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鞭炮聲陣陣， 其實真回去睡了也并不是那麼容易睡著。

蘇若洗完澡回房時韓則城正在書架前擺弄著書架上的書， 然后蘇若發現桌上竟然還有一碟餃子， 熱氣騰騰的， 散發出一陣陣的香味，然后旁邊還有一沓紅包。

韓則城隨著的目看了一眼餃子和紅包，解釋道：“是爸讓曹姨送過來的， 說老家有過年吃餃子的習俗，韓家這邊也一直都保留了這個習慣，除夕夜要再吃幾個餃子才睡覺。”

那些紅包就沒解釋了。

他不說蘇若也知道，應該是韓家人給果果的。

蘇若坐到桌前，聞著餃子的一陣陣香味，其實還真的了。

他們中午吃過簡單的午飯過來，一路奔波， 但晚上那餐除夕團圓飯雖然富，但說實話， 真的是沒吃幾口，想來他應該是也沒吃幾口的。

點頭道：“嗯， 這還是一個很不錯的習俗。韓大哥，你過來我們一起吃吧， 剛剛都沒有吃幾口飯。”

韓則城聽后面嗔的語氣就不由得失笑。

就是這樣， 有什麼事都會很隨意的說出來，原本很沉重的事， 經這麼一說， 好像也就沒什麼大不了了。

他放下手上的書， 也走到桌前坐下，道：“試試吧，曹姨的手藝很不錯的。”

說著就夾了一個放到了蘇若的小碗里。

蘇若“嗯”了一聲，道：“好，我試試。”

說著就夾了碗里的那個餃子蘸了點醋試了試，就是簡單的白菜香菇豬餡的，這大冬天的，也不容易弄到別的新鮮菜，但一樣的白菜香菇豬餡，這餃子做得就真的格外的香，餃子皮也很有勁道。

蘇若吃完一個，韓則城便又夾了一個到碗里。

蘇若咬了一口就道：“你也試試吧。之前看你晚飯也沒吃什麼東西，又開了一下午車，應該早了吧。”

韓則城“嗯”了一聲，可是他剛拿了筷子卻又聽到蘇若道：“等一下。”

韓則城抬頭看。

蘇若就笑瞇瞇的把自己剩下的那半個餃子吃完，然后從碟子里給夾了一個，道：“我喂你。”

韓則城：......

“別鬧。”

他道。

說完就低頭自己去夾。

蘇若卻一把抓住了他夾筷子的手，道：“讓我試試嘛，今天是我們一起度過的第一個除夕也......”

韓則城簡直忍無可忍。

他反手抓住的手，然后傾低頭在耳邊低語了一句，蘇若先是一愣，隨即就道“好嘛，好嘛，一會兒你喂我”。

不過韓則城聽這麼說卻是又往后撤開，坐直了，臉上半點笑意也沒有，居高臨下道：“不是一會兒，是晚上......當然，你著急想要一會兒也可以，不過先等我吃完。”

說完頓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不過到時候你可不要再跟著哭著求饒，說什麼不要，吃不下。”

蘇若一愣，不就喂個餃子嗎，為什麼要哭著求饒，說什麼不要吃不下......然后腦子里突然閃過什麼，一呆，“啪”的一聲，手上的餃子連著筷子一起掉到了桌上。

臉上瞬間漲得赤紅，像是要滴出來。

他怎麼能，怎麼能用這麼一副神說出這種話？

韓則城看一眼，卻沒再理會，而是繼續不聲的吃餃子去了。

蘇若看他那麼一副再正經不過，好像還閑人勿擾的模樣，簡直氣得快吐。

這個人，這個人怎麼會是這樣？！！

又又惱，又不想撓他......不是不想，只是就算看著他都覺得臉紅心跳，更別說跟他打鬧了，那點力氣簡直不夠他看的，最后不過是自己被他欺負而已。

不想再理會他，索站起了就轉出去了。

到外面看了一會兒在院子里玩耍的果果，被冷風吹上一吹臉上的意才退去，這才去了洗漱間又刷了牙，才回房間睡覺。

也沒有理會他直接拉了被子睡覺。

韓則城看氣鼓鼓的模樣心中好笑。

這麼不經逗還非要整天著小爪子他，結果他稍微說得重一點就不了。

這是只許州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他也不理會。

慢慢吃完餃子后再去洗了澡回來才坐到床前哄。

蘇若本來不想理他，可是看到杵到自己面前的紅包，就忍不住好奇問道：“這是什麼？”

看出那是一個紅包。

可是他干嘛拿一個紅包在面前晃？

“歲錢。”

他簡潔道。

哈？

蘇若出了腦袋，重復道：“歲錢？”

韓則城“嗯”了一聲，道：“你不是只記得十八歲以前的事了嗎？那時候過年的時候你還會收歲錢吧？那我就繼續給你好了。”

