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國洋提前一周從外地回來, 剛下火車就風塵仆仆地往家里趕, 進門的時候, 家里空空的, 除了馮彥芝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別說婿,連個鬼影都沒瞧見。
他站在玄關換鞋,把包掛在墻上的鉤上, 一邊西裝外套一邊調侃:“看你這表,今晚是又被人放鴿子了?”
馮彥芝沒搭理他,著遙控的手,老神在在地靠著沙發背, 自顧自調頻道, “現在的年輕人, 忙得都是不著家。”
于國洋了外套,掛在沙發上背上,慢慢捋起袖子, 坐到旁邊, 拿了張報紙靠在沙發上翹著腳翻, 漫不經心問了句:“這回又是什麼原因?”
馮彥芝沒好氣:“說是單位臨時有事兒, 讓回去一趟。”
于國洋攤著報紙,橫瞥一眼,“兒呢,怎麼沒回來?”
馮彥芝:“臨時加班。”
于國洋搖頭嘆口氣:“那不得了,軍令大過山, 這種你沒辦法,誰讓你兒非要找個軍人,再說自己不也忙得整天不著家啊,前陣子又說去云南出差,反正倆都忙,沒什麼好說的。”說完,還不確定似的瞥一眼,“還真是個軍人?”
馮彥芝聲音仍是懶洋洋地:“當然,軍證就看過了,假不了。”
于國洋哼哧發出笑聲,低頭翻閱報紙,隨口問了句:“什麼軍銜吶?”
“兩條杠呢。”
“喲,還不低。”于國洋呵了聲。
“可不嘛,他這算是政治人了吧.”馮彥芝說到這就來勁兒了,放下手中的遙控,“我以前哪敢想,咱閨能跟這些人搭上關系,我就覺得以后找個普普通通本本分分的人類似小沈那種就好的,誰知道,給咱弄這出。我老實跟你說,我長這麼大,沒見過商這麼高的孩子,那天在單位,連老李都說,這小子會說話,懂禮貌,相起來很舒服,沒有現在年輕人上的那子浮躁勁兒,于好跟他比,真的差太多了。””
于國洋從手邊的矮幾上找出老花鏡帶上,著報紙又湊近了些,瞥一眼道:“你以前除了關心績,還關心過別的麼,連喜歡吃什麼菜都不知道吧,更別說喜歡什麼樣兒的男生了。”
馮彥芝翻了個白眼,“這事兒你也不上說我,你難道就知道喜歡什麼樣的男生?論通,你比我更,我好歹關心的績,你連的績都不關心。”
于國洋扯了扯角,“我一向認為,太過于關心一個孩子的績,會給孩子造無形的力。”
“懶得跟你扯,反正在于好的教育上我問心無愧,我唯一對不起的一件事,就是高一那年,我顧著跟你媽斗智斗勇,逞一時之氣,忽略的心理健康問題,韓教授說有社恐懼癥,其實從小我就能覺出來,這丫頭太自我封閉了,以前也帶看過醫生啊,人家都說沒問題,只是比較害斂,如果不是那陣咱倆離婚的事鬧得緒不穩定,也不至于后面那麼罪。我承認,在這方面,我是個很不合格的媽媽,但是于國洋,你捫心自問,如果你但凡能平衡我跟你媽的關系,也不會變現在這樣。這段時間,跟這個小子接,你知道我想的最多的是什麼麼?”
于國洋一頓,報紙還在手上,狐疑地看過去。
馮彥芝沒看他,眼神不著痕跡地落到窗外,那蔥蔥的綠葉,映在人眼里,格外清,自嘲地一笑:“他上的意氣風發跟你年輕時很像,可他比你細心,非常善于觀察細節,我隨口一句話,他能察覺到我跟老楊的不和,并且在楊教授面前,不失禮貌給足了我面子。這些你能做的到嗎?還記得上回,我回家跟你說因為一個課題的申報,我跟老楊在單位吵架的事兒麼?你當時是怎麼說的?你說,你理干嘛做你自己的。我回頭一跟你抱怨,你就說這有什麼,不搭理不就行了唄,或者你附和著幫我罵兩句老楊,可回頭到了單位,你又慫了。你知道老楊在單位怎麼跟系主任編排你麼?說你沒本事,窩囊!這條適用我跟你媽,你每回都說我跟老太太計較什麼,可有些事人就該計較,這些話,我只說一次,以后也不會再說了,老李問我,你為什麼那麼忍老太太。我說我沒辦法呀,我把人弄折了,下半輩子跟椅為伴了,這是我欠的。”
于國洋臉黑了,“行了,這事兒不用提了。”
馮彥芝自顧自地說,“在我跟你媽上,你其實從來沒向過我,你打心眼里都是向著你媽,你不用反駁,跟你相了這麼多年,我非常清楚你那點男人骨氣,你窩囊慣了,跟人吵沒兩句臉紅脖子自己先高犯了。我甚至有點明白,于好為什麼會喜歡陸懷征這種男人。因為,從小缺失的安全,和的這些窩囊氣,需要一個能保護的人,你難道不明白?還是裝糊涂?”
