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時尚餐桌,原木大長方形,沈時和季子珊相互坐在兩端兩側;原本這也是季子珊自己選的位子,距離湯貝貝和沈時遠一些,只是沒想到一旦家里出事,居然做出那樣的反應。
自己也是實習醫生,媽媽暈倒還表現得惘然無措,冒出的話更是那般得突兀。媽媽暈倒了跟沈時有什麼關系呢,就算兩家住在對面……
“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季子珊快速拿著包站了起來,不給眾人任何反應的時間。
就在這時,比沈時先做出反應的是湯貝,站起來,看向季子珊說:“那個,我和沈時一塊送你過去吧。”
季子珊:“……”
然后,沈時出聲:“打120了嗎?你家里現在除了阿姨還有誰?如果只有阿姨,我聯系一下我爸,讓他過去幫個忙。”
沈時聲線冷靜、平實,沒有太多關心卻稍稍安住季子珊慌的心。同樣,他的話提醒了在座黃醫生楊醫生他們,他們都對季子珊說:“不管如何,你讓你家阿姨先打120,讓救護車過來。”
黃醫生又問季子珊:“你家住那個區域?我給你查查就近的醫院。”
大家一言一句,沖淡了季子珊聚集在心頭的焦躁和難堪;注意到湯貝投來的關心目,季子珊向湯貝貝,手里已經拿起了相機包,一副準備離場的樣子。
不僅沒有任何的不快和計較,說送過去也不是隨口的客氣話。
“謝謝……”季子珊對湯貝說,也不知道自己在謝什麼。
季子珊坐上了沈時的車,湯貝坐副駕,沈時前面開車,將車駛出了商場停車場。季子珊再次撥打手機,聯系家里的阿姨。
手機很快接通,阿姨支支吾吾,對說:“剛剛太太是眩暈過去,不過現在已經醒來了,我也不知道問題嚴重不嚴重,季先生去了沈家下棋……”
季子珊那個心急,聲音都重了:“那你趕去找我爸啊。”
“喔喔喔……”阿姨一連疊聲應著。
季子珊又給爸打了電話。
季林森的確人在沈家,同沈章平下著棋,話多得沈章平不了,走一步棋,聊一句往事。好像人到了一定年紀就很喜歡追憶往事,季林森句句不離當年立森善的創業歲月,就算那時候他沒多錢,仍然義無反顧地將所有的資金一半投研發,一半投廣告,瘋狂得像是一個草莽英雄。然而,他的決策并沒有錯,這二十多年市場,隨時隨都充滿危機和陷阱,森善熬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秋,為國知名的大藥企。
“章平,你說當年善善怎麼就不理解我啊?”季林森問老友,不知道是不是心底抑郁太久,說出的話都有了抱怨的意味。
沈教授最煩就是老季找他說善善,一方面他不擅長問題,另一方面事都過去那麼久了,他和善善都為了親家,他老季還惦記個什麼呢。
“善善和老湯現在好的,你就別沒完沒了了。”沈教授打岔說。
季林森被噎了一下,面那個幽幽:“我倒忘了,你現在跟老湯為了親家,我以后也不能找你說心里話了……”
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沈教授著一枚白子抬起頭,問:“季林森,我說你最近心是不是不好啊?”
呵呵,沈章平終于發現他最近心不好了啊,他最近心還能怎麼好啊。原本沈時是他心儀的婿人選,結果為了老湯的婿,就在剛剛沈章平還告訴他,沈時和貝貝已經領證了,前幾天兩家都吃了訂婚酒。
而他不什麼都不知道……
“老季,我跟你說,你要心寬一點……”沈章平寬說。
他還能怎麼心寬?季林森也挑眉問沈章平。
“哎。”沈章平嘆了一口氣,眼睛研究著棋局,里毫不在乎地評價說,“你這人就是心狹窄,做事又激進,難怪當年善善跟你離婚。我以前是不知道老湯多好,善善結婚那會你還一口一個流氓頭子地人家老湯,害的我對老湯有了不好的誤會。最近接下來,人家老湯一點都不流氓,做人做事別提多紳士,為人又豪爽,尤其是對善善,可比你當年好多了,你就是不知道珍惜,現在活該惦記個沒完……”
季林森忽地放下了棋子,靠向藤椅,撇過頭。
沈章平早落下白子,見季林森沒有反應,問他:“……你怎麼不走了?”
