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我們也沒吃, 一起去就不行了。我又不是見不得人。”

秦崢極淡勾了勾，嗤笑：“他們鬧騰得很，你不習慣。”

他那圈子，全是幫五大三的糙老爺們兒，反觀, 細皮，擺一桌吃飯, 反差太強烈，怎麼想都別扭。

這話是為考慮, 但在余兮兮耳中卻有另一番解讀。噘, 背靠鞋柜, 抱著雙肩斜斜瞥他，道：“一看就是心虛。”

“……”秦崢有點兒好笑, 略弓腰, 手撐柜門，把圈在左臂和右臂之間, 懶洋洋的，“說說, 我心虛什麼, 嗯？”

他離很近, 呼出的熱氣兒幾乎吹過臉上絨, 溫溫的，有點兒。余兮兮往后了，著頭皮道：“你心虛什麼你自己不知道麼？”

秦崢近耳垂：“不知道。”

余兮兮沒好氣地道：“我有個富二代朋友, 男的，他跟我說，他最怕帶現任見自個兒兄弟。因為酒一喝高，那幫兄弟口無遮攔，十有八九都會抖出點兒他和前任的事，更離譜的還會直接喊錯他現任的名兒……哼，天下烏一般黑，你們男人都一個德行！”

這副嗓音天生氣，說話的腔調也獨特，彎彎繞繞，并不完全是云城口音。和的，婉約的，類似江南的吳儂語，生氣都像撒。

秦崢安靜聽吃著飛醋扯歪理，然后一彎，低笑了聲。

余兮兮皺眉，“誒，你笑什麼？”

“沒笑什麼。”

他隨口應了句，閉上眼，鼻梁蹭了蹭的臉蛋兒，然后埋進頸窩，貪婪吸取那甜膩人的香，忽然問：“你小時候去過江南？”

“沒有呀。”晶亮的大眼中跳著疑，覺得奇怪，“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秦崢兩手放腰上，收攏摟，有一搭沒一搭地腰窩，低聲道：“你說話，尾音兒全是往上飄的，自己沒發現？”

“……家里宋姨的老家好像就江南那邊兒的，我小時候調皮，喜歡學說話。可能是有點兒影響。”余兮兮得直躲，去擋那只討厭的大手，“很奇怪嗎？”

“不怪，你說話好聽。”秦崢輕輕咬的耳垂，一頓，沉著嗓子補充：“床的時候更好聽。”

臉瞬時就紅了，氣呼呼，用力推他：“你跟我轉移話題耍流氓！怎麼，不讓我見你戰友，因為史太富怕人知道？”

秦崢嗤了聲，都懶得跟解釋，只道，“想去就帶你去。但話說前邊兒，我們吃飯的地方不高檔，到時候不習慣沒吃好，我可不管。”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燒烤店，老董定的，位于南路，規模大，天場，主賣啤酒和烤，場地正中央還有一塊兒巨型晶電視，每逢球賽夜，這里的生意能從天黑火到天明。空地上，每隔幾米就擺一張方木桌，周邊圍幾把塑料椅，數個燒烤架同時作業，老遠便能聞見烤的油香味兒。

晚上八點，正是燒烤店晚飯場最熱鬧的時候，遠遠去，整個天大壩座無虛席，大多是男人，一個個膀子劃酒拳，氣勢十足，喧嚷聲震天。

董業在生區溜了一圈兒，點了菜，然后坐回位子上，邊點煙便踢邊兒上的王雄，說：“誒，老三人到哪兒了？”

王雄把火機給他扔過去，道，“三分鐘前說在停車。”

老董點點頭，里叼煙慢條斯理地叭，“那估計快了。”邊說邊出煙盒，挨個兒給桌上的弟兄散。

張凱把煙卡耳朵上，抬手擼寸頭，黝黑俊朗的面容帶著一兒張緒，試探道：“誒，老董，今兒崢哥真要帶他媳婦兒來？”

董業瞄他一眼，“人是崢哥的媳婦兒，來不來和你有關系？”

李煜鑫在旁邊嘿嘿地笑，順口接話：“你不是說崢哥那妞兒長得特漂亮麼？這孫子激半天了。”

張開一腳蹬過去，罵：“給老子滾！老子這是激麼？老子明明是張。”

李煜鑫說：“又不是見你丈母娘，張個屁。”

“行了行了。”董業拿筷子敲桌面，目掃過兩人，語帶警告：“你倆能不能消停點兒，一見面就斗耍寶，還當自己只有十七八呢？一個上尉，一個中尉，了軍裝就不記得自己什麼份？”

兩人悻悻，干咳一聲埋頭煙，不吭聲兒了。

王雄年紀最小，脾氣溫和，軍校那會兒就是寢室里的和事佬角，連忙打圓場：“四哥，他們倆打小就這麼鬧，您知道的。也沒惡意，別太跟他們較真兒。”

老董拿筷子點了點碗，冷聲說：“放平時，他們怎麼折騰怎麼折騰。但是今兒況特殊，和小嫂子第一次見面，別給崢哥丟人。”

張凱咬著煙，里不滿地嘀咕：“哥兒幾個長得不差，要板兒有板兒，要軍功有軍功，怎麼就給崢哥丟人了。”