于國洋猛地把報紙往案桌上一拍:“夠了!”
“你干脆你倆一起嫁過去得了!”
馮彥芝無奈地搖頭笑笑,心如死灰:“被我說中就生氣?其實無所謂,于國洋,我這幾天考慮了很久,想得也很清楚了,你看起來誰都不得罪,其實背地里把誰都得罪了。你知道嗎,做人沒點棱角,別人只會拿你當球踢,這樣的生活我也過夠了,你媽那邊我也夠了,于好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咱倆也差不多可以到此為止了,我以后就算一個人過,也不想再留在這個家里這些窩囊氣,老太太的腳我會定期給養費的。哦對了,還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陸懷征是霍廷的侄子,按照于老太太的子,是絕對不會同意霍家的人來娶咱家的閨的,免得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雨,我也懶得再跟你們鬧了,干脆點,咱倆離婚,兒歸我,跟你們于家沒有關系,跟陸懷征結婚對你們毫沒有影響。”
“陸懷征不是姓陸?怎麼又跟霍廷扯上關系了?”于國洋氣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馨是他姑姑,三十幾歲改嫁給霍廷的。”
于國洋一聲冷笑,“你這是看人家三十幾嫁了個好人家,也想改嫁了吧?也不看看自己都幾歲了,還跟著人瞎折騰。”
“隨便吧,你怎麼想怎麼想。”
——
栗鴻文坐在會議室等了很久,來問詢的是幾位研究院的調查員,陸懷征推門進去時,幾人正在議論,聽見門響,齊刷刷回過頭,栗鴻文率先招呼,“過來坐。”
陸懷征敬了個的禮,拉了張椅子坐到對面。
栗鴻文坐在會議桌的中心,其余三人調查員坐一排,待他坐定,坐在三人中間的那個調查員忽然遞給他一張照片,“這個人認識?”
陸懷征低頭看了眼,確認:“認識。”
調查員:“什麼。”
“狄燕妮。”
“跟你的關系?”
陸懷征靠在座椅上,雙手疊放在桌上,聽到這,下意識看了眼栗鴻文,后者點頭示意,他才低聲說:“我曾經的心理醫生。”
調查員:“你們私下有沒有過其他的流。”
陸懷征回答的干脆:“沒有,因為是病患跟醫生的關系,私下幾乎沒有流,這是隊里的規矩。”
“你們隊里平時也有心理醫生,跟們也不流嗎?”
這個問題栗鴻文搶答了:“不是的,隊里平時的心理醫生屬于問診型的,是幫助隊員做常規的心理測評,一旦發現有心理問題的隊員我們會及時移正規的心理醫院,進行治療,而醫生跟病患的關系,是非常保的。”
調查員表示了解,在紙上畫下勾,繼續低著頭問:“那在治療的過程中呢,沒有跟你說過一些奇怪的事。”
“怎麼算奇怪?”
“類似心理實驗這種。”
陸懷征又看了眼栗鴻文,這回連后者都憋不住了,敲敲桌板:“小邵,你有話就直說,不興拐彎抹角那套。”
三位調查員面面相覷,其中那位小邵的,言又止地看著栗鴻文,五擰做一團,糾結吶,為難吶,“領導,您就別為難我了,我就奉命過來問陸隊一點消息,發生什麼事兒,上頭都是讓保的,您這是要讓我犯錯誤呀。”
栗鴻文冷笑,“喲,還有你小邵不敢犯的錯誤呀?當年搬首長椅子,害首長摔了個大跟頭的那小姑娘我怕是不認識了。”
“年紀小,首長不追究,那都是我命大。以后可不敢了,所以您也別為難我了。”
栗鴻文這個老狐貍哪能沒有辦法,想打聽的事兒轉頭就打聽來了。
小邵又問了一些藥劑的用量以及當初治療過程中的異常現象,陸懷征都一一告知,等人走后,栗鴻文那邊也來消息了,接完電話后,整個人都不好了。
陸懷征彼時正靠在栗鴻文辦公室的窗邊煙,窗口擺著個檀木煙灰缸,他眺著遠方,撣了撣煙灰,剛把冒著青煙的煙卷含進里,就聽見后“砰!”的摔電話聲。
他姿拔,聞聲回頭,眉峰微微擰著,煙停在邊,頓了下,看著栗鴻文鐵青的臉問:“怎麼了?”
屋有淡淡的檀香味。
半晌,栗鴻文問他:“你每年都檢的吧?”
“嗯。”陸懷征點頭。
“最近一次什麼時候?”
“除去艾滋那次,好像是去年年底吧?”
“沒什麼不舒服?”
“沒有啊。”陸懷征笑了,把煙喊進里,吸了口氣,把煙搭到窗外,淡聲問:“怎麼了?”
