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是頭一次來賞花宴, 始終都跟蘇貴人在一。
后宮的鶯鶯燕燕聚集,脂香氣似乎把花香都蓋了過去。滿園春,人比花。
聽說皇上還有些政務要忙, 張皇后宣布賞花開始。
眾妃跟在皇后周圍, 眾星拱月的順著甬路在花園中緩緩往前走。
阿妧位份低,樂得在后面不用去絞盡腦的陪著附庸風雅。
一行人先到了牡丹園, 早有人將最好的牡丹選出來奉上。
“皇后娘娘母儀天下,佩花中之王的牡丹最合適不過。”賢妃從來都是不余力的恭維皇后, 指著園中的牡丹道:“知道皇后娘娘駕到來, 這花仿佛比往日開得都好些。”
鄭貴妃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淑妃保持著優雅得的淺笑, 慧妃笑著點點頭,敬妃也附和一句。“賢妃姐姐說的是。”
只要讓鄭貴妃不痛快的事, 一定不了敬妃參與。
妃位以下的溫昭媛、李修儀、寧昭容三人都落后一步,們后是苗芳儀、舒婕妤,再往后便是阿妧、蘇貴人、陳貴人、吳貴人, 余下的人、選侍、則是落在最后。
一路賞花的路線是早就定好的,阿妧倒也欣賞到了許多往日未曾見過的珍奇花草。
等到將該賞的花都看了一遍后, 趙峋還沒有到。
因作畫需要一個時辰, 便沒有再等皇上過來, 張皇后準備宣布先開始。
“主子, 您想好畫什麼了嗎?”縱然是皇上親自指點主子, 可僅三五日, 主子的水平仍是差了很遠。朱蕊在阿妧邊, 低聲道:“奴婢方才去打聽過了,您先前練過的蘭草,還沒哪位娘娘畫, 不若就選這個?”
雖說畫得好極難,但寥寥勾勒也能搪塞。
阿妧微微頷首。
正當準備開始構思時,慧妃突然開口了。“皇后娘娘,往年都是自己挑了花來畫,不若今年換個法子可好?”
張皇后興致正好,許了繼續說。
“這次大家抓鬮,選到哪個就畫哪個如何?”
妃位之中,慧妃的存在很低。如今突然提議,讓大家有些詫異。
慧妃的話音才落,阿妧眉梢微跳。
先前慧妃病著,算起來阿妧還是頭一次見。別人都還罷了,并不怕抓鬮,唯一會出丑的只有自己。自己跟無冤無仇,竟是提了出來。
“這個聽著有趣,皇后娘娘,不若按慧妃妹妹的意思來如何?”敬妃對分去了不恩寵的阿妧自然也無好,笑盈盈的道:“貴妃娘娘也覺得這個主意好罷?”
鄭貴妃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雖說后宮中亦有宮出的嬪妃,可眼下們中位份高又得寵的只有阿妧,這擺明了是讓阿妧難堪。
“那便照慧妃所說安排。”張皇后略一沉,便答應了下來。
阿妧這些日子得寵,借此機會敲打一番也好,免得忘了本分。到時候自己再施以恩惠替解圍,好令能死心塌地的追隨。
見皇后首肯,大家的目有意無意的落到阿妧上。
阿妧神自若的任們打量。
很快寫著花名的紙鬮已經準備好了,宮人們奉到了皇后跟前,請皇后先取。
隨手拿起了一張對著的紙,打開給眾人看。
“這真真是天意呢。”賢妃先看到了,笑道:“不得今年讓娘娘再畫一幅牡丹,妾等有眼福了。”
張皇后笑笑,并沒有多言。
之后便是鄭貴妃,鄭貴妃也并沒有挑,信手拿起一張。
“芍藥也正配貴妃娘娘。”敬妃眼尖,看到后不由彎起角。“芍藥也極好,只比牡丹略差了些呢!既是芍藥被娘娘走了,妾便沒有這樣的好福氣了。”
鄭貴妃淡然一笑,氣勢上過了總喜歡言語上挑撥的敬妃。
