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綏整夜沒睡,睡本就困難,一有心事更是輾轉反側難以眠。
以防程媛晚上電話擾,給傅征發完短信,燕綏就關了機。
窗外的天玄亮,拉出一條深藍的邊線,燕綏在如擂鼓的心率聲中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起床洗漱。
手機開機后,遲鈍了數秒,提示音像撲蝶的網兜一腦疊加著響起來。
燕綏干臉,瞥了眼屏幕。
程媛的未接來電有上百通,時間全部集中在凌晨前后。
嗤了聲,開始看短信。
只有兩條,還全部都是傅征發來的。
程媛這人吧,說沒腦子,和燕綏起爭執后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文字信息好讓燕綏當證據。就連電話記錄也很,怕被錄音。
但也是,豁的出去。半點沒為一個長輩的自覺和底線,一年攢一回氣,專挑燕綏過年回燕家別墅的時候殺上門來給燕綏找不痛快。
——
燕綏看完傅征的短信,抿著淺聲笑。
盤膝在飄窗上坐了會,眼看著天際撕開一道口子,彩的霞從裂中涌出來,漸漸云層鑲上了金邊,天越來越亮。
點著下,回:“兩份報告一起打太便宜你了,別人談個還分試用期觀察期備胎期,你剛上任就吃了自助,別太得寸進尺。”
發送功后,燕綏指尖在通訊錄列表一點,劃到辛芽的名字上,撥打。
半小時后,燕綏拎著剛被從被窩里鏟起來的辛芽去城北早餐店吃餛飩。
早餐店的實店面并不大,就連裝修看著也不夠氣派,頂多算個整潔。桌位不多,顧客卻不。
點完餐,燕綏拎了四腳塑料凳在角落的長桌上添了個靠墻的位置,和辛芽著跟一對結伴一起上學的青梅竹馬湊了一桌。
辛芽瞥了眼燕綏蹭到灰黑墻壁的袖肘,有些難:“燕總,我跟你換個位置。”
桌面剛清理過,有些漉。燕綏了紙巾慢條斯理的干,聞言,抬眼覷:“喜歡我這位子?”
語氣里帶了點故意,辛芽沒聽出來,指了指的袖肘:“你這服好幾千呢,看著怪心疼的。”
老板吆喝著餛飩來了,眼神瞄到角落的桌牌,手靈活地從狹窄的過道上過來,連餛飩帶托盤一并送過來:“你們自己端下哈,店小生意忙,見諒見諒。”
辛芽替把餛飩端到面前,目瞟到小竹馬對面的醋瓶和辣椒油,正要手,咬著蟹黃湯包的小竹馬余瞥見,順手遞過來:“我們這里不用了。”
眼前的餛飩冒著熱氣,飄著清香,味鮮香濃。燕綏一口沒,看辛芽道過謝,笑瞇瞇地把醋瓶和辣椒油推到面前,滋滋地舀起一勺餛飩吹涼了喂進里。
許是吹得還不夠涼,燙了,猛吸了口氣,滿足地瞇起眼。
燕綏低頭看了眼清湯餛飩,湯水里有一圈圈漣漪一樣的油圈,撒了蔥花,餛飩皮薄也,像云一樣一層層片在湯底。
抬手拿起醋瓶一圈一圈,直把亮的湯底澆出了醋,拌上碎椒沫。調好味,舀了一口,有點酸,還有點辣,蓋不住餛飩的鮮香,好吃到舌尖打卷。
燕綏也跟著瞇了瞇眼,一半是被倒過頭的醋酸的,一半是……嗯,還是這個味道。
——
城北到公司,遇上上班高峰期,燕綏是在路上堵車就堵了半個多小時。
車駛公司地下停車場,辛芽從副駕下來后,立刻切換至工作狀態:“燕總,今早的周會延至明天上午。大會議室已經騰出來招待各位董事,等會我過去再檢查一遍看有沒有需要調整或準備的。”
“你就在會議室幫忙接待吧,時間差不多的時候我自己過去。”燕綏按下電梯鍵,余見言又止,側目看:“想說什麼?”
辛芽搖頭:“我看你好像沒睡好。”
這沒什麼好瞞的,燕綏按著眼角,點頭:“失眠了。”
話落,電梯門應聲而開,燕綏率先邁出去,進了辦公室。
——
周會延后一天的消息不亞于一場小型地震,陸陸續續來上班的職員椅子還沒坐熱就先討論上了。等再看到許久沒有現的董事一個個臉不好看的直接去了會議室后,這場小型地震漸漸演變一場山呼地搖的海嘯。
燕綏對這種況早有預料,這些職員倒不是真擔心高層“政變”,純屬湊熱鬧添談資。只要輿論在掌控范圍,無論是地震還是海嘯,都無傷大雅。
時間差不多后,燕綏獨自去會議室。
辛芽特意在門口等,遠遠看到過來,迎上去,小聲提醒:“程大母老虎來了,趾高氣揚恨不得拿腳后跟看我,你自己小心點。”
燕綏神未變:“我爸呢?”
