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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門之下》 第七十八章

第二日一早,棲遲自榻上起,發現原本兩張分開放的行軍榻是并在一的,合了一張床一樣。

至于伏廷何時弄的,竟沒察覺,只記得昨晚被他抱著睡了一夜。

旁已空,他早已經起了。

穿好服,掀簾出去,外面人馬忙碌,往來穿梭,輜重糧草都已收整上車,戰馬被陸續牽出,還有不人在收拾營帳。

伏廷在營地另一頭與曹玉林說著話,眼睛一看到就停了,沖曹玉林點了個頭。

曹玉林抱拳,轉走了。

伏廷轉朝大帳走來。

“就要走了。”他站定了說。

棲遲嗯一聲,看他下刮得干干凈凈,上胡服束,袖口也系地好好的,將給他包扎的傷遮蓋了。

“好像我起的最晚。”

他朝左右看一眼,低聲說:“那又如何,大都護夫人不走,誰敢走?”

棲遲目,抬手了下鬢邊發,藏了邊的點點笑意,轉頭回帳去準備。

沉,風呼凜凜。

全軍拔營。

等棲遲系上披風坐車中時,新已經抱著孩子在等著了。

李硯準備騎馬隨軍而行,牽著馬過來,先探進車逗弄了一下裹小粽子似的弟弟,再對棲遲道:“姑姑,應當不久就能回瀚海府了吧?”

棲遲眼一,想起瀚海府里的事,又若無其事地沖他笑笑:“應該是。”

有伏廷在,再回去倒沒那麼擔心。

……

馬車外,眾人上馬啟程,踏過荒原,先往榆溪州方向而行。

伏廷打馬要去車邊時,羅小義跟了上來,他環顧左右,低低道:“三哥,這場仗是打完了,可那幕后的‘幫手’呢,就這麼算了?”

與突厥從對峙到如今,大半年都下來了,論打仗卻就這麼幾場,可錯一步便兇險萬分,榆溪州中還遭了這樣的傷亡損失,若非有人相助突厥,以瀚海府如今兵力,豈會讓突厥如此猖狂,想想便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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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廷沉聲說:“當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何止,還必然要揪出來。

羅小義又朝左右看了看,歪著頭靠過來:“三哥可是有計較了?否則你當時何必我突然去榆溪州的后方安置一批兵馬呢,現在越想越覺得你是算好的。”

伏廷問:“你覺得他們是如何憑空出現的?”

羅小義轉著眼珠盤算:“突厥狗都被擋在邊境,前面進不來,又不能飛進來,總不會是……”話到此一頓,眼珠睜圓,“莫非是從后方?”

不然他何必在榆溪州的后方兵馬設伏,還一攔一個準。

伏廷頷首。

羅小義額上都要冒出汗來,扯著馬韁,挨他更近:“可是后方是咱們北地腹地,再往后就是中原,他們如何能先越過咱們這關進那里再過來?”

“還有別的地方。”他忽然說。

“別的地方?”羅小義天,回憶著榆溪州的地圖。

榆溪州地勢狹長,縱呈三角與突厥界,其后背倚北地大片疆土,連通中原要道,而三角的另一面卻也算是個邊界,搭界的也是自己人的地盤。

他恍然道:“還有別的都護府。”

伏廷看他一眼:“一個能給他們提供陌刀,人馬接應的勢力,必然有兵馬。”

羅小義一驚,下意識道:“他們怎麼敢,那可是叛國重罪啊!”

“死無對證,什麼也沒搜出來,又如何說人家叛國?”

羅小義皺了眉。

伏廷說:“我已曹玉林暗中查探,未出結果前不要聲張。”

原本他也只是懷疑,幫助突厥混城中縱火的是自后方而來的胡人,還能懷疑是北地出了賊,但出現陌刀和那群弓箭兵時,他便留了心。

羅小義不朝前看了一眼,曹玉林換回了慣常穿的黑,騎著馬在馬車旁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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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關系重大,的確不能隨意聲張,人家都護府的名字都含在里了,他又忍回去了。

看到馬車時,他忽然想起前事:“先前瀚海府也混了突厥人行刺,這兩件事可有關聯?”