淑妃到了鈴蘭,賢妃到了虞人、慧妃到了桃花、敬妃到了海棠……到了阿妧時,出拿出了一張,是紫藤花。
阿妧倒還鎮定自若,蘇貴人替著急了。
先前教阿妧畫過蘭草,大概能應付過去。紫藤花很那把握,以阿妧的能力本沒辦法在一個時辰畫好。
這些人竟對阿妧有如此大的惡意。
“熙妹妹,等會兒我替你畫一張罷?”蘇貴人見才來時吳貴人就來挑釁,低聲對阿妧道:“我盡量畫的簡單些,不會有人發現。”
阿妧本就惹人妒恨,了世家出的宮妃們一頭,這是個打的好機會。
“多謝蘇姐姐,不用麻煩。”摘了朵茉莉花在手中把玩,笑盈盈的道:“這次們既是想讓我出丑,必然會盯我,若姐姐幫忙還會帶累姐姐。”
“姐姐安心準備,咱們琢玉宮要靠姐姐的畫爭呢。”
見還有閑心玩笑,蘇貴人只得任由去了。
作畫的書案并一應材料早就準備好,時限是一個時辰。
阿妧為了避嫌,特意跟蘇貴人分開,自己尋了一假山旁、樹蔭下的偏僻位置,雖是這里生著一大片紫藤花,但更像是故意避開眾人,不愿意讓別人看到自己作畫似的。
“熙妹妹倒是會挑地方。”吳貴人沒忘了嘲諷一句:“莫非妹妹是要將這一片紫藤花都畫下來?”
哪怕是對著實,阿妧也難描摹下來。
的這點挑釁阿妧并不在意,“看來吳貴人是極有信心能拔得頭籌了。”
說完,不等反駁,阿妧指了指不遠的滴,示意已經開始。
吳貴人見狀悻悻的離開,畢竟也要出畫作。
朱蕊服侍在一旁,阿妧托腮思考了片刻,開始下筆。握筆的姿勢略顯笨拙,一看便是才學不久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時間過去大半。畫好的人將自己的畫作拿上去,請皇后去品評。
阿妧還在自己的書案前磨蹭。蘇貴人雖是已經畫好了,卻也并未遞上去,還在等著阿妧。
一時連楊人都將畫了上來,除去低品階的選侍,只剩們兩個。
“妾真好奇熙妹妹的畫。”敬妃注意到下面的形,意味深長的道:“想來是慢工出細活,熙妹妹正在雕細琢罷。”
聽到有人附和著笑了起來,寧昭容替阿妧擔心要怎樣搪塞過去。
吳貴人自告勇要去看看,安心要讓阿妧出丑。只是沒等下去,阿妧磨磨蹭蹭將自己的畫拿上去了。
顧不得是否失禮,吳貴人先搶了過去,角翹了起來。熙貴人的畫技,果然沒令人失。
若仔細論起來,的紫藤倒勉強能稱作是一團淡紫痕跡,下筆沒有分寸,力道也不對。
“熙妹妹這是畫的什麼?”吳貴人率先嘲笑道:“若不是知道妹妹先到了紫藤,還真沒看出來這跟紫藤有什麼關聯。”
阿妧神坦然,淡淡的道:“讓姐姐見笑了。”
“倒不知熙貴人師承何派,這樣的畫法,本宮從未見過。”敬妃的目落在的畫上,故作疑的蹙了蹙眉。“還請皇后娘娘和諸位妹妹們品鑒,本宮竟是欣賞不來。”
說著,拿起阿妧的畫給更多人展示。
連張皇后都微微蹙了眉。
“這紫藤本就難了些,若給本宮來畫,也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淑妃見狀,開口解圍道:“蘇貴人也畫好了罷,不如再看看你的。”
向來不參與后宮爭斗的淑妃竟然開口,連鄭貴妃都側目看了一眼。
“這人啊,若沒本事就不要出來賣弄,只能落得個貽笑大方的下場。”吳貴人不余力的嘲諷阿妧。“熙妹妹還是多把心放在自的修養上,想來皇上會更喜歡妹妹。”
一時間周圍想起竊竊私語的聲音,無非是議論阿妧的出,怪氣的說有張好看的臉,比什麼都要。
們說話的聲音不高,卻足以讓阿妧聽到。
阿妧將畫拿了回來,默默的收了起來。
“在說什麼,這樣熱鬧?”
