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9
回到大院的時候, 已經將近十點。黎冉正松了安全帶,準備開門下車。卻聽“咔噠”一聲,竟是落了鎖。
不解地回眸, 視線中,駕駛位上的男人一只手還搭在方向盤上, 將將落了鎖的右手重新收回。他漫不經心地偏頭向,薄輕啟:
“那里面的東西拿一下。”
他朝副駕駛前的收納抬了抬下, 嗓音溫潤又淡然。
黎冉眨了眨眼睛, 順著他的意思打開了收納。
不似霧笙的小轎車一把塞的風格, 不大不小的空間,所有的東西擺放得極其整齊,不難看出車的主人是個多麼有條理且干凈的人。
最顯眼的是夾在其中的一個黃文件袋, 用指尖點了點,側目問他:“這個?”
廉晟淡淡地“嗯”了一聲,話音落下的時候頭頂的燈也突的失了彩。
黎冉的眼前頓覺一片黑,只借著停車場上微弱的燈手了。
廉晟一個抬手,打開了車的照明燈, 線重新落下的時候, 黎冉正巧拿出了那個黃的文件夾。
方才擱在里面沒仔細看,現在拿近了, 黎冉登時就有些張起來。
媽耶, 這這這...長得和上學時每次大型考試的塑封袋一樣, 里面裝著厚厚的考試。萬一一個不小心對上監考老師的視線,就是一場考試的特別關注。
用手指了, 雖然不厚,但也能出紙張之類的覺。
疑地晃了晃,“這是什麼?”
廉晟:“你的生日禮。”
聞言, 生的眼眸突的亮了亮,當即就想要拆開。廉晟眼疾手快地摁住的作,沉聲道:
“先別拆,回家再看。”
好奇心被功勾起,黎冉決定按捺住心中的興,乖乖地把文件袋放在了自己的上。
廉晟收回自己的手,頭頂的燈將他深邃的眉眼一點點映亮。隨著他眨眼的作,細長的睫時不時蓋過眼底的星芒,一閃一閃,像是星星一樣。
“缺席你的生日,我很抱歉。我沒送過孩子生日禮,這是我深思慮之后能送給你的,最好的禮。”
他頓了頓,眼里逐漸有濃墨涌上,正在一步一步地覆蓋方才的過于明亮的彩,盡顯深沉。
“也是我最想送給你的禮。”
黎冉眼瞼了,本是玩笑的聽聽,卻沒想到他說得如此認真。
一時間,斂起了臉上的笑意,目不經意地瞥了眼手中的文件袋,竟然覺得過于珍重而無法拿起。
“廉晟,謝謝你。”
低眸看著他搭在檔位上的右手,修長的手指虛展著。從沒如此仔細地觀察他的手,只知道男人的掌心不似生的,也不似平常男生的,帶著一層薄薄的細繭。不斷地告訴,眼前的這個人曾經經歷過什麼。
從溫暖的車里出來的時候,被冷得打了個寒,趕忙裹上的羽絨服。
又是一次站在這條寬廣的道路上面面相覷,上一次,還是帶著夏日熱意的秋風,還是禮貌守禮形如陌生人。時過境遷,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一切都不一樣了。
黎冉抱著文件袋,把帽子低了點,“差不多到點了,你...”
生輕聲地呢喃,在線帽檐下的眼睛不控制地眨了眨,似在猶豫,也似強忍。
驀地,笑了一下,眼眸的弧度只彎了寸許。
“注意安全。”
說不出讓他走的字眼,哪怕告訴自己這是他的使命,這是為與他并肩之人的必修課,也無法越心中的那道鴻。
廉晟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及生臉上的笑容時,他只是斂眸出聲:
“冉冉,有些話,在我心里藏很久了。”
道路的路燈隔得有點遠,顧及他們所在地方的線只剩最后幾縷。比起方才車明亮的燈,現在僅憑著不甚明晰的芒去打量對方。
男人的眉眼比之前更加深邃,濃的眉下一雙漆黑的眼睛正滿含真摯地著。五被不經意地模糊,廓分明的俊臉上,眸微閃,是黎冉從未見過的深。
他了雙,聲音很低,“我想回來之后告訴你。”
又是一個承諾。
黎冉明白,這是廉晟給的保證。
回來之后。
意味著他一定會平安的回來。
了腳步,義無反顧地朝他走了過去。羽絨服再寬大,抱住他的時候依舊覺得溫暖和充實。
黎冉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被風吹得有些發紅的鼻尖蹭了蹭他溫暖的,開口時的聲音都帶著一層朦朧的質。
“現在,不要跟我說生日快樂。”
廉晟愣了一下,耳邊是繼續響起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弱:
“我寧肯你遲到,也不愿你提早。”
“或許在工作上,你習慣了準點或是提早。但在我這里,你有遲到的權利。我不在意你何時出現,我只關注你會不會出現。”
說到最后,的聲音有些不易察覺的抖著。
廉晟輕輕擁住,用下蹭了蹭的發頂,用最溫的聲音把所有的不安漸漸:
“一生聽從組織命令。”
廉晟一生聽從黎冉。
——
“可以不回來,但是禮不能,或者你要是圖方便的話直接發紅包吧。”
吹完頭發,黎冉穿著一單薄的睡,捧著一杯熱水走進房間。把水杯擱在書桌前,慢悠悠地將手機換了只手拿,用右手拿出了柜子里的畫冊。
黎謙正了正:“怎麼說話的呢,爸爸怎麼可能會了禮,已經在路上了。”
黎冉在書桌前坐了下來,把手機擱在一旁直接開了免提,“爸,還是你懂我啊!”