伏廷果斷說:“沒有。”

“三哥為何說得如此篤定?”

“因為一個要我贏,一個要我輸。”

瀚海府里的事直接推在了突厥上,不管當時行刺是造棲遲出事還是李硯出事,都會讓他更恨突厥,勢必會英勇殺敵。而幫助突厥卻是明擺著要他輸去這一戰。

二者之間也許有關聯,但他們的目的不同。

他看了眼馬車,心想這件事也要揪出來。

好在不管如何,北地終是擋住了突厥,讓全境安然度過了收期。

人馬過了荒原,上了寬闊平整的直道,暫時停住。

后方一路送行至此的仆固部該辭行歸部了。

仆固京領著仆固辛云打馬過來,向伏廷見禮辭行。

棲遲忽聽見外面李硯驚詫地說了句“好多人”,揭簾看出去,目一凝,也頗為詫異。

直道兩側站了許多百姓,看起來都是附近的游牧部族,騎著馬,攜兒帶地趕來,即使被大軍隔絕,眼神卻分外殷切,紛紛向隊伍按懷見禮。

伏廷仍在馬車后方,仆固京已與他說完話,領著孫就要走了。

仆固辛云忽然停頓一下,因為有什麼從眼前飛了過去,輕輕落在了伏廷上。

道旁有坐在馬上的胡咯咯笑著,舉起的手剛收回去,一只手兜著胡擺。

棲遲順著往地上看了一眼,那原來是朵花。

一朵之后,接著就有跟多的胡抬手,從兜著的擺上,藏著的袖口中,提著的布袋里,拿出一朵又一朵的花,朝隊伍里扔進來。

有些落在了將士們上,大多都是往伏廷上扔的。

就連仆固辛云上都被連帶著落了幾朵,看了眼伏廷,垂著頭,打馬跟上祖父,行向隊尾。

道旁百姓無人關心他們離去,所有人眼里只有這支軍隊,以及軍隊中的大都護,人們在笑,男人們在吆喝壯威。

羅小義上也落了兩朵,原本還嚴肅的一張臉也被弄得緩和不,朝馬車看一眼,又看看他三哥,著鼻子笑了笑。

伏廷卻像是見怪不怪,手一拂,落在軍服上的花就被他拂掉了。

“這是做什麼?”輕輕問。

曹玉林在旁司空見慣一般道:“嫂嫂不必在意,這是胡的傳統,往英勇的男人上扔花,表達慕,也是敬仰。三哥此戰得勝,保了他們安然無恙,他們是在激。”

棲遲眼輕轉,看向伏廷的影,心說原來這才是北地郎的場面。

伏廷一眼就捉到了視線,韁繩一扯,打馬過來,一面揮手下令繼續前行。

行進時,仍不斷有花飛落。

從他上跌落在地,被馬蹄踩過,碾土里。

們不覺無們仰這樣的英雄,并不奢求被青睞。

風過馬嘶,卷了一朵,飄車中,落在棲遲腳邊。

拿起來看了看,不知是什麼花,紫圓苞,竟然在這寒季里還未凋謝,難怪適合贈予英勇之人。

窗前曹玉林和李硯皆退去,給伏廷讓開位置。

棲遲拈花在指,抬起頭,看到他馬而來的影,作弄心起,手一拋,朝他那里丟了過去。

伏廷手一,接住了。

微怔,沒料到他就這麼接住了。

接著就看見他拿了那花在手里,眼看著,漆黑的眼底似多了層暗流,藏了些不言而喻的東西,而后,仿若似笑非笑。

不知其他人有沒有看到,棲遲眼珠輕轉,半掩簾布,搭著胳膊,擱在窗格上。

忽有什麼落了下來。

若非那些胡部百姓已被甩在后面,還以為又是花,抬眼,鼻尖一涼。

天空灰藍,呼嘯的北風卷著雪屑,打著旋地落了下來。

北地的冬日漫長,早已到來,但直到落雪,才能算得上是嚴嚴寒冬。

了下鼻尖說:“下雪了,嚴冬到了。”

眼前按上一只手,伏廷自馬上俯,看著雙眼:“北地此后都不會再有嚴冬了。”

畢竟最嚴寒的長冬都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伏廷:貧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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