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豆想跟方素月說話, 但是方家的人在, 不好在人前暴份，便讓車夫將車子趕到僻靜，又悄悄了個從武館里跟來的兄弟, 將汪先生喊過來, 下了車, 請他幫忙給方小娘子傳話。

傅慎時挑起簾子問殷紅豆：“你要做什麼？怎麼神神的？”

殷紅豆一笑, 道：“也沒什麼啦，眼下不便說, 回去再告訴六爺。”

傅慎時直直地看著殷紅豆，二月中旬京城漸漸回暖，穿著碧青的中襖，個子比剛到重霄院的時候高了一點, 但還是不高，臉頰也沒有以前圓潤，五卻更致了一些, 俏俏, 甚是可。

他抿了抿，道：“你過來, 我有話跟你說。”

殷紅豆剛走過去一步, 傅慎時扯了扯角, 道：“罷了, 回去再說。”

傅慎時覺得在這里說不夠鄭重, 他放下簾子, 又靠在椅上，椅抵著車壁，他的后腦勺著車壁，角淺淺地勾著。

汪先生請了莊子上幫著管事的婦人給方素月遞了話，將人請去了待客的屋子里暫時歇著，他又親自過來同殷紅豆回話，親自帶過去。

方家的人和其他家族的人，各自帶著自家人馬，跟著莊子上負責的管事到觀看。

殷紅豆以防萬一，還是拿袖子遮住半張臉，跟著汪先生一道往待客去，一邊走一邊問他正在北上的災民的況。

汪先生說話聲音很低：“不大好，聽說有的地方引發了小的暴，還有很多土匪、流寇趁機攪和，現在靠近南方那邊不是很太平。”

“附近的幾個府，保定、真定、河間府，還有遠一點的太原府、順德府、東昌府怎麼樣？車馬是否能夠正常通行？”

“這些個府城尚且還好，有路引還好去，府管的也嚴。太原府的知府是厲害人，那邊應該不至于出大問題，將來咱們發財坊要開出京城，首先開去太原。”

殷紅豆沉道：“那便好，賑災糧也還能夠安全運送過去。”

的袖子捂著臉，聲音悶悶的，汪先生聽不大清，便問道：“姑娘說什麼？”

“沒什麼，就不必先生引我進去了，我自己去。”殷紅豆站在待客的門口說。

“姑娘自便。”汪先生供一拱手，忙他去了，卻還是了個有眼的管事媳婦，在門口守著。

莊子上建的待客也就是簡陋的小院子，院子里三間房，外邊壘了一圈泥磚矮墻。

殷紅豆進了院子，進了開著門的明間，廳里空，只有桌椅一副。

方素月坐在椅子上，丫鬟被支開了。

殷紅豆進去福一福子，笑著喊道：“姑娘，許久不見。”

方素月已經聽引過來的人說，是“紅豆姑娘”要見，當下并沒有出驚奇的表，只回以一笑，道：“姑娘請坐。”

殷紅豆關了門走過去，卻沒有坐下，淺笑問道：“姑娘的丫鬟呢？暫時不會來吧？”

方素月搖搖頭，道：“不會，我支開去給我借一張坐墊來。姑娘和六爺怎麼也在這里？”

這地方，災民們剛剛夠溫飽，哪里來的坐墊這樣致的東西，只怕那丫鬟得找好一會兒去了。

殷紅豆臉上笑漸淡，溫聲回話道：“六爺也過來看看莊子上怎麼妥善理災民。”

方素月點著頭細聲道：“這邊災民理的況很妥善，也不知道是誰想出來的主意，真厲害。”

殷紅豆面帶微笑地凝視著方素月，問道：“聽說姑娘病了一陣，不知道姑娘病怎麼樣了？好了嗎？”

方素月道：“大概是好了吧，還在吃藥，偶爾還會咳嗽，也不多嚴重。母親就是怕我病不好，帶著我來施舍積福。”

說著說著，就站起來了，與殷紅豆二人平視著說話。

殷紅豆下輕輕下，關心道：“那就好。姑娘是上次從圍場上回去病的麼？”

方素月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好像給別人添了麻煩。

殷紅豆蹙著眉，道：“早知道連累姑娘，奴婢就該守著姑娘，不姑娘出去吹冷風的。”

方素月連忙搖搖頭，道：“和你有什麼關系，是我自己要跟著家里人出去看的。”

殷紅豆笑了笑，問道：“還記得上次在圍場上，六爺和三爺比賽打獵，三太太和幾個丫頭爭論三爺到底了幾只呢。誒，對了，三爺了幾只來著？”

方素月下意識就接了話：“五只。”

殷紅豆一臉恍然大悟的表，忽又擰著眉道：“那六爺了幾只呢？”直直地看著方素月，等回答。

方素月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隨即紅了臉，薄薄的臉皮兒白里紅，溫婉。

殷紅豆也不怎麼笑了，兩手擱在小腹前，直愣愣地看著方素月，挑眉問道：“姑娘不記得了？”

方素月視線微閃，低了低頭，絞著帕子，道：“不大記得了。”

