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出府之后, 在京城里逛了一大圈, 侯府采買的嫂子們都很有經驗,哪里的東西又好又便宜,們一清二楚,殷紅豆買了些常用的東西和喜歡的小玩意回去。
攢銀子是不夠幸福的,花銀子使人快樂。
殷紅豆愈發期待出府的日子, 等回府的時候,手里提著抱著一大堆東西, 還是廚房的小丫頭幫了的忙, 才得以順利回到重霄院。
拿了一些零謝了人家,便將東西都整理好, 分別送給了廖媽媽和重霄院里的其他丫鬟。
自翠煙走了之后,翠竹和翠葉與翠微愈發親近,畢竟不是每個二等丫鬟都那麼好說話的,三人倒是相得十分和睦,重霄院愈發安寧, 甚至多了一煙火氣。
廖媽媽樂得見到這樣的場景, 認為都是殷紅豆的功勞, 若非院子里有這樣一個領事的丫鬟, 重霄院只怕和從前一樣, 與無人問津的孤冢沒有兩樣。
殷紅豆手里還拿著一樣東西,是送時硯的, 站在廊下朝他使眼, 示意他出來。
時硯以為殷紅豆找他是為著傅慎時的事兒, 便悄聲走了出去,直直地瞧著,等說話,哪曉得并沒說話,直接將一對護膝塞進了他懷里,才道:“我看你老是跪在地上服侍六爺,你骨頭還,天兒冷了,這玩意兒戴著,省得老了得病。”
時硯在室伺候傅慎時洗漱就寢的時候,便常要跪在地上行事。
他的一力氣,就是照顧傅慎時的時候練出來的。
時硯拿著護膝發愣,主子賞過他很多銀子和新裳,說起來,這算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收禮吧,他囁嚅半晌,才悶聲道:“……謝謝。”
殷紅豆笑瞇瞇道:“大家伙都有,不是單送你的,別多想哦!”
時硯登時鬧個大紅臉,拿著護膝轉進屋了。
傅慎時瞧著時硯手里的東西,問了問是怎麼回事,一聽說是殷紅豆送的,他停住了手里的筆。
傅慎時繼續盯著書本,他眼皮子半闔著,并未多問,邊似乎掛著淡笑,轉即逝。
晚上殷紅豆到書房伺候傅慎時的時候,就站在一旁準備茶水,或是替他研墨。
僅此而已。
一個時辰過去了,傅慎時盯著書本的某一頁幾乎一不,仿佛立在那的木樁。
殷紅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琢磨什麼,眼看著要到了傅慎時平日里要就寢的時刻,才提醒他道:“六爺,您該洗漱了。”
時硯如往常一樣,去了上房里準備洗漱的東西。
木頭人傅慎時終于了,他放下書,緩緩抬眸看向殷紅豆,眼神直勾勾的,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狼心狗肺。
殷紅豆愣然眨眼,回著傅慎時,遲疑道:“……六爺有吩咐?”
傅慎時挪開冷淡的目,依舊盯著書本看,漫不經心地問:“今天你出去都買了些什麼?”
殷紅豆嘟噥道:“也沒什麼,就是些實用的東西,奴婢保證!絕對沒有違的東西。”
“什麼實用的東西?”傅慎時狀似隨口問道。
殷紅豆掰著手指頭數,列了一堆日常用品,又繼續道:“給廖媽媽的提神膏,翠微的梅子干和豬脯,翠葉和翠竹倆人各一對耳墜子,時硯的護膝,就這些,沒啦。”
就這些,沒了。
所以,每個人都有,就連時硯也有。
傅慎時半垂眼眸,長長的羽睫蓋住深沉的眸,臉上似結了一層薄薄的冷霧,冷而沉郁。
書房里一片死寂。
殷紅豆在他邊待了這麼久,多也覺察出一些傅慎時緒變化的特點,絞了絞手指頭,猶豫著道:“那個……其實奴婢也有想給六爺買東西。”
想給?
那就是沒給。
傅慎時眉頭微抬,冷淡的眼神投過去。
殷紅豆頭皮一,繼續往下說:“給他們買的都是小東西,便宜不貴,奴婢心里最重要的當然是六爺,后來路過一家書齋的時候,想著六爺平日里最看書,就想給六爺帶一本書回來,奴婢左看右看,挑細選,還是舉棋不定,哎呀,還差點被人趕出來了呢!誰讓奴婢一看就是買不起書的窮人。”
見傅慎時面漸漸好看了一些,說的愈發起勁兒,道:“奴婢都還沒給六爺選好書呢,哪兒能被趕出來的呀,奴婢死皮賴臉地留在哪兒翻了好多本書,終于找到了一本相當特別的書,奴婢敢保證,六爺一定喜歡!”
