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回

「又安……」佳琪擔心的看著又安，想開口勸，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又安的目有些呆滯的越過佳琪，落在後面牆上的婚紗照上，仔細看的話，周叔叔臉上還有遮不住的青腫痕跡，但，他那麼堅定的著。

周叔叔眼睛的屬於很黑的那種，因為黑，所以顯得格外深邃，但他著的時候，又安總能從那片深邃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以前從來不覺得，這是件多麼難得的事，可現在卻再也沒有了：「佳琪，周叔叔真的很帥對不對？」

佳琪順著的目看過去，忽然生出一種覺，其實太幸福了，真不是什麼好事，尤其不能保證這份幸福能永遠持續的前提下，驟然失去的時候，會覺得萬念俱灰，就如現在的又安。

「周叔叔是個騙子，大騙子，他說會對我好一輩子，他說以後的七十年都屬於我，他甚至不捨得我死在他後面，怕沒人照顧被他慣的小媳婦兒，可是，他從來沒說過一句我你，即使他沒說過，我也知道他我，很，很，不捨得我一委屈，可他卻走了，就這麼丟下我走了，這兩天我總在想，是不是他嫌我了，嫌我什麼都靠著他，嫌我太麻煩……」

佳琪臂抱住：「你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他怎麼會嫌你，他都能毫不猶豫的為你擋刀，怎麼會嫌你……」「那他怎麼走了，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我甚至沒見到他最後一面，連我都沒看見，就剩下一把灰，他們說那是他，我總覺得，那不是他，我的周叔叔那麼厲害，怎麼會就剩下一把灰，佳琪，你說是不是他們騙我的，周叔叔本沒死……」

佳琪歎口氣道：「又安，很多事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尤其生老病死，你的周叔叔是英雄，他雖然去了，卻換回更多人活著，周叔叔走了，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你好好的走下去，我想，這也是周叔叔的希，失去了周叔叔，你還有家人和朋友，勇敢一點兒，什麼坎兒不能邁過去……」

江東回來的時候，手裡提著兩大包東西，有蔬菜水果，還有一些生活必需品，看見客廳裡只剩下佳琪，一瞬間眼裡劃過慌，丟下手裡的東西，幾步奔上樓，看了一眼才又下來。

佳琪暗暗歎口氣道：「又安剛睡了，大概累了，我覺得，的狀況不是很好，應該多出去走走，執拗的沉浸在過去的記憶裡，永遠不會從絕中走出來。」

佳琪走了之後，江東想了很久，他開始收拾東西，把屋子裡所有周自橫的照片都收了起來。

又安醒過來就發現屋裡所有的照片都消失了，床頭櫃上換了一張上大學時的，牆上換了風景畫，鞋子都沒來得及穿，蹬蹬跑到樓下，牆上，桌上，書房，所有地方找了一遍，最後衝到廚房。

江東正在熬湯，從跑下來，他就知道，又安瞪著他質問：「照片呢？」江東回過頭來，目落在赤著的腳上，左腳還裹著紗布。

江東皺皺眉走過來，提起放到椅子上，蹲下去看的傷腳，被折騰的，紗布都鬆了，他手想給重新裹，不妨又安抬一腳踹過來，江東下意識抓住踹過來的腳，又安疼的哼了一聲，江東急忙鬆開，又安接著又是一腳，踹到他的肩膀上，這一腳又狠又快，江東被踹的差點坐到地上。

「我問你照片呢？「這時候的又安就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老虎，恨不得隨時過來咬他一口，江東線繃直：「扔了。」這兩個字剛出口，又安就撲了過來，拳打腳踢：「誰讓你扔的，誰給你的權利，你滾，你滾，我不用你管，你現在就給我滾，嗚嗚嗚……你還我的周叔叔，換我的周叔叔，怎麼死的不是你……」

江東一不任打，等到疲力竭的坐在地上，才把抱起放到那邊沙發上，又安忽然拽住他的手小聲道：「對不起，你能不能把照片還我，求求你了……」江東有片刻失神，記憶中，小丫頭從沒這樣的求過他，在他面前，總是強的理所當然，他的心了一下，又起來：「我去做飯。」又安氣的不行，抄起沙發上的靠墊砸了過去，砸中江東的後背，下來，江東連頭都沒回。