殷紅豆冷不丁地道：“姑娘是喜歡三爺罷？”

方素月猛然抬頭，瞳孔一，繃著小臉，眼睛眨都不眨地看著殷紅豆。

殷紅豆語氣平靜地道：“三太太都記不清三爺了幾只，姑娘倒是記得清楚，六爺了幾只，姑娘卻記不清，甚至連個大概的數都不知道，您難道一眼都沒看過六爺？”

方素月臉和脖子瞬間漲紅，眨了眨眼，挪開了視線，也不辯駁。

殷紅豆沒有為難方素月的意思，只是道：“姑娘，您想清楚了嗎？要帶著對三爺的，嫁給六爺？”

方素月面紅得能滴，眼眶也紅了，低聲道：“我也不想這樣……但是我能怎麼辦。”

殷紅豆有點惱了，角一沉，聲音也冷了兩分，道：“難道最初姑娘就不能拒絕嗎？若是沒有姑娘推波助瀾，方夫人恐怕不會想到再讓你跟長興侯府定親吧？”

方素月眉心攏著，詫異地抬頭道：“你怎麼知道？”

殷紅豆不急不緩地解釋道：“有一次令堂到侯府來的時候，我正好也跟六爺在花廳，我聽我家夫人跟令堂說，們三年前在長公主府見過，那時候姑娘也去了吧？”

方素月點了點頭。

殷紅豆繼續道：“兩位夫人難得有可以拉近關系的話頭，卻都沒有多說，只是晦地提了提，我家三太太又正好過府不足三年，想必三年前，我家夫人那次去長公主府，是替三爺相看的，姑娘正好也在其中。三年后，方家兜兜轉轉又與長興侯府相看一道。所以兩位夫人點到即止，沒有多說。”

長公主舉辦花宴，經常會請一些京中有待字閨中的人家過府一聚，當時兒親事未定的人家，也很樂意去長公主府，秦氏帶著姜氏去花宴，就是給傅三挑媳婦去的。

三年前，方素月十五歲，親事還沒定下，方夫人也帶著去了長公主府。

殷紅豆又問了一句：“姑娘就是那時候見過三爺的嗎？”

方素月眼眸一抬，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那時候傅三和幾位皇子，還有一些京中貴家子弟一起給長公主請安，他們一行人從園子里穿過，個個昂藏拔，有生的俊秀的，有生的周正的，連臉皮薄的姑娘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方素月也被拉著看他們，一眼就看到了傅三，他比別人生得都白，他笑起來連牙齒都，那樣的張揚明，那樣的囂張自信。

他們隔著假山相見，就惦記了三年。

三年后，再聽到長興侯府的名頭，方素月沒忍住了嫁進去的念頭。

念及此，忍不住下一行眼淚，帶著點鼻音問殷紅豆：“你怎麼看出來的？”

殷紅豆道：“牡丹宴上，姑娘帶著小郎君坐在角落，您跟誰都不說話，卻往會往三太太那邊看，圍場上，三太太的耳墜子和草地近乎相同，您卻一眼就能找出來，想必您是一直在盯著三太太瞧罷？”

方素月問：“我心思有這麼明顯嗎？”也定定地看著殷紅豆，道：“我的丫鬟都沒看出來，你卻看出來了。紅豆姑娘，是因為你喜歡六爺罷？”

殷紅豆一下子懵了，表木木的，張著口不知道怎麼回答——喜歡傅慎時？

喜歡嗎？

或許……喜歡吧。

人非草木，他們朝夕相，他對那樣好，怎麼能不產生。

但，這又不是。

是不能完完全全控制自己的，可是有理智的人，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只要堅持住自己的原則和底線就好了。

殷紅豆這樣安著自己，可沒有辦法騙自己，的四肢都在發，的心口跳得很快很快，這樣明確的意識讓異常地張和恐慌。

喜歡他，怎麼喜歡他呢！

方素月掉了眼淚，細聲問道：“你會告訴六爺嗎？”

殷紅豆反問道：“姑娘打算告訴六爺嗎？”

方素月很愣，看著殷紅豆不知道回答，的眼里還有遲疑之。

殷紅豆驟然紅了眼睛，眨著漉漉的眼睛，問方素月：“姑娘這樣做，對得起良心嗎？”

方素月別扭地偏了腦袋，不敢看殷紅豆，道：“可我看得出來，他也不喜歡我，他娶誰，對他來說有什麼區別？紅豆，你在偏心他，但不僅僅因為他是你的主子而已。”

殷紅豆心上像是了一把刀子，突然心臟又揪得的，著拳頭，道：“六爺是不喜歡您，但是他和您一樣，父母之命妁之言，至在此之前沒有騙您，也沒有暗中使手段迫您嫁給他，不是嗎？可你明知道自己心里有別人，還想想方設法要嫁給他！”

方素月咬了咬，以極低而殷紅豆正好能聽清的聲音問道：“你會告訴他嗎？”

殷紅豆的腦子很，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方素月，如果不說，好像對傅慎時不公平，如果說了，又用什麼份和立場去手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