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部隊不讓使用智能手機, 去年剛下的通知——“網絡進營”, 說是允許使用網絡和智能機了, 就是時間上有管控。

陸懷征一直懶得換, 每回跟隊員們休假出去，滿大街的屏手機，就他手里一個按鍵板磚機，陳瑞幾個都笑他, 他自己倒不在意，還的。

因為每回有姑娘過來搭訕，帥哥加個微信唄。他一掏出那板磚機，心平氣和說, 還真沒有, 人姑娘就瞠目結舌走了, 以為是哪個犄角旮瘩來的土鱉。

這手機剛換不久，他算是個長的人，原先板磚機從高中一直用到現在, 徹底報廢了。微信也是剛申請沒多久, 沒幾個好友, 所以一打開朋友圈, 幾乎全部是李瑤辛的狀態。

最上面一條是剛剛才發的，底下就有一條評論，是自己回復自己的。

“于好小姐，你真的很點贊我的朋友圈哎。”

陸懷征心口一窒，又斗著膽子往下翻了翻。

李瑤辛的朋友圈就跟老太太的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 陸懷征翻到一半就沒耐心再往下翻了，他把手機揣回兜里，背靠著栗鴻文的辦公室門口陷了沉思，琢磨著這倆什麼時候搭上線的——

電閃雷鳴間，一個激靈，腦子里閃過一個極其可怕的念頭。

他又再次把手機從兜里掏出來，打開微信，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極快速地將李瑤辛的朋友圈刷刷刷飛也似的劃到一個月前。

然后時間定格在周六那天。

果然發朋友圈了，還拍了六張圖片，最后一張那笑得跟個二缺似的傻，不是他是誰？

李瑤辛真的特自己回復自己，每條狀態下幾乎都要自己回復自己一條。

那條也不例外。

“問的人太多啦，現在統一回復，相親，嘻嘻。”

陸懷征覺得大腦轟然一聲，空白一片，心里仿佛有幾十個車轱轆在咕咚咕咚不停轉，又又忐忑，第一次跳傘都他媽沒現在這會兒張。

結合這幾天的反應，他覺得于好是看到了，說不準還點了個贊。

口悶了口氣，鼓鼓的，上不提下不咽，無發泄，憋得慌。

陸懷征心突突得跳，覺得自己真不是東西。他這人算不上謙謙君子，倒也真算不上壞，頂多就是貧了些，干了壞事，向來也不怕，男子漢大丈夫敢做敢當。年的時候，上甚至還帶著一踏破云霄的俠氣，敢怒敢言敢辯。

他沒騙過誰，一說一二說二，坦率直白的很。

唯獨騙過一姑娘，還沒騙到手。

一面兒是謊言被識破的臊，一面兒又覺得于好生氣說明對他還有覺。

好事兒。

最后那個贊，陸懷征還是在孫凱微信里看到的，孫凱結婚拉了個群，然后他就驚奇的發現，群里有李瑤辛，還有于好。孫凱跟李瑤辛從小就認識，算是青梅竹馬。至于于好——

他一開始不知道那是于好，是休假第二天，他陪孫凱去選結婚戒指，在一家商場。一聽說是結婚，服務員熱洋溢地把他們今年最暢銷的幾款戒指碼得齊齊整整擺在柜面上任君挑選。

倆大男人平時戰場上殺伐果敢，到了這時候都全然沒了主意，陸懷征更沒經驗，一條長撐著地，挎著腰坐在高腳椅上，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這亮晶晶閃著流溢彩的東西，戴在手上多礙事兒，開槍擱著慌。

孫凱小心翼翼舉了一枚，轉頭問他，“這枚怎樣？”

他掃過去一眼，“跟剛才那枚有什麼區別？”

孫凱著戒指，轉頭看服務員。

服務員笑盈盈地熱心解釋，“先生，是這樣，這枚是三十分，剛才那枚只有十分，結婚的話，三十至五十分最熱銷。”

倆人都愣了，不懂這五十分三十分是什麼單位。

孫凱問，“五十分多大。”

服務員：“通俗點說，五十分就是0.5克拉，截面直徑5.1毫米。”

孫凱若有所思點頭，陸懷征懂了，手搭上他的肩，給他提醒：“就跟你平時用那槍口徑差不多大，稍微小個0.7毫米，忽略不計了。”

“……”

男人之間的思維真……服務員嚇傻，拿戒指的手開始哆嗦，“二位……還有別的需要看……看嗎？”

孫凱沒察覺，揮揮手說我再挑挑。

然后就這會兒，兩人手機震了下，陳瑞在群里問，那個沒頭像是誰？

孫凱回，心理科的小于醫生。

陸懷征驀然抬頭問孫凱，“是于好？”

孫凱點頭，是啊。

“你什麼時候加得微信？”陸懷征坐在高腳椅上，側著眼幽幽盯著他。

孫凱全神貫注在鉆戒上，挑挑揀揀，有問有答，“那天演習結束就加了啊，我們隊里的小伙兒熱，一隊的人就是被你帶的，一個個都不食人間煙火。”說完，孫凱讓服務員拿另外一對給他看看。

