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 有很多人來醫院探謝隨，甚至包括程瀟。

想不到謝隨居然會為了救的兒子, 這樣不要命。

在謝隨的床頭柜上留下了一張卡, 說是作為謝的費用。

連日來一直繃著神經的寂白, 在看到那張卡的時候, 緒終于發了。

將擲在了程瀟的上，著憤怒的嗓子沉聲說：“你滾。”

“我…我也是表達一下心意。”

“滾！”寂白抄起水果籃里的人蘋果, 便要砸向。

程瀟落魄地離開。

寂白怔怔地站在走廊邊，從兜里出了那枚白玉觀音。

跡深深地滲進了紅繩里, 被暈染得越發深了，且無論怎麼洗都洗不干凈了。

觀音慈眉善目地著。

寂白突然將它猛地拋擲了出去, 怒聲大喊：“這就是你給我的平平安安！”

的眼淚順著眼眶落, 無力地息著說：“你算什麼菩薩, 你的慈悲呢。”

“你為什麼讓他苦。”

白玉打在墻上, 一角殘缺碎裂, 有佝僂的老人經過, 見碎裂的觀音像，連聲默念：“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

寂白倚著墻，聲嘶力竭地痛哭著，口中不住地重復：“你為什麼讓他苦？他那麼好，你為什麼讓他苦？”

碎裂的觀音慈悲地著。

別離，求不得，眾生皆苦。

病房里, 昏迷的謝隨聽到走廊里孩的痛苦的質問，眼角無聲地下了一滴淚。

那幾天，寂白幾乎住在了醫院，不分白晝黑夜地陪著他。

醫生說謝隨上其他的傷都沒有大礙，他好，能很快痊愈，最嚴重的地方是骨盆骨折合并尿道外傷，可能會由此引起的bo起障礙，讓他喪失功能。

經歷了上一世的事，寂白早有心理準備，而幾個一直陪著謝隨的年們，聽到醫生這樣說，驚得目瞪口呆，激得要用腦袋哐哐錘墻了。

他們甚至想把寂白拉出去，不讓聽。

這他媽要是當不了男人了，他還怎麼談，還怎麼娶老婆，以謝隨那麼驕傲的個，他這輩子怎麼抬得起頭來。

當然，醫生也沒有把話說死，只說有可能會這樣，但還是要等他醒來之后，再進行的檢查。

幾個男孩避開了寂白，站在墻邊嘰嘰咕咕地商量此事，戴星冶表示無論出多錢，他都一定得幫謝隨把病治好了。

蔣仲寧說：“要不咱們干脆就先瞞著隨哥，不然他怎麼得了。”

叢喻舟道：“你能瞞他多久，他醒了醫生就會給他進一步檢查，到時候他還不就知道了。”

蔣仲寧轉頭向叢喻舟：“醫生會怎麼檢查，給隨哥放片嗎？看他能不能，這他媽隨哥要是不，一屋子醫生護士，這...太殘忍了。”

叢喻舟：“......”

你想象力能不能不要這麼富。

戴星冶偏頭向寂白，穿著夏天清涼的棉布白子，目溫地凝著病房里沉睡的年。

他想到那日謝隨聽到地震時候失魂落魄的模樣，就知道寂白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他確信，這孩不會嫌棄謝隨的。

謝隨清醒的那天，正好是放榜查分數的日子，寂白被回了家，一起守在電腦前面，等待著查詢網頁的開通。

中午十二點，網頁終于刷新出來，寂白查到了自己的分數，683。

這樣的高分，全國的所有高校都可以任挑選了。

非常高興，說要舉辦一次盛大的畢業宴，邀請所有的親朋好友和生意伙伴參加，一起為寂白慶祝。

寂白微笑著說好啊，哄著離開以后，重新坐到電腦前，哆哆嗦嗦輸了另外一串份證號，查詢謝隨的分數。

看到那串分數的時候，寂白嚨間有抑制不住的酸意上涌，捂住了，強忍著眼淚，不想哭出來讓聽見。

謝隨落下了一科，分數是498，沒上一本線，但是超了二本線十幾分。

寂白不敢去想，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謝隨應當拿下一個怎樣的高分，應當迎來怎樣嶄新的人生，應該......