董業一掌拍他后腦勺，“混小子，你當閱兵式選表演方隊吶！能一樣麼！”

話音剛落，邊兒上的王雄就咧開了角，站起，揮揮手，笑容熱而：“崢哥！這兒呢這兒呢！”

幾人怔了下，同時側目。

夜就在頭頂，大片暖燈織，將整個場地映照得開闊明亮。線是和的，兩個人影從遠走近，打眼，好似一副態的畫。

男人很高大，雙肩寬闊，背脊拔，臉冷淡沒有表。他邊還跟了一個人，段兒纖細，穿連，高跟鞋，頭頂剛到他下頷，烏黑的卷發散著，簇擁一張艷靈的臉。男人手臂摟著人的腰，忽然略低頭，在耳畔說了些什麼，親昵得旁若無人。

幾秒后，姑娘眸閃了閃，烏黑分明的眼瞬間看向他們這桌。

畫面和諧又好。

等他們走近，幾人紛紛站起了，笑笑說：“崢哥。”

秦崢點了下頭，大手著余兮兮的小腰往前一帶，說：“這是余兮兮，嫂子。”

幾人出滿口大白牙，異口同聲：“小嫂子好。”

到底是年輕軍，一個個人高馬大自帶氣場。余兮兮有點張，笑了笑，一雙大眼睛彎兩道月牙：“……你們好。”

除了董業，在場的其余三人都不認識。秦崢挨個兒給介紹，“王雄，張凱，李煜鑫。都是我軍校時候的室友。”

“嫂子好，我是張凱，你我凱子就行。”張凱笑盈盈的，下意識地出右手。

余兮兮趕也把右手出去。

邊兒上，秦崢起眼皮看張凱，食指敲了下桌面，語氣淡：“瓜子兒花生剝一地，洗手沒？”

張凱角一，瞬間回過神兒來，干笑，“忘洗了，忘洗了……”邊說邊把手悻悻地收回來，放上來回蹭，“那個，嫂子，我沒洗手，就不跟你握手了哈。”

余兮兮完全沒意識到不對，點點頭，“哦哦，好的。”

然后，“我是李煜鑫，嫂子，你可以跟著崢哥我老七，很高興認識你。”

“我王雄。”年紀最小的軍笑容靦腆，“嫂子我小雄就。”

“……”張凱一口啤酒嗆氣管兒里，滿臉吞了蒼蠅的表，“小熊？我說王八，你什麼時候給自己取個這麼娘的名兒？”

王雄踹他，“老子那是英雄的雄！”

鬧了這麼一出，余兮兮的心瞬間輕松許多，也抿笑起來，“小熊你好，很高興認識你。”然后準備跟他握手。

這一回，王雄甚至沒敢看秦崢的臉，直接擺手搖頭：“不用了不用了，嫂子我也沒洗手！”

余兮兮：“……”

秦崢夾起一塊兒牛放碗里，眸微垂，臉冷淡：“這幫小子不怎麼干凈，你多擔待。”

眾人：“……”

很快菜上齊，牛羊上了滿滿一桌，不多時，服務員又抱來三件冰凍啤酒。余兮兮皺起眉，見秦崢拿起子開酒瓶，不由小聲問道：“你開了車，還要喝酒嗎？”

他沒什麼語氣地接了句：“不還有你麼。”

這話很平常，這種況下說出來，更是自然而然。余兮兮眨了眨眼，臉頰不爭氣地泛起紅，聽見邊兒上的張凱打趣他們：“找到嫂子這麼賢惠又漂亮的老婆，崢哥這福氣簡直沒得比，喝完酒，有人送回家，有人照顧。哪兒像我啊，躺大街上都沒人搭理。”

李煜鑫笑罵：“得了吧。要你媳婦兒真在這兒，你早回家孩子去了。”

余兮兮吃驚：“凱子都有小孩兒了？”

“是啊，下個月就滿一歲了。”張凱撓了撓腦門兒，“我翻年就三十歲的人了，有孩子很正常吧。”

“……”

王雄接口道：“嫂子你不知道麼？當年寢室八個人，除了崢哥，其余的都結婚了。連我都打算今年要小孩兒呢。”說著頓住，扭頭看秦崢，嗓音低：“三哥，小嫂子這麼乎水靈，一看就招人。勸你早點兒把娶回家。”

秦崢瞥他一眼，“還用你教？”

王雄悻悻，“不用，不用。”

老董仰頭灌進一肚子冰啤，咂咂，接著才道：“不過話說回來，哥，你和小嫂子打算什麼結婚？”

秦崢沒答話，轉眸，視線落余兮兮臉上，明顯，頭低垂，雪白的齒尖輕輕扣住下兒，臉頰通紅通紅。

他食指勾了勾鼻梁，回答董業，黑眸卻直勾勾盯著看，“這得問你嫂子。”喝一口酒，淡聲續道，“不肯，你哥總不能把人搶過門兒。”

“喲喂！”李煜鑫瞪眼瞧余兮兮，覺得不可置信，“嫂子，你不肯嫁我崢哥？我崢哥多好啊，撇開別的不提，你就說吧，這年頭，能把初留到二十九的老爺們兒你見過幾個？”

“噗……”

余兮兮剛喝進去一口果，沒忍住，直接噴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