不知何時,竟是趙峋走了過來。
眾妃見狀,大家忙放下了畫卷紛紛行禮。
趙峋緩步走了過來,他本就生得好,一玉帝王常服顯出幾分矜貴俊逸的氣質。久居高位的他又自然流出威儀不凡的氣勢,令人敬畏。
若論相貌,他也值得一眾宮妃去爭寵。
阿妧跟著行禮后,還空胡思想了片刻。
趙峋走近時,親自扶起了張皇后。
張皇后面上出笑容,鄭貴妃默默在袖中指尖,高傲的抬起頭。
皇上既是來了,自然要品評后宮眾人的畫作。
皇后所畫的牡丹自是國天香、雍容華貴,鄭貴妃所畫的芍藥亦是明麗貴氣,不輸牡丹的氣勢。往下翻到淑妃的畫時,不由有些奇怪。
“淑妃怎麼想起畫鈴蘭來?”趙峋抬眸,向:“朕記得你往年都喜歡畫山茶花。”
見皇上還記得的好,其他宮妃都用羨慕又嫉妒的眼神過去。
淑妃聲道:“回皇上的話,今年與往年不同。姐妹們湊趣,抓鬮來選擇自己畫的花。”
竟是抓鬮?
趙峋挑了挑眉,皇后是牡丹,貴妃是芍藥……若說沒有私下安排,他是不信的。
那麼阿妧抓的是什麼?
宮妃們的畫水準都稱得上上乘,趙峋愈發好奇阿妧的畫,不聲的用余去尋找人群中的阿妧。
只見阿妧在角落中,似是不想讓人被發現。
越往后看去,畫技便都略差了些。直到蘇貴人的杜鵑花出現,趙峋目一驚喜之。
“蘇貴人的杜鵑倒頗有神韻。”他贊許的道:“朕記得你的字也極好,看來你在書畫上的造詣皆不俗。”
蘇貴人聞言,眉目間染上欣喜之。
“難為您還記得。”當看到鄭貴妃因此變了變臉,心中冷笑,面上更添了些之。“謝皇上稱贊,妾愧不敢當。”
后宮中都知道阿妧跟蘇貴人走得近,阿妧的這點子畫技定是蘇貴人教的。吳貴人做好了準備,要奚落蘇貴人一番,讓下不來臺,好給自己表姐出氣。
“熙妹妹的畫,也請拿給皇上瞧瞧罷。”吳貴人搶著開口道。
阿妧俏麗的面龐上出些許窘迫之,手指攥了畫卷,小聲道:“諸位姐姐們都畫得極好,妾就不獻丑了。”
吳貴人豈會放過這個機會,幾乎奪過了阿妧手中的畫卷,笑瞇瞇的展開。
“熙貴人中的是?”趙峋心中有數,不聲的問。
“皇上,熙貴人畫的是紫藤。”李修儀在一旁道。
趙峋想起了阿妧畫過的丁香,兩者倒有異曲同工之妙。
“聽說熙貴人在苦練畫技,不知是師承那位高人?”舒婕妤畔掛著淺笑,語氣中盡是嘲諷之意。
阿妧有些不安的蜷了蜷手指,分辯道:“是妾沒學好。”
“熙貴人這,確實差了些火候。”吳貴人尋到機會,補了一刀。“素來聽聞熙貴人手巧,怕別是拜錯了師父罷?”