憾誰都會有，但是并非誰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上一世寂白遇到謝隨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了最黑暗的那段時期，雖模樣仍是年，但鬢間卻泛了微霜。

無論哪一世，他都會上，同樣，無論重來多世，謝隨都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有些事永遠無法改變，謝隨也不會改變。

他熱忱而深摯，善良且勇敢。

下午，寂白接到了戴星冶的電話，說謝隨醒過來了，想見。

寂白一路上都在忐忑地籌措著安他的話語，而當抵達醫院病房，在門邊聽見了幾個年們笑鬧的聲音。

“戴星冶你太菜了吧。”

“求你換個角，你每次玩祭司都死得特別快。”

“快跑，別讓隨哥抓住了。”

“哎，你不是故意讓他的吧，把把都被抓。”

……

寂白輕輕推開房門，看到男孩們一排坐滿了沙發。

謝隨躺在潔白的病床上，面無表地玩著手機游戲。

他鼻翼間還帶了些劃傷，不過已經結痂了。

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他抬起淺咖的眸子，輕描淡寫地瞥了一眼，隨即視線又落到了手機屏幕上，繼續和年們通關游戲。

寂白走到謝隨邊，手想要檢查他臉上的傷口。

謝隨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寂白落空的手在空中頓了頓，然后尷尬地收了回去。

“你先坐。”

謝隨的嗓音輕飄飄的，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指了指旁邊的椅子：“坐會兒，等我把這局通關了。”

叢喻舟推了推蔣仲寧，蔣仲寧拍著后腦勺說：“對了，今天不是放榜嗎，走走走，查分數去！”

“隨哥你先玩，我們去網吧查分數，要不要順便也幫你查一下啊。”

謝隨放下手機，淡淡道：“不用。”

年們推推搡搡地離開了，熱鬧的病房頃刻靜了下來，溫煦的過窗戶照進來，將病房染上一層純白的影。

兩人沉默無言地相視片刻，寂白起朝謝隨走過來，想撲到他懷里，抱抱他。

然而謝隨卻住了，說：“你就站在那里，聽我說。”

“你要說什麼。”

寂白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謝隨目平和地著，眸子里出寡淡的神：“小白，我已經做出了選擇。”

“你的選擇就是當一個傻瓜嗎。”

寂白了涼鞋坐到床上，出纖細的手臂攬住他的脖子，自然而然蜷到他的懷中。

謝隨閉上眼睛，鼻息間仍然能嗅到的淡淡馨香。抱他抱得很，現在的謝隨沒有力氣推開他，也舍不得推開。

“在我開車駛上回虎山那條路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謝隨控制著緒，語氣平淡的說：“踩著油門，我心里在想，我現在多加速一公里，我就離小白遠一公里，可我還是沒有回頭，這就是我的選擇。”

他的嗓子干干的，最后那幾個字，著絕的氣息。

寂白坐起，定定地著面前的年：“謝隨，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不要再說...”

話音未落，卻被謝隨打斷了：“分手吧。”

寂白垂著眸子，斂住悲傷的緒，岔開話題：“對了，我查到你的分數，上二本了。”

“我說分手。”

寂白臉上掛起了和煦的笑意：“咱們接下來選一下學校吧，你想去哪個城市啊？還是就留在江城，我覺得留下來比較好，我也會留下來...”

謝隨攥住了纖細白皙的手腕，將拉近了自己，凝視著的眼睛，一字一頓說：“老子說分手，你他媽是聾了嗎。”

寂白被他攥疼了，疼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用手背掉出來的眼淚，出手機，故作無礙地說：“那我點個外賣哦，我還沒吃午飯。”

的手機忽然被謝隨奪了扔向一邊。

年神嚴肅，牽扯斷眉越發顯得兇戾。

寂白眼淚更多了，順著眼眶出來本止不住。

謝隨看著被眼淚沾黏的睫，被單下的手攥著拳頭，心疼得快要無法呼吸。

“謝隨，我不分。”寂白垂著眸子，平復著栗的嗓音：“不管你怎麼說，我只有一個回答，不分。”

“我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謝隨閉上了眼睛，抑制著嚨里上涌的酸：“你不用來醫院了。”

寂白將手進被窩里，到了謝隨那握拳頭的手，繃得像石頭一樣。

的手掌就這樣輕輕地握著他，良久，啞著嗓子問：“謝隨，你能再我一聲小白嗎。”

謝隨的結滾了滾，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喃了聲：“小白。”

忽然抬頭吻住了他干燥的。

謝隨本能地后仰，眼淚沾到了他的臉上，他著孩閉的潤眼睫，心疼得仿佛要炸裂了一般。

“那你還喜歡小白嗎。”終于繃不住，捧著他的下頜哭了出聲，邊哭邊吻他的下：“如果你還喜歡小白，就不要分手，好不好。”

眼淚落進了他苦的里，正如那個大雨天，他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拖著行李離開家，離開他，留他一個人站在大雨中，哭得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或許他真的就像程瀟所說的那樣，是會傳播的病毒，任何遇到他的人，都不會好過。

他應該把自己封閉起來，永遠不要接任何人。

良久，謝隨手握住了寂白的肩膀，抑制著嗓音里的栗，沉聲說：“小白，未來很長...”