他的語氣和表都好像很隨意，但看的眼神卻很專注。

蘇若看著他的樣子一時怔忪。

倒是忘了他之前的玩笑了。

抿了抿，低聲嘀咕道：“你又不是我長輩，給什麼歲錢。”

他搭了眼皮，淺淡地笑了一下，慢慢道：“就是做長輩也沒有什麼不可以。你不是跟你家里人都斷絕關系了嗎？以后就只有我和果果，你要長輩，那我就做你的長輩也行，你想要的長輩的疼，我也全部都能給你。”

蘇若一時怔住，臉上慢慢燒起來，但心頭卻是大跳。

就那樣呆呆地看著他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這時“砰”得一聲，外面傳來一個響炮聲，蘇若嚇了一跳，不過那聲響炮之后倒是終于反應過來，然后爬起了坐起來，微仰了頭仔細看他，道：“你哄我。”

韓則城抬眼，在臉上看了一遍，聲音有些低啞道：“哪里不夠，你跟我說。”

一時之間蘇若只覺得很多緒從間一直往上涌。

咬了咬才住想哭的覺，垂下眼，看著他手上的紅包，突然又想到他先前的話，低聲嗔道：“那長輩能說出那種話來嗎？”

什麼長輩嘛。

韓則城笑了出來。

他手撥了撥因為低頭垂下來的頭發，別到腦后，不過卻不跟說那些了。

他道：“你看我爸和溫姨是不是還好？其實小時候曹姨對我也很好，所以我認識的人都不能理解我為什麼不愿意住到韓家來，好像我因此而放棄了大把前途一樣......你覺得呢？”

所有人都覺得他子很古怪。

對那些人來說，軍中能掙出前途來完全是意外，但如果當年留在韓家就直接是坦途了。

蘇若聽他說起這個瞬間就把那些玩笑和害都拋之腦后了。

的神也認真起來，然后看著他搖了搖頭。

當然不會不理解。

再也沒有人能比更理解他的選擇了。

因為當年的完全跟他一樣啊。

過了十幾年的那種生活呢，最后被他們弄到了農場差點死了。

韓家人其實是還不錯。

就是現在脾氣偏激怪氣的韓琴琴那時候也不過就是個幾歲的孩子。

可那都是表面的。

韓家再和和，溫巧儀再溫和大方，韓則華再教養良好。

可那不是他媽，那也不是他的同胞弟弟。

他們看起來再好，也只是看起來而已......這一家子和和，他要加，可能就會破壞這份和和了。

就像今天的除夕團圓飯。

如果沒有他們，韓家可能會度過一個歡快的除夕。

但就因為他們的出現，最后變了一個充滿沉悶和尷尬的團圓飯。

所以，他只能獨自去走那一路的艱難和辛酸。

出生就沒有父親，沒多久母親改嫁，和祖母相依為命。

然后親眼看著祖母活生生死，最后又去繼父那樣的家里過寄人籬下的日子。

蘇若手接過他手上的紅包，然后低頭輕輕的吻了一下就塞到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再轉過來就跪坐了起來，仰了頭看他，輕聲道：“不用他們。”

“你剛剛不是說我以后有你和果果嗎？那你也有我和果果了，我們以后就是一家人，以后每一個除夕我們都一起過，即使......即使因為特別的況不在一起，我們的心也會在一起，好不好？”

看著他，眼眸清澈明亮，像秋夜澄澈的湖水，倒影出人影，也能照出人的心。

韓則城手了的臉頰。

手都有一些發抖。

他其實真的是一個很冷漠的人，心荒蕪地猶如一片干枯地漠地。

所謂的鋼鐵意志，是因為冷到極致，連自己都不放在心上，自然也就有了鋼鐵般的意志。

他對人還算有義，那是因為他用著一套原則準確無誤地行事。

他本來以為他一輩子也就是這樣了。

可是卻沒想到會遇到。

這麼好，這麼，像是長在了他的心上，是他唯一的一個地方。

但很多時候擁有卻又讓他有一種不真實。

好像稍一不小心，他就會打碎這一切，或者會有別人打碎這一切。

他想他或許是一個卑劣的人。

從醒過來，眼神對他變得信任和依賴之后，他一直都很冷靜的用著各種方法慢慢算計著的心，讓越來越依自己，一步一步上自己。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他原本還想著。

等哪一天，或許發現外面的世界更廣闊，不想要他了，他會放過。

可是他現在已經很清醒地認識到，他做不到。

只要想一想他心里都會有一種痛到極致，要做些什麼的沖。

所以他已經本做不到。

他低頭去吻。

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的啄著，像吻著至寶，但偶爾會輕輕地咬一咬，引起一陣栗。

可是這樣吻著，卻一直沒有手去抱。

不住，終于手攬住了他的脖子，投了他懷中，輕出聲，然后在他的手進去的時候道：“這里，這里不是在家里，我不想要......而且果果還在外面玩呢。”

“不做什麼。”

他低聲道，“我只是想親你。”

蘇若被他弄得有些難，掐著他，息著道：“你不是長輩嗎？長輩可以這麼做的嗎？”

說完輕哼了一聲，道，“你是說你很老嗎？你的年紀是可以做我的長輩了。”

沒了五年記憶，可一直都還覺得自己才十幾歲呢......