黎謙笑了兩聲,似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調侃道:“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生日哪還會記得我這個老年人。”
聞言,黎冉翻畫冊的作略微頓了下,棕的眼眸閃過一抹失神,轉瞬即逝,便隨著繼而翻頁的作也一并消散了。
的嗓音很淡,輕聲道:“他不陪我過。”
黎謙愣了下,倒是沒想到是這個結果,“怎麼?有任務?”
生沒什麼緒地應了一聲,從筆筒中了只水筆出來。細長的手指轉著那帶了點重量的黑水筆,話語中是明顯的無奈和妥協。
“沒辦法,誰讓他是廉晟呢。”
那個天生適合當軍人的男人。
“也沒關系,男兒志在四方。像廉晟這年紀輕輕就有這般覺悟的,不知道比那些天天宅在家里好吃懶惰的人強多倍!”
隔著電話,黎謙的聲音依舊含著溫的慈意,“我們冉冉是懂事的孩子,自然會理解的。”
黎冉單手支著下,另一只手握著筆正沙沙沙的在畫冊上畫著什麼。落筆的線條極其流暢,直到收筆都不帶一停頓。
“冉冉。”
門被突然打開,黎冉回頭去,就看到程靜英士拿著一個黃的文件夾走了進來。
“你的東西?”
黎冉的眼睛一亮,猛地出手,“嗯,我的我的。”
方才進門就被程靜英喊著去幫忙打掃了一下衛生,弄得一臟就干脆直接洗了個澡。忙活下來,差點就忘了廉晟給的禮了。
程靜英把東西放在了桌上,漫不經心地睨了一眼,“在跟誰打電話呢?”
“老爸啊...”回答得很快,注意力基本都落在文件袋上了。
程靜英拍了拍的腦袋,“行,別弄太晚,差不多可以睡了。”
說完,又跟了句:“讓你爸也早點睡!”
彎了彎眼睛,“好的!”
看著程靜英帶上了房門,黎冉當即就開始拆線了。黎謙的聲音在一旁繼而響起,
“你媽說什麼了?”
黎冉眉眼未抬,專注著手上的作,稍稍提了音量,“媽讓你早點睡覺!”
最后一圈白線繞開,黎冉掀開袋子,手將袋子里裝的東西拿了出來。
真的如所料,是薄薄的幾乎重合在一起的兩張紙。
耳邊還是黎謙在那喋喋不休的話語,黎冉漫不經心地將紙張翻了過來,映眼簾的是黑印刷,極其端正的幾個字:
申請結婚登記表
完全地愣在了那里,一時間所有的都被模糊,聽不清楚黎謙在講什麼,聽不清楚外邊程靜英的走聲,朦朦朧朧的世界里,只有和手中一式兩份的結婚申請登記表。
同樣的表格,其中一份除卻印刷皆是空白。而另一份,整份表格已經填寫完畢。姓名那一欄后,“廉晟”兩個字寫得工整卻不失張揚。
男人的字看上去筆力蒼勁,宛如青松,字里行間都著嚴謹收斂的風格,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黎冉斂了斂眸,漂亮的眼睛里寫滿了錯愕。腦海里響起的是不久前廉晟在車上對這個文件袋的解釋——
【我沒送過孩子生日禮,這是我深思慮之后能送給你的,最好的禮。】
【也是我最想送給你的禮。】
【冉冉,有些話,我藏在心里很久了,我想回來之后告訴你。】
所以他想送給的禮,是他的一輩子嗎?
這份已經填好的登記表,是他將自己最真實的態度擺在了的面前。他用一紙表格告訴,他想娶,他把選擇權給了,把被留給了自己。
所以他回來后想說的話,是求婚嗎?
生著紙張的手開始抖,心里像是被傾注溫熱的水,暖意漫上心頭卻讓容到無法克制心中的緒。
那的答案呢?
“冉冉?冉冉?”
電話那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黎謙疑地喊了兩聲。黎冉猛然回神,把手中的東西盡數往桌上一擱,飛快地拿起手機。
屏幕亮起的那一刻,通話的時間還在繼續,黎冉只皺眉焦急道:“抱歉老爸,我現在有點事,其他的之后再說。”
話落,直接掛了電話,轉拎起搭在椅子上的開衫外套,跑出房間。
程靜英剛準備把客廳的燈關了,就看到黎冉邊穿外套邊跑了出來。沒有一刻停頓,目標明確地跑向玄關,
“媽,我有事出去一趟!”