蘇貴人聞言,沒有反駁。
能幫阿妧分擔些,并不后悔。
只聽話音未落,趙峋墨的眸子中起了些波瀾。
“進益多了。”他在阿妧的畫上添了幾筆,看起來總算有了些模樣,生了許多。他遞到阿妧手上,語氣責備,態度更顯得親昵。“拿回去罷,縱然朕也替你改不出來,就不放在此丟丑了。”
皇上才說完,眾人不由出愕然之。
“皇上?”鄭貴妃猜到一種可能,有些不敢置信的向趙峋。
趙峋目淡淡的掃過眾人,慢條斯理的道:“阿妧的畫技,是朕教的。”
大家下意識的都覺得阿妧和蘇貴人同在琢玉宮,這些日子常去繡春閣,就是為了臨時抱佛腳。
誰能想到,皇上竟會去指點個什麼都不懂的人!
難道們方才冷嘲熱諷的人,竟是皇上——怪不得阿妧什麼都不說!
舒婕妤和吳貴人忙跪了下來,其余的人也為自己沒能早些開口到后悔。
這樣一來,像是整個后宮的都在欺負阿妧一般!
們畫得再好又如何,哪里有阿妧的幸運,那樣拙劣的畫被皇上筆批過。想到作畫時兩人耳鬢廝磨的模樣,大家又不由暗自羨慕又妒恨。
“諸位妹妹的畫得各有千秋,不過是閑時的樂子罷了,不必分出高低來。”張皇后見狀,笑盈盈的開口解圍。
大家紛紛跟著開口,生怕趙峋生氣。
趙峋沒什麼表示,一時侍來請示說聽云殿的午膳已經擺好,請皇上并各位娘娘移駕。
末了,只剩下舒婕妤和吳貴人還跪在地上,不敢彈。
阿妧將手中的畫給朱蕊抱著,回頭了兩人一眼,淺淺的彎了下角。
***
今日的賞花宴,因知道皇上要來,各宮娘娘們都很積極妝扮。
鄭貴妃穿了件胭脂紅織金云錦宮裝,愈發顯得艷不可方。發鬢上的赤金釵,遠遠去比皇后的還要華麗,雖說細看去是守了規制的,足見貴妃的榮寵。
相較之下,著杏常服的張皇后,沉穩有余,比之鄭貴妃顯得有些黯淡,卻更有正宮的端莊大氣。
這滿后宮中,還沒有人能跟鄭貴妃爭奇斗艷。
鄭貴妃坐在皇后下首,目淡淡的掃過去。
宮妃們無人與貴妃撞了裳,賢妃穿了品紅的宮裝,淑妃穿了玉蘭,慧妃穿了碧青,敬妃穿了海棠紅……方才大出風頭的阿妧,則穿了一湖藍。
衛容華因要養胎,直到午膳時才來,剛到就為眾人的矚目的焦點。
已經過了頭三個月,因穿著月白的寬宮裝,小腹的隆起并不明顯。并未因有孕而張揚,反而愈發小心謹慎,雙手下意識的在護著小腹。
“妾給皇上、皇后娘娘請安,給諸位姐姐們請安。”衛容華來得遲了些,上前行禮。
趙峋抬了抬手,溫聲道:“你子不便,不必多禮。”
張皇后賢惠大度的叮囑:“衛容華,如今你懷著孕,要事事以腹中皇嗣為先。若上不舒服,早些說出來,不必在這里強撐著。”
衛容華忙道:“妾謝皇上、謝皇后娘娘關心。”
由宮人扶著到苗芳儀下首落座,宮人端上了特意為準備的酸梅湯。
見臉有些發白,苗芳儀關切的道:“衛妹妹,可是有哪里不適?”
衛容華忙道:“妾無事,只是太下走來,有些發暈。緩一緩就好了。”
聽云殿朗闊,各人的位置也都擺得稍遠些。
衛容華有些惡心,不高不低的聲音也從后傳來。
“懷有孕又如何,皇上可曾因此晉了位份?”陳貴人聲音很低,充滿了不屑道:“當初吳充媛罰跪熙人,這點子委屈都讓皇上記在心上,給熙人晉位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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