但是他只說了這幾個字，就說不下去了，他要怎樣告訴，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他要怎樣說，我再給不了你任何東西了...

當初是他一定要將留在邊，當初是他信誓旦旦地說，跟我在一起你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現在他卻要告訴，未來很長，時間會改變一切…包括自以為深刻和不能忘懷的。

“謝隨，未來很長，可我只想要你。”

地抱著他的脖子，將臉著他邦邦的膛，說什麼也不肯松手：“你別推開我，行嗎。”

謝隨強忍著腔里撕心裂肺的疼意，將的手從自己上扯下去：“寂白，我有點累了，你先走吧。”

寂白預料到讓他接這一切有多難，但是不會輕易放棄，站起，替他捻好了被單，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頭。

謝隨閉上眼睛，著印在額間的溫。

待走出房門的那一刻，謝隨忽然開口問：“多分？”

知道，他問的是的分數。

“能上s大。”

謝隨微垂了垂眸子，心里的一塊石頭算是落地了。

只要能好，一切都能好。

他只要默默地著，平平安安，得償所愿，這個世界就算沒有薄待他。

**

晚上，寂白回到家，看到紅彤彤的眼睛，預料到有事發生了。

庭院的花架邊，對寂白招了招手：“白白，過來。”

寂白走到藤椅邊，牽著的手，讓坐下來：“小白，怎麼了？”

寂白咬著，低聲道：“謝隨，他說要分手了。”

沉沉地嘆息一聲：“未來的路上，還會遇到好多好多的苦難和挫折，但是那些都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淚，你努力攀上高峰，是為了見證長風萬里，見證人生的另一番廣闊天地。再回首，你的青春歲月里遭遇的失意，都不足掛齒。”

寂白抱住了的子，終于痛痛快快地哭了出來。

“可是我還是很難。”泣著說：“我不想離開他，我應該好好照顧他，把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一切都給他。”

就像…上一世他對我那樣。

“可你想給他的，或許并不是他想要得。”

低頭，慈祥地看著寂白，用褶皺的手背替掉眼淚：“或許他想要的...只是看見你幸福。”

寂白拼命搖頭：“我不會改變心意。”

輕拍著的背：“是弱，也會讓人變勇敢，他是這樣，你也是。”

寂白抬頭，淚眼婆娑地用力點頭：“我會勇敢。”

**

晚上，叢喻舟打開了病房門，謝隨聽到響，睜開了眼睛。

“沒想吵醒你。”

叢喻舟調暗墻上的壁燈：“再睡會兒吧。”

謝隨艱難地支撐著子，坐起來，沉聲問：“你們幾個，考得怎麼樣？”

“也還行吧，上本科了。”叢喻舟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真行，考一科都能上二本，你的英語績三模的時候多來著，129吧，你要是去考了英語，這還不是全國重點大學隨你挑啊。”

謝隨垂了垂眸子，沒有說話。

他已經作出了選擇，沒有必要再去想如果，這個冰冷殘酷的世界沒有如果...

“這幾天報志愿，咱們好好商量商量，看報什麼學校比較穩妥。”

“我不報。”

叢喻舟詫異地看著他：“什麼？”

“當初我就說過，除了s大，我不會念別的學校。”

“謝隨，你別這樣固執...”

謝隨抬起漆黑的眸子，神是一如既往的堅定，他決定了的事，從不改變。

叢喻舟換了個說法：“不念大學，你打算做什麼呢？”

“之前有車隊請過我，我準備試試賽車這條路，掙點錢。”

他頹然地冷笑一聲：“現在老子這樣子，除了錢，沒別的指了。”

叢喻舟嘆了聲，又問：“那你真的要和小白分手？”

“嗯。”

“這幾天一直在醫院照顧你，對你真的好。”

謝隨頹然地揚了揚角，還能不知道對他好麼，可是他又能怎麼樣，他能給最好的報答就是…放走。

忍痛一時總比一輩子糾纏折磨要好。

山長水闊，任何傷痛都會有痊愈的那一天。

“是我喜歡的第一個孩。”謝隨抬頭看看叢喻舟，勉強地笑了笑：“我從來沒有這麼喜歡過誰。”

叢喻舟著謝隨，眉宇間著復雜的神。

他抑地說：“跟了現在的我，以后會變什麼樣子，老子想都不敢想，只要一想到...”

他會嗅到死亡的氣息，來自他心深的...腐朽與死亡的氣息。

叢喻舟想到這兩天的謝隨，他很難想象，謝隨居然會這樣平靜地接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換了任何一個年不過十九的年，聽到這樣的消息，恐怕都會瘋吧，更何況那人是謝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