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在肖家門口，殷時修拉著蘇小萌的手，摁了門鈴……

開門的是肖家的傭人劉嫂，劉嫂見著殷時修和蘇小萌，忙請兩位進來，

“爺已經恭候多時了。”

殷時修和蘇小萌隨著劉嫂進了屋，肖言果然在客廳里坐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肖言邊上，茶幾上是幾份文件。

見殷時修和蘇小萌來了，兩人便起，打了個招呼，

“殷先生，殷太太，這邊坐吧。”

肖言淡淡的說道。

殷時修和蘇小萌也沒有客氣，坐在肖言和那西裝革履的男人面前。

“這位律師，在親子關系方面，是很權威的。”

律師微微頷首，

“殷先生，殷太太，久仰大名，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下結實兩位。”

“您好。”

蘇小萌淡淡應了聲，也和律師打了個招呼。

話不多說，殷時修直接切正題，視線落在茶幾上的這些文件上，他揚了揚眉，“關于肖小昂從肖家過戶到殷家的手續，都在這了？”

“大部分都在這了，還有一些材料是需要殷先生和殷太太提供的，比如說親子鑒定。其次，殷先生和殷太太可以先把你們面前的這些文件看一下，看看里面的條例是不是還需要改一改？”

律師說道。

殷時修隨手就拿起自己面前的文件，在審視之前便提了一句，

“這些文件，律師整理完之后，我也會讓其他律師再看一遍。”

“是，是，那是肯定的。”

殷時修掃視著過戶協議上的條例……

蘇小萌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熱水，一直沒有看肖言，可能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男人……

關于肖言和沈喚的事，殷時修也已經和說過了，這里有外人，不便說多，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

“你以前的朋友……我和時修去了解了一下……”

“……”

肖言坐在沙發上，他不聲，但是心里卻是波濤洶涌著……

魚刀俎，大概形容的就是他和殷時修夫婦現在的關系。

“……是個善良且熱的人，聽說你們以前是很不被看好的一對兒……”

“……”

“我了解下來倒是覺得，你們真的很登對。”蘇小萌淡淡說著，其實真心讓人聽不出緒的好壞。

“善良，單純……的讓人無可奈何。”

蘇小萌說這話，并不是在贊賞著他們，話里的更多的語氣是一種……淡淡的嘲諷。

諷的不重，但的確是表達了對肖言和沈喚五年前所做的那種種事的態度和看法。

無法茍同，卻又無比的慶幸……

這，真的是讓人糾結錯雜的兩種。

蘇小萌說蘇小萌的，肖言聽著，卻不是很愿在這個話題上回應蘇小萌。

“小昂他……什麼時候回來？”

蘇小萌也聰明的把話題轉開了，喝了口茶，又問了句。

“他爺爺帶他去逛商場了，三點之前不會回來。”

肖言終于應了聲，“三點之前……我們應該談完了。”

蘇小萌抿了抿，

“我知道你是真心對小昂，從小昂對你的態度，從你對小昂的所作所為所付出……我和我先生都打心底里謝你。”

“殷太太，我覺得……如果是客套話的話，就不要再說了。”

肖言抬眼，看向蘇小萌，

“畢竟……比起謝，還是埋怨和憾更多吧？”

蘇小萌的印象里，肖言是難得一見的溫潤君子，他的溫和不似殷時修的溫和，綿里藏針，笑里藏刀。

他的笑容里，是帥氣的憨厚，踏實。

然而這也沒過多久吧……肖言的笑容已然全變了。

他的眼里無，他的神里沒有神，他的話里帶著刺，仿佛外界的所有人都對他有敵意。

“是。”

蘇小萌沒有否認。

哪怕殷時修把肖言和他說的話全部轉述給聽了，也還是埋怨和憾更多。

因為他們救了小昂的時候，和殷時修的心上真的割了一道深深的，這輩子都難以愈合的傷口。

而當他們找到小昂的時候，本以為上天仁慈，想要愈合他們心里的傷口，卻又不曾想，上天只是在他們的心口上撒了一把鹽罷了。

“你比我還小兩歲……肖言。我相信你今后的人生會無比的彩。”

蘇小萌看著肖言，說這話，是認真的，

“我和時修不會再繼續追究五年前的事，不會追究你當年拐走小昂的事。”

“……”

肖言沉默著，抬眼對上蘇小萌的視線……

“楊死了，你人生唯一的污點可能就是喪妻，但我想，這對你來說，是好事，起碼余下的人生，你有自己的支配權，還有可能幸福的機會……”

蘇小萌放下手里的茶杯，目澄澈……

肖言之前一直以為蘇小萌和沈喚是一樣的人，們說話的時候，眼睛會發亮，們做的事，總是讓人打心底里容。

現在……

肖言想，不管蘇小萌和沈喚是不是同樣的一類人都不重要了。

至今想來，他還是懊悔于遇見蘇小萌，認識蘇小萌。

“殷先生，看完了麼？還有沒有地方需要修改的？”

