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生去后,陳叔便也開始張羅啟程趕路之事。
下午,車到了琵琶峰下,本想過山再投宿,不料又是一陣云布,竟又下起雨來。
巽風道:“從這兒上去,便是香山寺,可在那里暫時歇腳,若是雨不能停,便過夜也可。”
當下便往香山寺投宿,寺自有僧人迎了,妥善安排住不提。
果然被巽風一語說中,這雨到了晚間,越發大了,只得等明日在行。
是夜,云鬟便跟娘等在僧房中歇息,因是在山中,氣候越發冷,那雨點打著外頭的樹葉等,聲音更大,再加上香山寺下面便是伊河,嘩啦啦之聲不絕于耳。
林娘已全好了,見山中氣候冷,便多拿了一床被子給云鬟蓋著。
云鬟因白天里經的事多,便早早兒地要睡,林娘“睡”了兩日,倒是神極好,便在外間同珠兒曉晴三人說話。
珠兒心頭念著薛君生,對他的離開十分惋惜,便提起來,道:“可惜不是一條路,薛公子真真兒是個溫的。”
林娘說道:“這小薛倒是不錯的,不過有些兒太孩兒氣了,他這樣的到了京城,只怕要給人活吃了去呢。”
珠兒眨著眼問道:“怎麼活吃了去?這樣好的哥兒,難道有人忍心欺負他不?”
林娘不知如何回答,瞪了會兒眼睛,就轉開話鋒,只道:“那白四爺倒是極好的。”
珠兒才笑道:“這倒是。”
誰知曉晴道:“那個白大人不大好。”
林娘跟珠兒忙問緣故,曉晴撅道:“先前我們在樓上看著,姑娘似很怕白四爺,故而我說他不好。”
兩人便都笑,曉晴忽又說:“小六爺是好的。”
珠兒啐了口:“你又瞎說了?小六爺雖然不錯,可他每回見了你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只差手兒打了,這樣你還說他好,你就這麼犯賤麼?”
曉晴不以為然道:“我哪里就賤了?我不過覺著,小六爺對我自然是不好的,可是他對姑娘好,這就是最好的了,我們不過是下人,難道要小六爺對我好麼?他又不犯賤,自然是要對姑娘好才是真。”
林娘跟珠兒都詫異,卻也覺著這話有幾分道理。
三人唧唧喳喳說著,不覺夜深,正要各自安歇,忽地聽得里屋有些異樣靜。
林娘忙進看,卻見云鬟整個人埋在被子底下,也不知如何,正拼命地張手蹬腳地掙扎,把一張被子弄得跟舞龍一般起伏抖,林娘又驚又笑,忙上前把被子拉起來,又云鬟。
連了數聲,云鬟才醒了來,看了林娘一會兒,又上,才緩緩地松了口氣。
林娘見額頭有些亮晶晶地,心知道必然又做了噩夢,便掏出帕子給汗,問道:“是做了什麼夢了?”
云鬟定了定神,卻道:“娘,你去巽風來。”
林娘道:“這半夜,他都睡了,他做什麼?”
云鬟眼底出著急之,催促說:“我有要急事,快去他來。”
娘見這般著急,不敢跟犟,只得起,讓珠兒去外頭把巽風來。
不多時巽風果然來到,見云鬟已經換了裳,呆坐燈下,見他來了,便娘珠兒盡數出去。
巽風道:“是有什麼事麼?”
云鬟神凝重,道:“四爺這一次到來,到底是為何事?”
巽風是知道輕重的,哪里會回答這話,云鬟見他垂眸無言,便站起來,近前一步低聲問道:“巽風,你同我說實話,四爺前來,是不是跟周知府有關?”
巽風神一變,抬眸看向云鬟,心底過一冷氣兒:“你……如何知道?”
云鬟見他承認,便抬手握住額頭,低了聲。
巽風忙道:“到底怎麼了?”
云鬟搖了搖頭,方道:“巽風,你、你即刻……去,找到四爺……你要對他說,他現在做的這件事……不!”
巽風愕然:“這又是何意?”
云鬟閉了閉雙眸,然而舌尖發僵,竟然無法回答,窗外雨聲拍,如河流激,而在云鬟眼底,也無端涌出滔滔長河,肆意泛濫,推屋倒樹,更有許多人影沉浮其中,發出撕心裂肺的聲。
千百個呼救聲中,有個人厲聲指責道:“是他,都是他!白樘白衡直!若不是他……那些人都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