“還沒來,我問了行程,堵在路上。”辛芽說:“燕副總也剛來,和母老虎一前一后,不是一起來的。”
“行,我知道了。”燕綏拍拍的腦袋,“自己機靈點。”
辛芽目送著推開眼前那扇厚重的實木大門,滿眼敬畏。
要知道,里面坐的董事,大多資歷老,年齡大,是一句“尊老”就能死。更別說大一級氣焰高,可不止有脾氣不好難伺候的,還有程母老虎那種挑刺鬧事的……
和負責接待的孩進去倒水都要在門口做半天思想建設,燕總搖曳生姿地就進去了……那氣場,辛芽隔著一米遠都能到渾上下的王八,呸!王霸之氣。
——
燕綏的出場是一貫的作風,面帶微笑,目不斜視,神客氣疏離,不過分謙遜也不失禮貌。
今天不是的主場,難得低調,一路走到主位,看也不看別人的臉直接坐下。
燕沉原本正和坐在側的一位董事低聲談,從燕綏推門而那刻起,眼神就似再也無法移開,直到旁若無人的落座,他才收回目,淺笑著聽對方轉而責備燕綏:“這幾年公司走得順利,小燕總是有點膨脹了……”
燕綏聽不到別人議論,剛坐下,兜里手機震。垂眼,不聲地看了眼手機。
有些意外。
是老船長。
剛坐下沒多久,又起,離開去接電話。
冷眼看著的程媛冷笑一聲,撇了撇。
——
燕綏走到拐角接起電話,背倚著墻,面朝會議室,以防有人出來卻不知道。
老船長笑著和寒暄了幾句,直接進主題:“我猜你這幾天都等著我電話,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這些社會都淘汰了的人,不會用什麼微信,沒事也很聯系,全靠一支筆一個本子摘的電話號碼。這號碼又是死的,老鄭頭換了次號碼,我是又托這個又托那個的好不容易才跟他重新聯系上。”
“辛苦你了。”
“辛苦談不上,我就是怕誤了你的事。這個李捷啊,是燕副總安排進來的,造船廠這麼大,給人找份工作還是方便的。就我們之間誰有人朋友,有合適的崗位也會幫忙說說,給老鄭頭推薦。”老船長笑得憨厚,又說:“老鄭頭人好,也閑,沒事就喜歡抓人聊天,問他還真問對人了。”
“李捷和燕副總的關系,像是表兄弟,但又沒有親戚關系。李捷他自己跟老鄭頭說,他初中畢業,修過車做過網管送過快遞也搞過微商,就是沒一樣能的。燕副總這種讀名牌大學出來的,很是瞧不上他,所以也不來往。主要是燕副總的母親對他多有照拂,他人前人后都是一口一個程姨。”
“燕副總的母親未出嫁前就在老鄭頭隔壁村,聽說是他們村里唯一的大學生。李捷家和是鄰居,李捷他爸爸是上門婿,上頭還有個哥哥姓程,他家中行老二,跟父姓李。據說兩家關系親得狠,李捷出生的時候還沒出嫁呢,還幫著帶過李捷一陣。后來相親嫁到燕家,那時候村子里人人引以為傲,覺得這閨有出息。程家窮啊,又要強,老兩口是砸鍋賣鐵供上大學,出人頭地后又嫁了個家里是造船的,可不風嘛。”
燕綏神淡淡,并沒有因為知道這些陳年舊有太多緒波:“到現在也一直有聯系,看來關系是好的。”
“燕副總母親嫁過來后也很要強,船東老大家幾乎是管事,說一不二。也很有本事,嫁給船東家老大后沒幾年就給父母買了地皮造了棟小別墅。老鄭頭在造船廠做了一輩子,幾乎是看著造船廠一步步做大的,這些話我信他不會說的。”
燕綏早在傅征那知道了李捷和程媛有來往,老船長這通電話算是給詳細講了來龍去脈。
嗓子有些,似嗅著了傅征上淡淡的煙味,有些想煙。
倒不是煙癮上來了,只是心頭煩躁,郁結難消,里不含點什麼總覺得不自在。
看了眼時間,又覺得現在再去車庫拿萬一撞上燕戩,臭罵一通還是小事。想了想,忍下來,道:“行,我知道了,改天有空了去看你和嬸。”
“還有一件事。”老船長嘆了口氣:“老鄭頭能告訴我這麼多,是因為有件事埋心里埋了大半輩子,他覺得愧對東家。”
“他說,老大從腳手架上摔下去是老大家媳婦教的。”
燕綏倏然瞇起眼,語氣陡涼:“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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