一邊說,殷紅豆一邊信誓旦旦地拍著脯。
傅慎時挑眉問:“書呢?”
殷紅豆邁著小碎步湊過去,噘著道:“奴婢都說了是特別的書了,那店里僅此一本,賣價也高,奴婢雖然喜歡銀子,可是奴婢給六爺花錢還是舍得的!哎,就是可惜了奴婢今兒沒帶夠銀子出去,本來說先預定下,回來取了銀子再買,誰知道好書不等人,另有一個富貴公子買了去,奴婢便是氣得想和書齋老板和那買家打一架,卻顧忌著長興侯府傅六爺大丫鬟的份,只好書興嘆,哎哎哎!”
一臉惋惜模樣,幾流淚,還真人將信將疑。
傅慎時冷哼一聲,道:“實在是趕巧的很。”
殷紅豆神悵然道:“那可不咋地!”立刻又眉飛舞地道:“雖然奴婢書沒買,可是奴婢天賦異稟呀!看過一遍后,就將書中的容記下了!”
傅慎時瞇著眼睛,眼神里似有疑,這丫頭學寫字都那麼慢,還能有過目不忘的奇才異能?
不可能。
絕對是為了糊弄他。
他問:“你既記下了,為何不同我說?”
殷紅豆委屈地細聲道:“因為奴婢心想著,腦子里記下又有什麼用,到底不是原版書籍,倘或自己臨摹來送了六爺,您不喜歡可怎麼好。所以奴婢本來想告訴六爺這件事兒,又怕您空歡喜,索不如不說,沒想六爺反倒是誤會奴婢了。奴婢發誓,奴婢不管去哪兒,最惦記著的終究是六爺呢!”
傅慎時扔了一疊干凈的白紙過去,道:“原不原版沒什麼要,你既記得,便寫下來吧。”
殷紅豆搖搖頭,神一笑,道:“奴婢說了這是奇書,和一般的書不同,這些紙太小了,可寫不下里邊的容,得畫紙才行。”
傅慎時隨手在旁邊的青花大肚缸里撿起一卷宣紙,遞給殷紅豆,道:“這個夠了?”
殷紅豆接過宣紙,道:“夠了,六爺等等奴婢,奴婢去找些東西。”
話音剛落,就溜出去了,傅慎時握著雙手,不以為意地靠在椅上,他倒要看看,這死丫頭又要玩什麼把戲。
不過半刻鐘,殷紅豆就找來了早就用柳條燒好的炭筆,和翠微用來做服用的尺。
傅慎時眼眸微閃,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殷紅豆拖了一個凳子到吃飯的圓桌那邊,鋪陳好宣紙,拿了幾個鎮紙,住四角,背對著傅慎時,道:“六爺一會子就知道了。”
傅慎時坐在書桌里邊,不便行,他養神閉目,淡聲問道:“要等多久?”
殷紅豆頭也不回,低頭答說:“一刻鐘足矣,那書上的容極小,奴婢怕六爺看著費眼,畫大些方便您看。”
倒是心。
一刻鐘過去后,時硯都進來了,他見主子沒有洗漱的意思,便垂手立在一旁,并不說話,余卻好奇地朝殷紅豆那邊看去,不知道又在搗什麼鬼。
殷紅豆畫完了東西,直起腰板個懶腰,便將大幅宣紙拿到了傅慎時面前,笑瞇瞇道:“您看看。”
傅慎時看著方方正正的幾個圖形,皺著眉頭,道:“這是什麼?”
殷紅豆道:“奴婢看著那書上寫的字兒‘迷宮’,玩法就是從口想辦法走到出口,這兒,奴婢都標記了。”清秀的手指頭點在宣紙上,火明亮的兩只燙金大紅燭下,的手指白如青蔥,指頭如珠。
傅慎時目略頓了片刻,便仔細端詳著幾個圖形,擰眉問:“就這樣而已?”
殷紅豆得意笑道:“六爺可別小瞧這個,奴婢當時試過了,可不容易走出去呢!”
從前雖然做的是文職工作,學的其實是偏理工科的東西,念書的時候參加過很多有趣的社團小組和小眾的民間比賽,畫迷宮就是其中之一,雖然高難度的迷宮并非原創,但復畫過很多遍,信手拈來四副迷宮圖,并不是難事兒。
傅慎時從未見過這個玩意,尚算新奇,一時間便盯住口不放,想看看到底哪里是出路。
殷紅豆指著第一幅圖,道:“六爺,您看的是最難的,這個才是最簡單的,您可以先從這個開始。而且這個的玩法很多,可以一個人玩,也可以兩個人玩。不過府里能陪您玩的人,恐怕沒有。不是奴婢吹牛,府里的幾位爺,沒有人能在一炷香功夫走出去!”
傅慎時似信非信,他目挪向第一幅圖——難道真有這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