就是隨意地說。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他卻是猛地頓了下來。

他從上略撤了開來，低頭看著，道：“那以后你遇到年輕的，跟你更能談得來的，你們有共同的事業追求，共同的好，你會不會喜歡他們？”

就好像他看的那些畫只會覺得好看不好看，看不出更深刻的東西。

看圖紙上的那些東西只能分辨出那是個什麼東西，但卻沒法準確無誤地說出那是出自什麼年代，也辨不清真偽，說不出什麼特別的價值來。

可是別人卻能。

他們有更年輕的，更充足的時間，還有彼此都熱的事業，隨便說一個什麼，他們在一起可能幾天幾夜都說不完。

更何況還有一個青梅竹馬。

那就是一個那樣的男人。

他們還有從小的一點一滴的記憶。

教畫畫，陪做功課，在繼母那里委屈了就買禮哄，給做飯，仿著的筆跡替寫作業。

蘇若被他吻得暈暈沉沉的，卻聽不出他語氣中的危險來。

他突然撤開，服又散開了，有些冷，下意識就往他懷里鉆了鉆，惱他反復無常，嗔道：“嗯，喜歡吧，為什麼不喜歡？”

他的手猛地掐住了的腰。

氣息重了下來，可是眼睛盯著，卻說不出話來。

他的手像鐵鉗一樣，掐得蘇若沉重的疼，還因為迫，有點息不過來。

忙抵著他，道：“疼。”

韓則城便稍微松開了些。

他心里像火燒一樣，但卻又清醒得很，想說什麼，可是覺得說什麼又都沒有意思。

最后便又低頭吻住了的，了下去，這回吻得又重又長，很快蘇若便完全只能疲于應付這個吻，早不知東南西北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抱著在懷里，才慢慢醒過來。

他的確并沒有做過多的了，這是韓家，哪怕韓和淮說這是他們的院子，他也不會在這里做更多的。

他抱著，在他懷中，兩人都沒說話，相擁著靜靜聽著外面一陣一陣地鞭炮聲。

這還只是開始，還沒有到十二點。

十二點之后就會不停有人再放鞭炮，會從里到外開三道門，每開一道就要放一陣鞭炮，但每家每戶偏偏開得時間還不一致，就會導致一整晚都會有鞭炮聲響。

偏偏大家還覺得鞭炮聲越響亮，日子就會過得越紅火，那鞭炮都是買最響，恨不得把樓都能震塌下來的，真是聽著都能讓人心。

又是一陣鞭炮聲過后，蘇若道：“你知道嗎？我爺爺鄉下老家那里，很重男輕，凡是沒有兒子的人家，開門大炮都不能開兩扇門的，只有兒的，只能開半邊門，兒都沒有的，連開門大炮都不給放......我也是聽說的。”

他的手過的背，就聽到繼續道，“都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爸，我小時候去爺爺的鄉下老家過年，那些嬸嬸大娘們看到我總會夸我，唉，長得真跟畫上的仙兒一樣啊，唉，這模樣可真讓人稀罕。”

“可是我一轉，就聽到們嘆息，說長得這麼好，可惜就是命不好，沒了媽，親媽也沒給留個弟弟，這建州媳婦雖然是個二婚的，但奈不住人家肚子爭氣，一生就生了個兒子，所以連爺都向著這后媽了。”

“這以后啊，還不知道要被后媽賣給什麼人做媳婦......然后們就開始說哪家哪家的姑娘被后媽送給了個傻子做媳婦，就為了換三斗米，送給了個瘸子好給自己家的傻兒子換媳婦......”

所以小時候就真的提心吊膽，生怕會被林婉華賣給個傻子做媳婦了。

這個心理影一直伴隨著的長。

大概也有這個原因在，他爸說讓跟袁楊訂親，沒怎麼猶豫就同意了。

現在想想很可笑吧，但真的很害怕過。

還是無人可訴的害怕。

不過再想想現實，其實也沒那麼好笑......那些或善意或八卦的嘆息和談笑之后，是惶恐的年和別人冰冷的一生。

他抱著的手有些，抿了抿，很淺地笑了一下，道，“所以那天我睜開眼，發現在一個陌生的屋子，果果在著我阿媽，外面還有你媽的鄉音在吵嚷著，我第一反應就是，啊，是林婉華給我下了藥，把我賣到了什麼小山村給人做媳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