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手頭上有很多材料需要整理,姜妍了外賣,準備在辦公室隨便對付過去。
前臺打電話過來,說樓下有人找,以為是外賣到了,匆匆下樓,卻發現等待的不是外賣小哥喜人的那抹藍。
居然是沈芝。
沈芝穿著白的風,戴著墨鏡,站在公司門口的落地窗邊,鏡子倒映出纖瘦的影,在日的照耀下跟觀音菩薩似的。
趁著沈芝還沒看見自己,姜妍轉開溜,卻不曾想沈芝已經通過對面反的玻璃鏡看到了。
“你能躲我一輩子嗎?”沈芝聲音還算平和。
姜妍腳步一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慫什麼。
咬咬牙,轉過面含微笑看向沈芝:“沈阿姨好。”
沈芝面無表說道:“姜小姐,你真厲害,把夏依依的工作都鬧沒了。”
姜妍坐到面前,不卑不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阿姨如果因為這個事來找我,就不用說了…”
“真是厲害。”沈芝看著,淡淡道:“和以前半點沒有改變,不知道凜凜到底喜歡你什麼。”
“這個阿姨可能需要去問他,而不是來找我。”
“你跟你們家長輩說話,也是這樣槍舌劍嗎?”
姜妍頓了頓,不再言語,面對沈芝,本能地就開啟了全的防系統。
“我想請你吃個飯。”
姜妍防備地看著沈芝:“阿姨有什麼話,可以再這里說。”
“是小哲的事,在這里說不清楚。”沈芝說道:“陸凜好幾次來找我,告訴我,不,不是告訴我,而是通知我,他要和你在一起。”
姜妍垂眸:“我們是要在一起的。”
“你覺得我會讓一個親手把我兒子推進監獄的人當我的兒媳婦?”
“把沈哲推進監獄的人不是我,而是他自己。”姜妍低了聲音,眉宇間神卻越發地堅決起來:“阿姨,我已經跟你道過歉了,而且是一而再地向您道歉,不是因為我真的做錯了什麼,只是為了陸凜。”
“因為小哲是陸凜的弟弟,我才會覺得愧疚,也是因為您是陸凜的母親,我才會對你這麼多年來無謂的指控全盤接,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你敢說這樣的話。”
“那天晚上他拿了賽車的冠軍,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醉酒駕車撞了人,口出狂言,向警扔錢,這些難道都是我指使他去做的嗎?”姜妍看著沈芝,一字一頓地說:“子不教母之過,真要說起來,沈大爺會有今天,你作為母親,難道沒有半點責任?現在你把責任推到我的上,也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得以安寧,對吧。”
沈芝眼睛紅了一圈,很難再保持良好的修養,氣得渾栗:“姜妍,有時候眼見啊,還真不一定為實,你只看到我兒子囂張跋扈,只看到他用錢收買警,你就寫下這樣的報道,讓所有人都來譴責他,害的他自殺…”
“難道不是嗎!”
沈芝冷笑說:“你告訴你,自以為是…會付出代價的。”
姜妍看著沈芝,喃喃道:“你在說什麼。”
“陸凜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小哲是什麼樣的人,他品學兼優,從小學到高中一直名列前茅,不僅如此,他溫和善良,會幫助別人,走在路上會捐錢給乞討的老人,不管對方是不是騙子,他的夢想是拿下s1卡丁車比賽的冠軍,這些年每一場比賽贏得的獎金,全部捐給了弱視兒基金會,這些陸凜從來沒有說過,對嗎。”
姜妍眉心微蹙:“我跟他從來不會聊起沈哲。”
這仿佛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忌話題。
“這些東西,只要你稍稍調查,或者去小哲的學校走訪一下,就會知道,可是你沒有。”沈芝目似刀似箭,狠狠瞪著姜妍:“你心里給他下了紈绔富二代撞人肇事逃逸標簽,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引導輿論,把他推向風口浪尖…”
“他撞了人,這是事實。”姜妍堅持說:“我只是如實報道而已。”
“你真的如實報道了嗎?”沈芝死死盯著他:“明天,去江城第一監獄,跟他聊聊,你敢嗎?”
……
沈芝離開以后,姜妍站在落地窗邊,久久沒能回過神來。門邊的冷風吹得陣陣發涼,尋究底的職業病讓已經來不及等到明天,立刻請了假,就要去江城第一監獄問個清楚。
段楠開車送,這種時候,真的害怕自己手抖會開不了車。
會客室中間立著一排玻璃板,獄警將沈哲帶出來的時候,幾乎沒能認出他來。
彼時意氣風發的年此時低著頭,目略有些遲緩和呆滯,長高了不,坐在姜妍的面前,整個人氣質往下沉,眉眼間仿如年時的陸凜。
沈芝和陸凜的父親離婚之后,陸凜跟了父親,而弟弟則跟了母親,甚至連姓氏都改了。
姜妍和陸凜大學談那會兒,約也知道他家里面的事,但是因為特殊的家庭,從來沒有見過他家里的人,以至于后來沈哲頂不住力自殺,姜妍在醫院遇到匆匆趕回來的陸凜,才算是第一次正式和他的家人見面,在那樣尷尬的境遇之下。
沈芝來找過姜妍無數次,好言壞語,話都說盡了,兩個人格要強,爭鋒相對誰也沒讓誰,直到后來,當沈芝得知兒子往的孩竟然就是那個害兒子聲名狼藉的記者,真是恨死了姜妍。
此時此刻,沈哲坐在姜妍對面,抬起頭來打量一眼,似乎有些困。
“請問你是?”
