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白樘已經看見了這個“因”。
一切,就如宋氏質問蔣武的那句話:你為何千方百計害我。
倘若蔣統領在發現宋氏跟人有私之時就把攆出府,蔣府或依舊安泰無事。
然而他偏對宋氏鬼迷心竅似的,這種逾越了常規的“偏”,對某個人來說,自然更是最大的威脅。
何況蔣統領曾放話說休妻等。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讓他們兩敗俱亡。
只怕這才是那個人的最終目的:敵人盡去,一了百了,而卻兀自好端端地,甚至是以一個“害者”的姿態,坐守蔣家,教養子,沒有暴戾的夫君要挾,也沒有狐魘道的小妾斗。
白樘想通了這所有,只是欠缺證據,唯一能坐實他這些推理的,是蔣勛方才的一句話,確切說來,是蔣勛沒說明白的一句話。
如是,讓白樘疑的,卻又換作清輝為何及時地攔住了蔣勛。
白樘等了許久,并不見清輝回來。白樘因起出門,攔下一個丫頭問起來,那丫頭道:“方才好似看見爺在花園。”
白樘信步而去,來至花園,繞了片刻,終于看見白清輝站在一叢月季跟前兒,那月季開的有半人高,夏日之下,盛放燦烈,格外明。
清輝的小臉兒在花朵輝映下,卻竟白若雪,依舊著清冷。
白樘正走到他邊,卻見清輝舉手,便把其中的一枝半開的正好的月季力掐了下來。
他因太過專注看著月季花,不留神被底下的刺兒扎了一下,小孩兒的手指何其,頓時便流出來。
白樘忙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如何這般冒失?”
白清輝抬頭看了看他,并不答話,白樘看一眼落在地上的花兒,道:“你若喜歡,丫頭給你剪就是了。”正俯替他撿起來,白清輝卻攔住他,反而抬腳過去,正踩在了那花兒上,頓時把一朵花踩得扁了。
白樘愕然,眉頭皺起,眼底出幾分不快:這花兒開的正好,若他是因為喜歡而摘,自然無妨,但竟是這樣肆意糟蹋……
白清輝忽然道:“父親為什麼問蔣勛那些話?”
白樘其實正要跟他說此事,見他自行提起來,便反問道:“你為何要攔著他答?”
白清輝道:“父親從來不肯多管我的事,今日卻一反常態,父親方才問蔣勛,就像是審問他一般。”
白樘見他竟看的這樣清楚,便道:“不錯,我是想問他,因我疑心,蔣統領被害之事,另有。”
清輝道:“手害人的那兩個不是都在牢中了麼?”
白樘淡聲道:“然而有罪的卻可能不止兩人。”
清輝仔細想了會兒,也不知是否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他仰頭同白樘目相對,片刻才說:“蔣勛現在過的很好。”
這回換白樘不解了,清輝卻不再說下去,看了看手上的傷,轉過便往外走去。
白樘才要喝止他,目一間,看見地上被清輝踩扁了的花兒,一看之下,卻見花瓣竟瑟瑟抖了抖,他定睛再看,心頭便慢慢地有些寒意升起。
原來正自那花瓣之下,正緩緩爬出一條細長青蟲,方才清輝那一腳并不曾踩死它,此刻便從花蕊中爬了出來。
白樘忘了喚住清輝,只盯著這一幕,他的目也算是格外銳利的了,方才竟完全不曾留意過這半開的花兒里頭竟藏著蟲,且這花兒從外頭看,花朵完好,因未全開,花瓣又將花蕊包裹起來,一眼看去,自全無異樣。
這會兒日影偏斜,清輝已出了花園,白樘心底卻驀地想起嚴老先生那句話,他道:“我心頭有個猜測……想要試一試……”
忽地又道:“令郎資質過人,萬中無一……”
這“萬中無一”的稱贊,當初白樘只覺老先生喜歡清輝故而夸大罷了,此刻想想,卻仿佛別有一番意味。
白樘抬手扶額,徐徐地吁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