子就夠了，反正他這一代也就只有他一個獨子，而且幸運的是這個孩子不是個啞。

那時候，雖然傅家讓進了門，但孩子沒生下來，都在忐忑孩子生下來是什麼樣的，是否健全是否健康。如果也是個啞，是否要像蘇家一樣對外瞞一切。

卓雅夫人暗地裡都已經做好了決定，等孩子生下來就讓滾出去。

所以，他與醫生商量給做手，不管是娶了，對的人生負責，還是對做手，那也是為負責了。都是為負責的理由。

總歸，那個人為了他的孩子去了一趟鬼門關，經曆了九死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