“你…不記得我了麼?”
沈哲見姜妍的次數不多,應該唯一一次正面接的機會,就是拿著話筒咄咄人追問他。
后來沈芝再也不讓任何記者接到沈哲,尤其是姜妍。
“抱歉。”沈哲又抬起頭來打量,但是他真的不記得是誰了:“我們以前見過嗎?”
“我們…”姜妍垂首,想了想,說道:“我是陸凜的朋友。”
聽到這句話,沈哲臉上出了見的神采:“啊…”
他手理了理自己的領,又不自撓了撓頭發:“嫂…姐姐,我沈哲,真是…之前來看我怎麼都不說呢,他今天又過來麼,你看我真是…一點準備都沒有。”
他手足無措,蒼白的臉頰微微泛紅。
姜妍的心突然像是被貓抓了一般難,問道:“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我了麼?”
沈哲臉更加疑:“姐姐,我…我們之前見過嗎?對不起,我這人忘很大,有點臉盲。”
“我是三年前采訪報道你的那個記者,你不記得了嗎?”
沈哲努力回想著,看著姜妍,終于有了那麼點印象,他微笑對說:“噢,想起來了,那個記者,我當時還兇了呢,是你啊,不好意思哦。”
過去無數次徘徊在監獄門口卻始終不敢進去的沉重,此時此刻,在這個年云淡風輕的笑容里,竟然煙消云散了。
姜妍有些怔。
此時此刻溫煦的沈哲,與當初姜妍印象里那個兇神惡煞的頑劣二,判若兩人。
姜妍抑制不住心頭躥上來的寒意,問他:“當初你為什麼會醉駕,難道你不知道這很危險嗎?”
“都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為什麼…要問我這個。”
沈哲似乎并不愿意多回憶過去的事,他低垂著眸子,手握拳,神痛苦:“我知道我害了人,當時酒醒之后,我就知道我犯大錯,我寧愿一命換一命。”
姜妍看著他,喃喃道:“你告訴我,為什麼要醉駕。”
“因為…”他踟躕了半晌,終于吐了實。
段楠見姜妍出來,原本要煙的手放下來,他側拉開車門,迎進來。
見姜妍怔怔的,他耐著子:“問到了?”
“嗯。”
“有惻之?”
“有。”
“心復雜?”
“嗯。”
段楠捻了煙頭,打方向盤將車開了出去。
很快,車開到了一戶居民小區樓下,路邊偶見幾個行人,燈橙黃,將埋沒在影中。
“怎麼帶我來這里?”
“過兩天清明,應該來看看。”
段楠帶姜妍進了一戶居民樓,叩響一樓的房門。
很快,一位形頎長的男孩走過來,開了門。
“咦,段大哥,你來了。”隨即他看到了后的姜妍,驚喜地說道:“姜記者,你也來了!”
姜妍面前出一疲倦的笑意:“高遠,最近過得怎麼樣?母親和妹妹還好嗎?”
“嗯,都好,你們別在門口站著了,快進來坐吧!”高遠將段楠和姜妍迎進房間。
房間家樸素,不過還算干凈整潔,他正一個人吃著晚飯,桌上擺著幾樣剩飯菜。
“不好意思啊。”他撓撓頭:“不知道你們過來,吃了沒,要不我個外賣。”
似乎覺得外賣不好招待客人,他又連忙道:“干脆我去菜市場買點菜,你們等著我。”
“不用了小遠。”段楠止住他:“我們就是過來看看你,坐會兒就走。”
高遠連忙端來了板凳請客人坐下來:“妹妹念書呢,周末才回來。”
姜妍問道:“你現在還要每天去醫院照顧媽媽麼?”
高遠點點頭:“最近護工的工資漲了,我和妹妹商量著,我倆有時間就多跑跑醫院,能省一點是一點。”
姜妍毫不猶豫從包里出一張卡遞給高遠:“這里面還有點錢…”
“不是的姜記者!”高遠連忙站起來:“我跟你說這些不是…不是這個意思,這些年你和段大哥自助我跟妹妹上學,我們已經非常謝了,無以為報,不能再收你的錢!”
姜妍把卡放進了高遠的手里:“你拿著,我才能心安。”
高遠不明白姜妍這話的意思:“姜記者,當初你幫我們沉冤,我們一家都很激你,如果不是你的報道,引起社會的關注,那個撞人的富二代肯定不會判的這麼重。”
姜妍聞言,形了,段楠連忙說道:“法律的判決都是公正的,對了,沈家每個月給你母親的醫療費都有按時到賬麼?”
“有的。”
“那就好。”
高遠憤憤地說:“上次那個人來找我了,說想讓我寫個諒解書,證明每個月有按時給我錢。”
段楠微微皺眉:“寫這個干什麼?”
“想給那個殺人兇手申請減刑唄,不過我一口拒絕了。他害死我爸爸,還害得我媽媽這輩子都起不來,我絕對不會原諒他,給再多錢都沒用,我恨他,恨不得一刀捅死他!”
高遠眼神里流出刻骨的恨意。
姜妍和段楠離開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
“帶我來高遠家,是為了減輕我對沈哲的愧疚吧。”姜妍看著車窗外飛速流過的街景,如是問道。
段楠笑了聲:“不管有什麼樣的,他對于另一個家庭的傷害已經造了。”
姜妍覺到很疲倦,緩緩閉上眼睛:“一碼事歸一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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