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紹輝在軍隊待了一輩子，年過七十，可不改。

一杯涼水就這麼直面潑來……

怒氣“騰騰”的就往腦門上躥，一雙和殷時修有幾分相似，卻又相比之下更為凌厲的眸子盯著。

“對，對不起，我不是要潑您的……”

蘇小萌慌了，忙讓殷紹輝進來，而后又趕拿了干巾給殷紹輝。

殷紹輝冷著臉扯過干巾，了臉和頭發，熨燙的筆的襯衫領頭也了一小塊兒。

小萌站在一邊，看著殷紹輝完，大氣都不敢一下。

在心里把容靖給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其次想問問蒼天，為什麼要這樣整……

殷爸爸怎麼會突然就來了呢？

昨天才剛剛不歡而散……

“傻站著干嘛？連杯水都不知道倒？”

殷紹輝聲音低沉，可中氣十足，忙嚇得蘇小萌鉆進廚房，半分鐘不到就泡了杯茶端了出來。

“伯父，請用茶。”

殷紹輝端起那茶，只淡淡的看了一眼，又放回了茶幾上。

“連泡個茶都不會……”

“……”

啊？

蘇小萌愣了一下，泡茶……茶葉加熱水，這有什麼會不會的？

殷爸爸……這是專門來找茬兒的？

蘇小萌心里剛這麼腹誹了一下，便聽殷紹輝冷聲道，

“泡茶，不管茶葉好壞，第一道茶是不喝的。”

“……”

蘇小萌眉頭微微攏起，心里有點委屈了……

殷紹輝瞥了一眼，把臉上那點不滿和不服收進眼底，雙手拄著那拐杖，不輕不重的往地上敲了一下……

“這只是最小的事。”

蘇小萌抬眼，不是很能理解殷紹輝突然冒出來的這句話。

“哪怕是這最小的事，你和老四都有著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更何況是未來幾十年的日子呢？”

“……”

殷紹輝眼睛有些悠遠的正視前方，花白的頭發并沒有讓他顯得贏弱蒼老。

直的脊背昭示著他老當益壯的頑強和堅毅。

叔和說過……這是一個在戰場上馳騁了一輩子的老將。

別看他神滿滿，中氣十足的樣子，其實很不好……

他的兩個膝蓋都中過槍，子彈和長在了一塊兒，取出來后，膝蓋已經非常脆弱……

殷時修的話仿佛在耳邊盤旋著一般。

他們是對自己都十分嚴苛的人，也正因此……他們對自己的孩子，子孫會有更高的期待……

“老四說起來排行老四，其實排行老五，他有一個哥哥，排行老三，是個天才，可天才固執起來，難免比常人更加迂腐……他的一生便是毀在了一個誰都不看好的人手上，最后落得個英年早逝。”

蘇小萌心一驚。

英年早逝……這也太嚇人了。

小萌再愣，也聽得出來他說這事是意有所指。

忙道，“伯父，你放心，我不會害死叔的！”

“……”

殷紹輝聽了這話，眉間那個“川”字更加深刻，抬眼瞥了蘇小萌一眼，有點無語。

蘇小萌咽了下口水，搞不清殷紹輝這表是什麼意思，忙閉上不說話。

“他三哥為了個人和家里斷絕了關系，而后被劃出族譜，死了都進不了殷家的墳墓。”

“……”

蘇小萌眼珠子打了個轉，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

“誰能想到，二十年后，老四也要為了個人，和家里斷絕關系。”

“……”

蘇小萌忙抬眼，錯愕的看向殷紹輝，“伯父，您，您說什麼？”

殷紹輝看向，“怎麼？他沒告訴你？”

“……”

蘇小萌心沉了下來……

那個被否定掉的答案現在就在殷紹輝的邊……

“為了你，他不打算再踏進那個家半步了。”

“……”

叔，真的瘋了麼？

……為什麼啊？

蘇小萌心里此刻就像颶風來襲一般，被刮的一團。

“老四還有個大哥，可那孩子是我從戰場撿回來的，視如親生，卻并非親生。”

“……”

殷紹輝輕嘆口氣，繼續沉著聲道，

“也就是說，雖然老四是我最小的孩子，但將來會繼承殷家家主地位的人，只有他。”

殷家家主……

蘇小萌并不是很能理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但見殷爸爸這樣凝重的提出來……

想必，這個份很重要，這個地位也是非一般的高。

為什麼……殷爸爸要和說這些？

“如何？”

“……什麼？”

殷紹輝看向，那雙歷經風霜的眼，依舊清亮，“你有這個本事擔起殷家這個龐大家族，一家之母這個責任麼？”

“……”

蘇小萌的大眼直瞪瞪的看著他，良久都說不出一句話……

殷紹輝扯了下角，那嚴肅的面孔出一抹諷刺的笑。

他搖了搖頭……

“老四是我老來子，我不瞞你，小丫頭，我最*他，也對他最嚴格，他母親也是一樣。”