“這麼晚了你去哪啊……”
三兩下踩進板鞋,程靜英都來不及追問,就聽到生的聲音隨著一陣關門聲消失在玄關。
深夜的軍區格外安靜,家屬院只有零星幾間窗戶還滲出燈。出來得急,黎冉只在單薄的睡外套了件開衫,紅的確實好看,卻也擋不住冷風的灌。
手機撥著那個悉的電話,等了幾秒鐘之后卻是“已關機”的機械聲。
黎冉看了眼時間,離零點還有十五分鐘。不知道該去哪里找他,僅憑著記憶里的分布圖,想著宿舍所在的位置,哪怕他現在也許早就出去了。
可是就想賭一下,想為之努力,想趁著他走之前告訴他,自己的答案。
眼看著空曠的道路上除卻一個人,只剩下耳邊猖狂呼嘯的風聲。黎冉懊惱地皺了皺眉,后悔油然而生。
如果早點看到,早一點看到就好了!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告訴?為什麼不能直接告訴?
他寧肯抱著猜忌的心理,抱著可能會被拒絕的心理,去戰場上九死一生,都不愿意直白地來質問。
雖然從未想過那種可能,但是萬一呢?萬一他再也回不來,徒留憾的到底是他?還是?
思及此,黎冉不顧自己力的消耗,跑得更加快了。不知道廉晟是怎麼想的,但是知道,自己不想憾。
……
鄭和臨調整了下隊伍,而后才跑到最后,和廉晟并肩前進。
邊的人自出了宿舍就一言不發,俊臉上的緒很淡,看不出一點喜怒哀樂。他了他的手臂,“想什麼呢?”
廉晟回神,淡聲道:“沒什麼。”
鄭和臨明顯不信,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我可聽政委說了,你去要了結婚登記表?”
聞言,廉晟不聲地抬眸瞥了他一眼,卻接收到了后者有些揶揄的神,
“你行啊,那天回來之后讓我問問你對結婚到底什麼想法。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作倒是快。”
他頓了頓,接著追問,“怎麼樣?你和黎冉準備結婚了?”
廉晟擰眉,雖然之前在許那邊聽到那干脆的肯定回答,但這并不代表真正在那個環境之下,的答案不會改變。
聽到鄭和臨的問題,他想了想,云淡風輕地出聲:
“沒,還……”
“廉晟!”
后,傳來一道干凈的聲。聲音細,卻因著特意拔高的音量而顯得十分有氣勢。
廉晟愣了一下,循聲回眸。
幾十米外,黎冉正著氣,一頭長發凌的散著,也擋不住那張略顯蒼白的臉。穿得很單薄,夜晚的涼風吹過纖瘦的軀,可卻毫不在乎,堅定地站在那里。
看著盡在眼前的男人,黎冉的眼眶一瞬就紅了。
許是冷風拂過的后勁在頃刻間籠罩了,垂落在側的手攥著手機,用力到手指的關節都在泛白。
“廉晟...”
的聲音弱了下來,低到只有自己能夠聽清。
鄭和臨看了眼時間,雖然想著起哄卻還是恪盡職守,孰分輕重。他拍了拍廉晟的肩膀,只是低聲提醒:
“時間到了。”
廉晟應聲點頭,雖然知曉即將要出任務,即將要離遠去,可是此刻他的心竟是從未會過的。
從出現在這里的那一刻起,答案已經昭然若揭,毋庸置疑。
他低眸笑了一下,劍眉舒展,漆黑的眼睛里盈滿了笑意,藏也藏不住。
黎冉想要上前,卻發現遠的一眾人都轉離開了。
“等一下,我...”
張了張,想要說話,卻發現留在原地的男人徐徐勾了一下角。
夜中,廉晟從容地抬起手,豎起的食指作輕地搭在了上,做了一個“噤聲”的作,而后放下手朝歪頭笑了一下。
黎冉目一,不偏不倚地凝著他。從來不知道,廉晟的眼睛會說話。
男人溢滿笑意的眼眸,宛若夜晚的大海,在月的照耀下,雖深沉得幽不見底,卻始終閃爍著月的星點。
黎冉斂了斂眸,強忍著淚意出一抹笑容,無聲又眷。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愈發近零點。
視線中的那個男人只是停留了幾秒鐘,便毅然決絕的轉離開。
黎冉站在原地,想要挽回卻不為所。的眼眶很熱,那個遠去的背影逐漸被漫上的水霧模糊,模糊到本無法看清。
咬著瓣,滾燙的淚珠從眼眶逃離,毫無征兆地滴落在瀝青地面上,暈開一圈漂亮的花紋。
我你,心就特別,平淡也溫暖,無語也浪漫。我真的你,哪怕閉上眼,都是你對我笑的樣子。
有些人注定是等待別人的,有些人注定是被人等的。
我等一個人,你被一個人等,我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般配的兩個人。
好好等,會晚些,但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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