陸懷征低頭打開于好的微信，干凈簡潔，簡直跟本人一樣，連個頭像都沒有。

“把你手機給我看看。”他忽然抬頭說。

孫凱隨手把手機遞過去，他打開李瑤辛的朋友圈，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看到于好那個大的贊時，還是覺得五雷轟頂，天崩地裂——他、完、了。

群里有人問：“小于醫生，你喜歡什麼樣兒的男人啊？”

沒人回應。

其他人就打趣道：“喜歡什麼樣兒也不喜歡你這樣兒的。”

“陸隊這樣的，喜歡不喜歡？”這話是陳瑞說的。

“陸隊沒談過朋友，二十一世紀純種男！”

這話是平時私底下大家開玩笑。

“別欺負陸隊不看微信啊。”

“不過說真的，小于醫生，你考慮下我們陸隊唄。”

于好一直沒出來說話。

直到大家要收手機上時，微信叮噔彈出來一條。

李瑤辛發的：“你們陸隊不是談過朋友嗎？他說高中的時候談過呀。”

群里炸開了，一片嘩然。

“高中，臥槽，早？”

“看不出來啊。”

“我就知道陸隊這丫沒那麼純。”

“陸隊追生一定很有一套。”

“……”

陸懷征：“你們今天是不是太閑了，時間到了吧？不用訓練？”

“……”

“……”

“……”

一度冷場。

接著，又彈出來一條。

于好：“嗯，很認真且最后一次說，我對你們陸隊沒別的想法。”

“……”

“……”

“……“

再次冷場，然后所有人在群里發了個尷尬的笑。

“手機了手機了，不鬧了。”

“隨便開開玩笑，小于醫生不要介意。”

“小于醫生既然都這麼說了，大家就不要再開玩笑了。”

“……”

陸懷征冷著臉，把微信關了。

孫凱挑完戒指，結賬的時候趁著空閑把微信記錄刷了一遍，看某人黑著的臉，哪壺不開提哪壺：“怎麼？你對小于醫生有意思？”

陸懷征抱著胳膊靠在柜臺上，扭著臉不說話。

boucheron在商場最外層的一樓，外頭就是人頭攢的十字路口，擁的窄道上塞滿了車，如一條盤旋的長龍，卻像一只蝸牛緩緩挪。

孫凱從服務員手里收回卡，嘆了口氣，說：“我覺得小于醫生，也不是說不好，就是覺沒什麼趣，你要真喜歡的話——兄弟我還有幾個熱奔放的……特別主——”

話音還沒落，人就推門出去了。

孫凱在后頭手哎了聲，“你上哪兒去？”

他丟下一句，“外頭等你。”

陸懷征那天穿著很休閑，黑夾克衫襯得他下顎削，不穿軍裝的時候，廓其實更和一些，沒那麼凌厲，鼻翼尖，劍眉微抬，薄廓清晰，角尖細，牙齒白整。饒是這大馬路上養眼的風景，經過的生都忍不住回頭打量。

可他目卻盯著緩緩流的車流。

于好靠在沈希元的車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等會講座結束要不要我去接你？”沈希元問。

“不用，我打車。”

“孩子打車危險，還是我去接你吧。”

“真不用。”

沈希元了于好的頭，“好吧，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

孫凱提著東西出來，接到陸懷征的短信。

“有事先走，你先回隊里吧。”

孫凱咬牙啐罵了句你大爺。

“車呢？”

那邊回：“開走了。”

“臥槽，那我走回去？”

“打車，爺給你報。”

……

沈希元將車停在空軍療養院門口，警衛仔細檢查完于好的證件，這才肯開桿兒放行。

沒一會兒，院外又拐進來一輛車，被攔住了。

陸懷征降下車窗，一臉，警衛就知道是自己人，“今天休假吶？”

他不急著進去，靠在座椅上嬉皮笑臉跟人扯皮：“對，里頭干嘛呢？這麼熱鬧？”

警衛說，“一個老兵的心理講座。”

“在幾樓？”

警衛想了想說，“5號樓吧，二樓，老兵活中心，您要沒事也可以去聽聽，當提前預習了。”

“行嘞。”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陸懷征靠在座椅上點了支煙，又遞了支給對面，不敢，笑著接下，小心翼翼地藏進兜里。

陸懷征遞完，手順勢掛在窗沿外，側頭笑了下。

這會兒，沈希元的車就從另一條道上開出來了，車窗也降著。

警衛去開桿兒。

陸懷征沒，仍舊大剌剌地將車懟在門口，初春的太溫暖地照著他的車頂，斜斜一束落在他在車外的手臂上。

沈希元開得特別緩慢，警衛有一瞬間都覺得這幀畫面有些靜止，沈希元的車頭越過那邊車一半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側頭看了過來。

沈希元饒有興趣地盯他看了許久。

陸懷征只波瀾不興地掃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收起掛在窗外的手，微抬起下，不聲把煙遞到邊，慢條斯理地了口。

冷淡如斯，興趣甚微，眉梢還帶了些不耐煩。

作者有話要說：

陸小哥哥氣場開起來我覺沈教授還是要輸。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