“不下不下了,跟你下棋太沒意思了。”季林森心塞地說,了額頭。
沈章平不明白了,跟他下棋沒意思?那老季還每晚往他這里跑啊?季林森這樣姿態一擺,沈章平也有些不爽快了:“不下就不下,我跟老楊下去,棋品可比這位董事長好多了。”
季林森:……
然而季林森呆在沈章平這里再氣,也比留在家里舒服。沈章平說話是直接,批判起他來更是毫不留,直他的脊梁骨,但也比家里那位話里有話沒事瞎挑事來得強。
沒錯,一個小時之前,季林森跟妻子王曉春吵了起來,原因只是他拿著柏文小時候照片看。家里柏文的照片不多,除了周歲照百日照,剩下就是一張柏文三歲生日時候拍的留念照。
照片里除了柏文還有善善,善善抱著柏文,小柏文角還留著油蛋糕,繃著氣鼓鼓的小臉對著相機,不知道想著什麼。
而善善眉眼溫清秀,眼底滿滿的意都要溢出了老照片泛黃的相紙。
那個生日,他不在家,好像去了東北跑業務,連續三個月沒有回家,然后他收到了家里善善寄來的照片,照片后面是善善娟秀的字跡:柏文三歲留影。
……
哎!客廳里王曉春靠在沙發上,接過了王阿姨送上的水,對王阿姨說:“你跟珊珊怎麼說的啊?是不是擔心壞了?”
王阿姨一時難以回答,聽口氣子珊的確很擔心的樣子,但是不讓子珊擔心,季先生也不會心急啊。
王曉春突然有些后悔了,覺得自己不應該發脾氣,可是這些天季林森一直往沈家跑,明擺著想從沈章平那里打探善善的近況。
人到中年,為自己想的反而了,心里想著裝著都是子。就算季林森心里裝著前妻,王曉春都忍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反正最后陪季林森土為安的人是自己。可是,就是不忍心子珊委屈。
這些年,季林森有好好在意過子珊麼,這段時間子珊難過悲痛,他作為父親有關心過麼?剛剛他看季柏文的照片,眼里都要冒出水來了,但是子珊小時候的照片他有拿出好好看看嗎?
沒有……沒有!
原本王曉春后頸就有些管粥樣化,最近又無端地掉起了頭發,剛剛季林森拂袖離家的時候,整個人就天旋地轉的,幸好王阿姨扶著。
不過,況并不嚴重。
可是,季子珊真的完全不知,電話里王阿姨說得那樣火急火燎,自然將況想得糟糕了,等手機里傳來爸的聲音,都要哭起來了,尤其季林森說自己在下棋。
“爸,你怎麼還在下棋……媽都暈倒了。”
季林森立馬回了家。
客廳里,王曉春躺在紅木沙發,腦袋往后靠,眼睛閉,面泛白。
但人還有氣的……
季子珊再次接到爸打來的電話,沈時已經上了高架,高架兩邊路燈高挑,徐徐往后倒退著。前面副駕駛,湯貝握著手機,查了查人會突然暈倒的原因。
待季子珊掛上手機,湯貝有意問話轉移季子珊張的緒:“你媽媽是不是低糖?”
季子珊同樣握著手機,耳邊是爸對的代:“你媽沒什麼事,沒有暈倒,只是有些眩暈,現在已經好了……你別擔心,明天我帶你媽再去做個全檢查。”
結果是這樣,季子珊都不知道怎麼回湯貝貝了,覺自己在小題大做,引人注意。“……我媽沒事了,我爸剛剛打來電話,說只是老病犯了。”
沈時開口說:“那也先回去吧。”
“……嗯。”
湯貝聽完也舒了一口氣,說:“太好了,人沒事就好。”
季子珊了,心復雜。
湯貝已經流了起來:“那個我現在也會這樣,生怕爸媽會出什麼事,尤其是醫院呆久了……是不是我們長大了,要到我們為父母心了呢。”
季子珊輕輕地抿了下。
湯貝歪了歪頭,看了眼沈時,又加重了語氣說:“不過我覺得還是醫院呆久了的關系,見多了各種可能,對父母健康這個事更加重視起來了。”
沒想到的事,讓湯貝貝抒發了那麼多慨,可是這些話季子珊聽起來卻很窩心……
覺得湯貝并不是程瑩瑩說的那樣,心思多手段多又演戲,反而很坦誠也很善良,不管對朋友還是對陌生人,都有一顆赤誠之心。
應該可以早點想到的,如果湯貝貝真是程瑩瑩說的那種人,怎麼會吸引到沈時。可以懷疑湯貝貝的虛假,也不應該懷疑沈時的眼啊。
“可能吧。”季子珊回湯貝貝說。
“哎,所以先別擔心了,剛剛餐廳里你急得臉都白了。”湯貝彎著,回過頭看了眼季子珊。
季子珊低下了頭,悄然無聲。
沈時送季子珊回到了紫金花園,拉著湯貝的手站在季家外面,對季子珊說:“你先進去看看吧,沒事的話明天再上醫院做檢查。”
季子珊道謝,走進了家門。
雙雙站在沈季兩家中間的公路,花園里的石榴花已經開了,鮮艷的紅花像是一團團火,盛開在晦暗的底里,影影綽綽地搖晃著。六月的晚風悠悠揚揚地著面頰,有些,像是空氣里捎著花。湯貝側過頭看了眼沈時,沈時也低下頭看,頓了下,問:“了麼?”