肖言并沒有搭理蘇小萌，而是徑自看向殷時修，聲音冷冷的問道。

殷時修放下手里的文件，

“整理的好，很規范，也合合理。但其中一條，我覺得最好還是改一下。”

“哪一條？”

肖言揚了下眉頭。

“如果殷小昂愿意，他可以隨時和肖言見面……這一條，我想改一下。”

肖言拳頭攥，

“你忘了，小昂上一次是怎麼回來的了？”

“沒有。”

“他是你的兒子，但你不能不顧及他的心！他想見什麼人，應該是他的自由。”

“十八歲以前，他的監護人是我，那麼十八歲以前，談什麼自由？”

殷時修淡淡反問，神嚴肅著……

肖言深吸口氣，只覺得口有火苗子在往頭頂上躥——

“律師，請你把這一條改一下，在殷小昂十八歲以前，肖言不得和殷小昂見面。”

“……”

律師忙看向肖言……

肖言的眼里有太多的無可奈何，有太多抑著的無宣泄的難……

然……

“照他說的做。”

“好的，這一條回頭我就會糾正，請問殷先生，還有別的地方需要好好修正的麼？”

“暫時沒有，之后我的律師會再和律師就其他的細節問題通。”

“好的。”

律師應完，便把茶幾上的文件都收拾了起來，整理進自己的公文包里，沒有在肖家多留便離開了肖家。

這之后，客廳的氛圍就比較僵。

向來能夠活躍氣氛的蘇小萌，這會兒也是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會不識相到看不出肖言對自己的反和厭惡，不是看不到肖言赤。的痛苦。

肖言此時的軸，蘇小萌是無法理解的……

可能是因為太年輕，也可能是因為他真的在小昂上投了旁人難以想象的。

但不管怎麼樣，在蘇小萌眼下的認知里，肖言還是一個賊，了的孩子的賊，了的孩子的……善良又自私的賊。

那之后，經常會有悉蘇小萌的人問，有沒有原諒肖言？

蘇小萌每每聽到別人這麼好奇的問的時候，也只是云淡風輕的笑笑……其實和殷時修的心一樣，早已無所謂原諒不原諒，也早已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因為在那之后……

殷小昂回家了。

————

肖安和領著肖小昂回家，傭人幫著從車里提了兩大袋子東西進了屋。

“爺爺，你快一點兒啊！”

“真是站手臺前一天一夜也比不上陪你這小家伙逛商場來的累……”

肖安和嘀咕著，換了鞋，進了屋，而后就見比他先進來的肖小安站在他跟前不了……

他抬眼，見殷時修夫婦坐在客廳的沙發里。

肖小昂見到殷時修和蘇小萌后，下意識的就咽了下口水，他忐忑的不安的攥著自己的小拳頭……

“小昂……嗨，好些天沒見了。”

一時間這氣氛是要多詭異就有多詭異，最后還是蘇小萌先開的口，打了個招呼。

肖小昂眨他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蘇小萌和殷時修，似是醞釀了好一會兒，才試探的問道，

“你們……是來帶我走的麼……”

蘇小萌聽肖小昂這麼問，心中大喜，以為小昂是接了他們，以為肖言已經和小昂私下里好好通過了，這會兒正要開口，卻被殷時修打斷了，

“不是。”

“呼……那就好。”

而后就見肖小昂這麼一聲長嘆，蘇小萌這才恍然……頓時心下又難免多了一分失落。

“我和小萌就是過來看看你，看看你凍傷有沒有好，這幾天和肖言在一起，是不是過的開心。”

殷時修溫著輕笑著問。

肖小昂對殷時修慢慢的就卸下了心防，他老實道，“恩，我好的，和肖言在一起特別開心！手也好了！”

“那就好。”

殷時修說著，端起茶喝了一口。

肖小昂走到肖言邊上坐下，他仰頭看了眼肖言，似乎是帶著點質疑的問道，“你怎麼都沒有提前告訴我蘇小萌和時修叔叔會來啊……”

“我也不知道啊，不過提前告訴你，你想怎樣啊？”

“你提前告訴我的話，我可以和爺爺再多買點東西回來嘛！晚上我們煮火鍋吃啊！”

肖小昂認真道。

“夠，夠的，買了不呢！”

肖安和忙說道。

“真的夠麼？我怎麼覺得買的了？不然……咱們再去買一點吧？”

肖小昂是真的認真的在和肖安和商量著。

“你應該先問問看時修叔叔和蘇小萌，晚上愿不愿意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火鍋。”

“哦！也對！”

肖小昂拳頭一錘，忙看向殷時修和蘇小萌，

“你們……晚上要不要留在我家吃火鍋啊？”

