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說著,抬手一指,眾人順著看去,卻見床底下放著一雙靴子,因在暗影里,自看不清,店小二又挑起燈籠,才看出底下果然拖泥帶水。
宋老爺頭一,呵呵干笑兩聲:“也不足為奇,我不過是去了一趟茅廁而已。”
云鬟不言語,走到窗戶邊兒上觀,因人小,無法看到窗戶下如何,正踮起腳尖,忽然子被人輕輕一抱,云鬟回頭,卻見竟是薛君生,微笑對說道:“公子,我幫你。”
云鬟本有些不自在,因聽他這般稱呼,知道他仍以為是男孩兒罷了,因此不言,便俯認真往下看去。
原來這一面兒的窗戶底下,是后院,旁邊堆積著些干草等,云鬟看了一眼,便示意薛君生放自己下來…
掌柜跟小二等人見狀,也挨個兒過來又看了一遭,不見異樣,掌柜便道:“什麼也沒有,又折騰什麼,是該各自回房睡了罷?”
云鬟皺眉思忖,抬頭之時,忽然對上宋先生的目,卻見那目森然鷙,竟有些怨毒之意。
正此刻,手上一暖,竟是薛君生握著的手,溫聲道:“我送小公子回房。”
云鬟掙了掙,卻又竭力克制那不適之,到底讓他牽著自己的手,出了宋先生的房中。
薛君生本要帶云鬟回房中的,不料云鬟出來之后,見沈老爺也扭軀要回房去,云鬟便住他,因低低問道:“沈先生白日聽聞有賊,便十分驚慌,是怕賊走什麼東西麼?”
沈老爺見小小個人兒,卻如此一本正經,十分討喜,就笑說:“不錯,老爺帶著千金不換的寶貝呢。”
云鬟道:“果然?不知是什麼?”
沈老爺面有猶豫之,畢竟不好當中嚷,他心念一轉,便俯在云鬟耳畔低語了兩句,才笑道:“你還這樣小,必然還不知道這是何呢?”
云鬟道:“我只知道沈先生所言非虛,此果然千金不換,更也值得有些居心叵測之人想要得手。”
沈老爺臉微變:“你的意思是……”
云鬟問道:“既然此如此珍貴,不知沈老爺帶了多護衛隨從?”
沈老爺想了想,往樓下看了看,道:“兩個丫頭,四個小廝,一名管事,還有八個護衛,方才他們驚了,都出來過。”
云鬟問道:“一個也不麼?”
沈老爺搖了搖頭:“都在,我看得明明白白。”
云鬟垂眸想了想,便問掌柜道:“店可了其他人?”
掌柜的正勸眾住客回房歇息去,聞言便酸道:“一個都不曾,好端端地難道真個兒被掐死了麼?縱然真變尸首,難道大半夜不睡,也能到爬?”
不料薛君生看著小二,和悅問道:“小二哥,你好像有什麼話?”
那店小二見被他看出來,就期期艾艾地對掌柜道:“其實……自打傍晚就不見了姚三兒,只是廚下阿昌說他有事兒進城去了。”
掌柜的不以為意道:“好吃懶做,必然又去賭了!該死的東西,回來看不打死他……”
云鬟心念急轉,此刻無法,便對薛君生道:“這姚三應該就是被掐死那人,方才娘看見尸在宋先生房中,他又是剛從外頭回來,只怕他趁機將尸理了,時間甚短,他應該不會走太遠,只怕尸還在客棧里……或者藏在院中某。”
薛君生凝視著道:“可是眾人都不信,該如何是好?”
云鬟看一眼沈老爺:“若真是宋先生所為,他應該是沖著沈老爺的寶來的,所以他藏起尸,不過是不想驚眾人,免得沈老爺警惕,倘若再驚了府……要下手自然難上加難。可明日他們便要走了……”
薛君生看面上略有憂,便道:“哥兒別慌,我有法子了。”
云鬟正不知他要如何,薛君生已經轉自去,這會兒沈老爺走過來,便悄悄問云鬟道:“你是誰家的丫頭?方才你在屋里轉了一圈兒,就能發現那許多可疑之,很了不得呢?可知在場的人都在找尸,竟沒有一個人留意那些?”
云鬟不言語,此刻雖然夜深,卻毫無睡意,走到欄桿邊兒上,垂眸看去,卻見薛君生緩步下了樓。
客棧掌柜正因忙半夜,頗有惱怒之,也不知薛君生跟他說了什麼,那掌柜竟一反常態,頓時滿面笑容,竟有前倨后恭之勢。
眼見掌柜的把小二來,吩咐了幾句,片刻,小二以及店一應打雜、甚至唱戲的人手都出了門,自然是去院子里找尋那死尸去了。
云鬟看在眼里,目從薛君生纖弱的段上掃過,眼底卻慢慢地又多了一層郁之。
忽聽沈老爺在旁嘻嘻笑道:“是了,我記起來為何這薛小哥兒有幾分眼了,他不是江南天音班里,那最當紅的唱小旦的薛小生麼?”
云鬟面無表,心中微微苦笑。
不錯,在第一眼看見薛君生的時候就認出來了,現在還不過是個纖麗年,再過數年,京城的風流場中,提起“薛小生”三個字,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輾轉于各家王府、權貴府中,炙手可熱,所到之,如眾星捧月。
連目無下塵如趙黼者,偶爾也會請薛小生過王府唱上兩段兒。
而云鬟更深切記得的,卻是趙黼曾說的有關薛小生一句話。
他曾三分惋惜七分嫌惡般道:
——可惜了這把好嗓子,竟只是個下賤的孌而已。
云鬟恍惚中,不覺兩刻鐘過去了,前去找尋的眾人都一一回來。
末了,薛君生上樓,對云鬟道:“奇怪的很,各都找過了,并不曾見到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