“狄燕妮在給你治療的時候好像使用了違藥,還有過量使用嗎啡的的記錄,給自己做了個實驗,證明你所得的那什麼ptsd,我沒聽明白,反正就是拿你當小白鼠做了個實驗!而且,這件事,于好也知道了。”
“你剛剛給誰打電話?”
“老韓。”栗鴻文咬牙,“這老東西說,他怕這邊軍方施會驚狄燕妮那邊,所以一直沒告訴我們。這件事是于好第一個發現的,跟趙黛琳無意間發現了你的病例,跟老韓研究了很久,確定在治療過程中確實使用了違藥,只能說明你命大,沒出現問題。”
栗鴻文又嘆口氣,“這小丫頭真是跟師傅一個德行,做什麼都悶不吭聲。前陣子跟狄燕妮鬧那麼大,別說,我還真以為跟網上那些傳言似的。”
“什麼傳言?”
“大概是說想紅吧,說是政府的走狗,整天假裝散播正能量。”
陸懷征沒空翻那些網友的言論,就隨便看了兩條就關了,本來學這個問題就是存在爭議的,就像那天有個人揚言要給于好好看,他當天晚上跟霍廷去s大門口守著,結果這丫是聞風先跑了。
第二天他又出任務,沒時間管,只能讓霍廷盯著,等他從圖斯蘭回來再說,然而霍廷辦事效率高,直接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說,搞定。
后來回來翻了翻留言,沒再有那人搗,他便也沒在管。
至于別人說什麼,他也懶得去看,經歷過無數次救援后,其實他非常懂一個道理,最容易被煽的,不是火,不是公英的花絮,更不是風,不是這世界上以實形式存在的任何東西,而是人心。
他有時候在國外救援,遇上同胞,有理解的,有不理解的,指著鼻子罵他們的有,對他們哭天搶地恩戴德的也有。
更何況又是在網絡上,僅僅通過只言片語去判斷一個人的時候,人們將這種煽的緒發揮地淋漓盡致。他記得很早前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看了一個節目。
有個小姑娘因為參加英烈紀念日的時候,忘記摘墨鏡,剛好被航拍的機帶到了鏡頭。
節目一播出,小姑娘被網友罵得狗噴頭,甚至上升到人品問題,最后跳樓自殺。
跳樓前,在微博留下一行字。
“今天的我,是明天的你們。”
所以他對這些事,始終秉持一個看客的心態,學上的問題,學討論,他不參與,于好跟狄燕妮的任何工作上的問題,他不方便介,而私下人間的問題,他更不方便介。
他始終默默陪在于好邊,在需要的時候,讓靠在自己的肩上。
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于好這麼執著跟狄燕妮板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
——
于好看完了所有關于狄燕妮的報道,本次的料人是s大的一名學生志愿者,因為很崇拜狄燕妮的科學理論,所以在得知要重新驗證斯坦福監獄理論的時候,第一時間到的心理研究所報了名。
結果在試驗進行的第一周就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狄燕妮在培訓的過程中,不斷嘗試從心理層面上給他們進行導,甚至提出了金錢獎勵,在第一天的試驗結束后,狄燕妮讓助理進來傳達了不太滿意,沒有實驗神。
結果在第二天的看守實驗中,看守加大了懲罰力度,甚至跟囚犯發生了劇烈的肢沖突,這讓其余幾名囚犯徹底恐懼,他們甚至在猶豫要退出實驗,卻被狄燕妮嚴詞厲地駁回。
而更可怕的事,在第三天發生了。
有位看守,在狄燕妮的引導中,提出了要與囚犯,而被選中的囚犯還是一名男生,這讓其他人陷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他們開始瘋狂地拍打地下室的實驗門。
這完全讓所有人偏了導向。
而更讓人大跌眼睛的是,狄燕妮面對質疑,輕描淡寫的回答了一句:“看守說就嗎?你們不敢反抗嗎?看守才兩個人,你們有十幾個人,不能聯合起來反抗嗎?這個實驗真正的目的,是我想要看到,這些人,對權威的反抗,很可惜,他們并沒有。你們為什麼惱怒,因為這不就是現實中的你們,對權威地無條件服從,領導讓你倒咖啡就倒咖啡,領導說扣工資就扣工資,你們就是一臺沒有思想的生活機,你們對生活沒有熱,我沒錯。”
如同津多的第一次那樣,這次的狄燕妮也被迫終止。
于好把所有的報道看完,趴在桌上正猶豫著要不要發條微博的時候,電話進來了,看到名字,興地接起來。
“結束沒?”
于好趴在桌上,懶懶地說:“還沒。你在哪?”
研究院外,坐在車里的陸懷征舉著電話沒什麼緒地說:“還在隊里。”
于好舒了口氣,“你慢慢來,我還需要點時間,我把開題報告寫完我就出來,好了給你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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