“三十二年，他沒忤逆過我們任何事，然而就在昨天，他竟然瞞著我和他母親，把終大事給辦了……”

“他……不是故意瞞你們的……”

蘇小萌低聲道。

不知道殷時修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五月，孩子落地，這樁婚姻就會劃上句點。

他有這個必要，為這場必定會離的婚姻做出這樣的犧牲？

“不是故意？”

“……”

殷紹輝哼了聲，深吸口氣，“你不用那麼張，我來不是你和殷時修離婚。”

蘇小萌一愣，眨了眨眼，神困的看向他……

“你要和老四在一起，可以，但是必須要答應我三個條件。”

“唔……”

蘇小萌心里想著，這沒多久就要離婚了，好像沒什麼必要答應老爺子什麼條件吧？

但考慮到這是叔的父親……

人家專門跑這一趟，還被潑了杯水。

那就……聽著吧。

“……您說。”

“第一，孩子生下后要在本家長大。”

“本家是指……？”

“你昨天和老四去的地方，那是殷家在北京的宅子，也就是說，孩子要由我和他看著。”

蘇小萌心想，將來孩子落地，就和沒關系了……在誰那長大，也無權過問啊。

雖說……現在突然想到會和孩子分離，心里……有點點不舍，發。

但這是擬定好了，必然會發生的事。

住心里的那異樣，點頭，“好，這沒問題！”

“……”

殷紹輝眉頭微皺，又瞥了眼蘇小萌，那神里是滿滿的不贊同。

蘇小萌又搞不懂了，這都如此爽快的答應了，殷爸爸看自己怎麼還這個表啊？

“第……二個呢？”

小心問道。

“殷家的家產，不是你的，將來哪怕你和老四真的不得已走到離婚那一步，你也分不到半點。”

蘇小萌忙搖頭，認真道，

“伯父，我可沒有惦記你們家的家產。”

“那最好。”

殷紹輝上這麼說，心里可不一定就相信蘇小萌說的，盡管這個條件也純粹是試探而已。

因為他實在沒能想明白，這麼一個看起來單純無害的小姑娘，年紀這麼輕，不好好念書，卻懷了老四的孩子，還讓老四為了不惜和家里人翻臉。

要讓他相信這小姑娘什麼都不圖？不可能。

“第三個條……”

“伯父，停，能打斷一下麼？”

殷紹輝揚眉，依舊很是不滿意的表。

蘇小萌雖然心里難，但還是努力出了笑容，緩緩道，

“伯父……我剛才答應了您兩個條件，在您說第三個條件之前，您能不能也答應我一個要求？”

“……”

殷紹輝眸子瞇起，那深沉的眼如深海般幽邃。

終于坐不住了，他心里是這麼想的。

“你說，我倒要聽聽你有什麼要求。”

蘇小萌站直了，臉上的笑容褪去，一張可的小臉，竟一臉認真，字字清晰道，

“無論發生什麼，不可以打時修。”

“……”

蘇小萌見殷爸爸看著自己，什麼話也不說，不由又皺起了眉，“這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我希伯父您能答應我。”

起碼在還是殷時修妻子的時候，不要再讓叔傷。

并不是有多為殷時修考慮。

其實一大男人，了傷，也沒啥大事。

可有點承不住他傷后，自己心口的那疼勁兒……

那種讓整顆心都被揪了的疼勁兒……

“……好，我答應你。”

殷紹輝收回視線，有些冷道。

顯然，他沒有料到蘇小萌所要換取的條件是這樣的……無關要。

“唔……您不是還有第三個條件吧，您說吧，我聽著。”

殷紹輝板著張臉，顯然這第三個條件比前兩個的分量要來的重要的多。

“第三個要求，如果你做到了，那麼前兩個……以后也有的商量。”

“……”

蘇小萌眨了眨眼，實在是有點好奇這第三個要求……

“孩子生下后，去國外繼續念書，最最低的要求，無論什麼專業，必須拿到博士學位證，才能回來。”

“……”

蘇小萌這圓圓的眼睛，一下子幾乎就要瞪凸出來！

這老人家……剛才說的啥？

殷紹輝沉著聲，繼續道，

“就算家庭背景沒有辦法相匹配，但起碼你要在某一個方面配的上老四。”

“……”

蘇小萌臉上的表僵住了。

讓這個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學習的人……去考博士？還去國外考？！

這個意思不就是把流放到國外，然后一輩子不用回來了嘛！

“我還記得第一次在這里見你，你說的那些話。”

殷紹輝繼續說著，完全沒注意到蘇小萌已經被他前面那句話給震的回不過神……

“什麼當個小孩子舞蹈老師，什麼繼承你爸爸的小花店……要是將來你真的了個整天和孩子混在一起的跳舞老師，或是一個花店小老板，這說出去，把老四的臉放哪兒？又把我們殷家的老臉放哪兒？”