蘇小萌看向殷時修，盡管滿心想的都是“愿意”，“愿意”！但……有了前車之鑒，蘇小萌也不敢這麼隨隨便便的就應下。

果然……

“雙雙還一個人在家呢，晚上我和蘇小萌就不留下來吃飯了，你就多吃點吧。”

殷時修淡淡道。

肖小昂了自己的鼻子，他看著殷時修，似乎是有些搞不明白這個大人……

“看你沒事，過的也好，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了。”

殷時修說著就站了起來，蘇小萌也跟著站了起來……

“你們現在就要走了麼？”

肖小昂愣了一下。

“恩，時間不早了，哪，那邊那個盒子里面全是爺爺給你買的新年服，雙雙和煌煌送你的玩，你要是喜歡就好好惜，要是不喜歡……就放著吧。”

殷時修微微笑著，對小昂說道。

肖小昂看了一眼沙發邊上的盒子，點了點頭，

“謝謝……”

二老說小昂在肖言跟前待久了，就怕他沒有規矩，不懂禮貌，現在看來，二老的擔心完全是多余的了。

“那……我跟蘇小萌就回去了。”

“時修叔叔！”

“恩？”

“你……你……”肖小昂“你”了半天，大概自個兒也覺得自個兒太墨跡了，頓時就重重嘆了一口氣，利索道，“你上次不是生病了嘛？好了麼？”

“……”

“……”

肖小昂利落的問完這話后，屋子里的人幾乎是都愣住了。

殷時修彎起角，“和你一樣，好了。”

“那就好。”

肖小昂說了句，一副放心了的表。

蘇小萌真的萬萬沒有想到……

“還有沒有其他問題了？”殷時修又問了句。

肖小昂了自己的鼻子，這作看起來……小家伙似乎還真的是有其他問題。

殷時修和蘇小萌好整以暇的等著，而后就見小家伙湊到肖言的耳邊，說了些悄悄話，而后就見肖言神復雜了一下后，沖小昂點了點頭。

于是，小昂便開口問殷時修和蘇小萌，

“下禮拜，我和肖言要去雪山雪！你們……愿不愿意一起來啊？”

“……”

“可以帶著雙雙和煌煌哥哥一起來哦！”

蘇小萌被殷時修握著的手，此刻已經激的全是汗水了……

忙看向殷時修，心里焦急著，這男人不會又拒絕吧？一次又一次拒絕和兒子親接，增加的好機會……？

事實證明，殷時修的確是個進退有寸的人，

“好。”

————

離開肖家，蘇小萌這已經端著好一會兒了，一上車，頓時就激的喊了出來，

“他，他這是接我們了呀！時修，他還會關心你呢！”

“知道知道，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兒。”

“我就是沒出息，不然呢？那可是我兒子！你也不想想他前段時間還那麼排斥咱們，現在是又關心你，又邀請咱們和他一起出去玩兒，我能不興麼？這可直接是質的飛躍啊！”

蘇小萌喜出外。

殷時修手了的頭，把拉到自己懷里抱著。

怎能不欣喜？

肖小昂今天說的話，今天的行徑，對他和小萌來說，那就是驚喜，那就是值得慶祝的大事。

“你說小昂這孩子怎麼就這麼暖心？他真的太懂事了……”

蘇小萌想著都覺得不可思議，不由自主的出聲嘆著。

殷時修倒是沒有接的話……

五歲的孩子能懂事到什麼地步？

再懂事，再暖心，那也是父母教的。

殷時修想，也許這個肖言真的和他是完全不對付的兩種人，完全無法互相理解的兩種人。

肖言的單純自私，殷時修的復雜霸道。

可當殷時修斷定肖言自私的時候，肖言表現出來的行為又是在自我犧牲，當肖言斷定殷時修冷絕的時候，殷時修表現出來的行徑卻又是……寬容和退讓。

人，真的無法單純的用一個兩個詞匯去涵蓋。

————

肖言和肖小昂去的雪山正是玉龍雪山，離大理不遠。

殷時修和蘇小萌告訴雙雙和煌煌，稱要帶他們來爬雪山的時候，兩人表現出來的態度又是極其的南轅北轍。

一個極其的樂意，一個極其的不愿。

“本來就冷的要死了，還去爬雪山……我不去。”

“爬雪山多好玩啊！還是和小昂弟弟一起！”

“對，就是因為還要和肖小昂一起，我就更不想去了！”

“哥哥，你這真的是很不合人緣啊，小昂弟弟都這麼邀請我們了，你別扭個什麼勁兒啊？”

“你這麼快就忘了？爸爸就是因為他在家躺了整整三天！”

“哥哥……我覺得你這樣是不對的……小人才這麼記仇呢！爸爸都不記仇，你卻記的這麼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