又安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作孽了，怎麼就偏遇上這麼個多管閒事的男人，又安開始絕食抵抗，江東把抱到餐桌前，連筷子都不一下，江東也沒管，自己吃完之後，抬頭冷冷看著說：「如果你想以絕食的途逕自殺，我有的是方法讓你吃東西，所以，最好別我。」

又安恨恨的看著他：「江東，你是變態吧！我自不自殺礙著你什麼了，別擺出一副哥哥的臉管教我，我跟你沒關係。」

江東對的話基本選擇無視，夾了些菜放在面前的碗裡，推了過去，低頭看看腕表：「現在是六點正，給你二十分鐘，把這些吃完，吃不完我就餵你吃。」

又安的經驗，這男人一定會說到做到，他不是寵著溺著的周叔叔，他是最可惡的江東，不過，還是把面前的一碗飯吃了下去，還被著喝了一碗湯。

晚上江東在門外聽見裡面嗚嗚咽咽的哭聲，緩緩鬆了口氣，他總是戰戰兢兢，怕小丫頭又想不開，哭了，說明心裡的緒發洩了出來，會好過一些。

江東想起剛才又安衝他喊的話，怎麼死的不是你，是啊！江東也想說這句話，如果再倒回去，他願衝過去的那個是他，如果他死了，估計小丫頭連難過都不會難過，只會覺得，終於解了，世上再沒有一個江東管的閒事，混到這個份兒上，江東都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失敗。

父親跟他說，如果你非不可，那就試著去打，試著讓瞭解你的心意，這種境況雖然不是們願意看到的結果，說不準也是上天的安排，不管結局如何，至不要留下憾。

江東其實很掙扎，對於又安他放不開，他守了九年，最後了自己哥們的妻子，人生有幾個九年，江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上另一個人了，他也沒幾個九年可以任他揮霍，但有時想想，他覺得，守著又安的九年，是他最幸福快樂的時，他管著，想著，護著，即使跟他針鋒相對，他還是那個最親近的人，比當時的男朋友，更親近瞭解，這是一種的快樂。

父親的想法並不等於他的，其實他唯一的希，就是能好好的活著，活在有他的世界裡，讓他能隨時見到，如果不能見到，能偶爾聽到的消息也好，為了這個卑微的希，他得守著，可是聽到的哭聲，江東還是覺得一陣一陣揪心。

過了兩天是週末，其實現在周幾對又安來說，已經毫無意義，只是奇怪江東怎麼也不回部隊了。

電話響了起來，又安愣了一下才接起來，家裡的座機知道的就那麼幾個人，是老家的二叔，二叔跟說病了，去了縣城的醫院，建議去B市的專科醫院做詳細檢查，買了今兒晚上的臥鋪票，明兒到B市。

又安放下電話，老半天沒回過神來，江東有些擔心的問：「是誰？什麼事？」又安抬頭看著他吶吶的道：「我病了，今兒晚上的火車，明兒到B市。」

又安小時候跟住過很長一段日子，因此相當好，又安結婚的時候，卻摔了，沒來參加又安的婚禮，結婚後，跟周叔叔空回去過一趟，也只待了一天就回來了。

七十八了，有點小腦萎的癥狀，不大記人，尤其現在，又是腦子裡的病，更有些糊塗，就記得孫子婿是個穿軍裝的，見江東也穿著軍裝，就直接把江東當了周自橫。

老人雖有些糊塗，可名字記得很清楚，一口一個自橫的著，連二叔都記不大清楚了，以為江東真是侄婿了，畢竟才見過一面。

周自橫的事，也沒通知，怕老人知道了，再有什麼閃失，這個歲數的人最經不起這些，又安掃了江東一眼，雖然臉上依然沒什麼笑容，但說話態度都異常誠懇，直接安排了專科醫院的病房，讓住下，請了看護，給二叔定了酒店，照顧的妥帖周全，完全代替了周叔叔的角。

又安甚至覺得，即使周叔叔這會兒在，也不會比他做的更好了，又安頭一次發現，或許江東也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樣冷酷，看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陪著迷糊的老人，驢不對馬的聊天，令人覺得，這個男人也有溫暖的一面，就像窗外和煦的冬，並不熾烈，卻令人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