“……”

蘇小萌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七旬老人。

明明……答應就好了嘛！反正孩子生下后，就可以拍拍屁走人。

答應唄……

答應了，叔和父母也不至于那麼難看。

答應了，這殷爸爸和那殷媽媽也不會總拿那種瞧不起的眼神看……

可，張不了啊，點不了頭啊……

“憑什麼？”

蘇小萌，你別傻……

“憑什麼啊？”

不要和殷爸爸較勁兒，不要再把事弄大……

“憑什麼要我配的上叔？憑什麼我要為了您口中所謂的臉面，自己做不喜歡做的事？”

明知道不該反駁，可一口氣就憋在了口。

不能理解，也不能服氣！

殷紹輝瞇眼，似是有些不相信……這孩兒竟然在試圖反駁他……

“你說什麼？”

“我配不上叔？那我還嫌你們家宅院太大，規矩太多，配不上我家呢！那你們是不是應該把宅院換一個普通兩居室，辭掉所有傭人，以此來和我家相配啊？”

這小丫頭說的什麼鬼玩意兒？

正氣一輩子的老軍人，被蘇小萌這不著調的腦回路繞的有點暈。

“還臉面呢……你知不知道過年的時候，叔去我家，我媽都沒敢介紹他的份！一個不小心，嚇壞了我爺爺怎麼辦？為了不嚇壞我爺爺，為了能讓叔也像別人的丈夫一樣，不遮不掩的，叔能不能不要做生意？別當什麼殷氏集團總裁？能不能也開個小花店？”

“……”

啥？

“你們要門當戶對，要匹配的上，好，行啊，但是我說清楚，讓我考博士，這輩子都別想了，我就一笨蛋腦瓜，一看書就暈，不如讓叔跟我回我爺爺家種田！”

“我往上爬難，叔往下跳還能難麼？”

“你這小丫頭，你在強詞奪理！”

殷紹輝繞了好久，才總算明白這丫頭說的是個什麼意思。

然而弄明白后，怒氣更甚。

“不是我強詞奪理，而是伯父您強詞奪理。”

蘇小萌靜靜的看著他，不卑不，“我蘇小萌，我爸爸和媽媽把我養這麼大，從來都是希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希我過上快樂的人生。為什麼到了您和伯母面前，我就得答應這個答應那個？”

“我爸媽把我當寶一樣疼，為什麼到您跟前，卻好像低你們一等似得？”

殷紹輝眉頭皺的更，很是無語。

“我啥時候說你低我們一等了？”

“您左一個配不上，又一個配不上，不就是這個意思嘛！”

“你這個丫頭，怎麼不知好歹？我一晚上沒睡，心臟病都快犯了，好不容易接你和老四結婚的事，趁著老四不在，過來好好和你談，你這什麼態度？”

“您這是好好談麼？您這是地主剝削農民！典型一階級社會殘留下來的老古董！”

“你說誰老古董？！”

“就你啊！”

蘇小萌下揚起，一臉篤定！

“我讓你出國深造，讓你多學點，這難道是你去死麼？”

“您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就是我去死！”

蘇小萌越想越氣憤……

博士，竟然要考博士？！我滴個老天……當年高考就差點要了半條命，伯父竟然要去考博士……

還去國外考？

絕對絕對不要和叔在一起！

要離！生了孩子就離！必須離！分分鐘離！

龍頭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敲，“你就是個不知好歹的臭丫頭！爛泥扶不上墻！”

“……哼！”

……

殷時修回來的時候是一點多，他從電梯出來，便看到穿著“奇裝異服”的某太子靠在他家門外。

他揚了下眉，走了過去。

容靖見殷時修回來，忙抬手打了個招呼，“喲！”

“你來干嘛？”

“找你談合作案呀！”

“什麼合作案？”

“你說什麼合作案？不就是被你一口否掉的那個麼。”

“既然被我一口否掉了，還有什麼問題麼？”

“時修哥，你不能因為你個人的因素而對這個案子有偏見啊，你不喜歡我沒關系，可一個商人不能不順應政策變化，不順利經濟發展趨勢吧？”

殷時修揚眉，

“哦？什麼狗屁發展趨勢，說來聽聽。”

容靖微笑，那拉開，就像狐貍一樣。

“實經濟不發展，企業融資困難，社會經濟不會穩定，所以哪怕現在互聯網經濟高速發展，國家也一定會不斷出臺有利于實經濟發展的政策。這個合作案，時修哥，你不會吃虧。”

“容——”

殷時修話還沒來得及說，便聽到門傳來自家老爺子的呵斥聲！

他心一提，看向容靖……

容靖眨了下眼，手一攤，無辜得很，“哦喲！忘了告訴你誒……你爹來找小萌萌了。”

殷時修狠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