湯貝搖頭,角漾著笑:“……有一點。”
沈家的晚飯早結束了,沈時帶著湯貝回到了沈家,家里的四哥趴在沙發底下,看到他們回來,立馬站了起來,小跑著過來。
湯貝蹲下逗四哥,它的頭,拍拍它的后背,撓撓它的肚子
沈時去了廚房,拒絕了岳阿姨的幫忙,自己打開冰箱,看了看里面的食材,算著這些食材的營養元素,有所選擇地拿了出來。
一個小時后,湯貝把沈時給做的營養蔬菜粥發到了杉磯群里,同張安碩炫耀:“張醫生,這是沈醫生親自下廚給我做的營養粥噢,味道特別好。”
因為不好意思張大旗鼓地發朋友圈秀恩,這段時間湯貝想秀恩了,就在杉磯群里作妖,時不時拍一些照片發到群里,將婚后的恩日常一一展現到張安碩面前……
“啊,我好羨慕啊!”
張安碩的回復已經越來越敷衍,過了會說,“昨晚我也吃大餐了噢,跟阿溫吃了米其林大餐。”
然后,發了一張照片過來。
照片里除了致的法式大餐,還著一雙纖細的人手,兩手優雅地握著刀叉。無疑這雙手的主人,就是溫倩了。
湯貝又想起了杉磯那晚溫倩對沈時的深表白了……
“對了,九月份的時候我和溫倩會一塊回國。”張安碩在群里說,“到時候還會呆一陣,等著參加你和沈時的婚禮!”
湯貝回了一個笑臉。
但是,溫倩也要一起回國嗎?為什麼?
因為張安碩離職了,前兩天進了溫倩所在的制藥公司,轉行做了藥品的市場推廣,回國可能是因為商業合作。沈時對說起這件事,湯貝心底是驚訝的,不明白張安碩為什麼會轉行,然后想到國住院醫生每周的工作時間,多猜到張安碩轉行的原因。
因為臨床這一行太辛苦了嗎?
事實張安碩轉行,并不是因為辛苦,他心態很好,每周120個小時的值班也能苦中作樂,選擇轉行只是外科醫生真的是論天賦的行當。從第一次戰勝心理力解剖到前陣子決定放棄外科這一行,張安碩心里同樣不好,所以這件事只對沈時提了提。
沒有在群里告訴湯妹。
“其實,張安碩格很適合做藥品市場推廣,而且待遇薪酬也提高了。”沈時說。
湯貝前一秒還為張安碩惋惜,后一秒聽到待遇薪酬提高,揚了揚角說:“那不錯啊。”
“是不錯。”沈時說。
湯貝忽然歪了下頭,解釋說:“我不是說薪酬高了不錯,只是覺得張醫生找到更適合他格的工作,很不錯……”
湯貝為什麼要特意解釋一下?
沈時默默地聽著,心底已經有了一個猜測,好像湯貝一直在回避他收問題,不是那種計較的回避,而是怕談多了傷他自尊心?
天……
湯貝最近真有這個想法,自從老板提醒要承擔養家糊口這件事,的心就充滿了家庭責任和賺錢養老公的原力。
同時又有一些微妙的擔憂,希沈時不要到什麼力,如果后面賺得比較多。
晚上回到租的公寓里,湯貝忙不迭地趕起了電影劇本的稿子,可是最近思路不對,抱著電腦靠在沙發上,一臉的糾結。
寫到癌癥主割腕自殺,被男主救了,后面男主角有一場談話,不知道怎麼寫才正能量……
不管是社會責任還是家庭責任,都是一種束縛啊。
湯貝跳下沙發,對沈時說:“沈時,那個你先睡吧,我要下樓找找覺!”
沈時服還沒有換,白襯衫黑子,姿拔地立在客廳中間,思忖了下,問:“需要幫忙嗎?”
呃,如果他愿意的話,的確可以幫……
夜里10點,小區樓下的人工湖邊幾乎沒有什麼人,頭頂是一清輝,對面矗立著三幢住宅樓;夜風帶著涼意穿過樹梢,呼呼作響;湖邊有鳥鳴哇,一聲連著一聲地傳來。
湖邊的小道,湯貝雙手相握,趴在沈時肩膀。
由他背著走。
走了好幾步,趴在沈時肩膀,“憂傷”地開口:“梁醫生,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會一直記得我嗎?”
就在這時,沈時也開口了,問說:“你是不是在糾結我們家庭的收問題?”
呃……沈時這臺詞,回得有些不對啊。
湯貝松了松圈著雙手,盯著沈時清俊無比的后腦勺,懵了好幾秒,然后更疑了——
沈時是肚子里的小蛔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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