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秋雨,天氣涼了下來,夏日的燠熱在秋風冷雨的吹打之下,然消散。
刑部院的桐葉飄零之時,京出了一樁詭異的連環命案。
在短短的三天之,京接連死了四個人。
這四個人都是子,死因都是被人用刀狠刺、導致傷過重,當即死亡。
被害者份各異,一個是浪的青樓子,一個是小戶之家的,還有一位宦夫人,并一個商賈妾室。
四人年齡,婚娶形、被害地點等也各有不同,卻有一個共同點,們都是著紫。
所以這件事傳出來之后,有些好事之徒,便給這神的兇手起了個諢號,做“紫兇魔”。
更因此有許多流言,也隨著秋風苦雨,漫天匝地。
此案原本是京兆府接手,因委實難辦,毫無頭緒,便付了大理寺。
因此案聳人聽聞,被害者之中還有名門貴婦,一時京人盡皆知,不管是對坊間子還是高門大戶的夫人小姐們來說,紫了眾人的忌諱,乃至人人自危。
東宮之中,卻是風平浪靜。
因趙黼下令,不許底下人嚼舌,那些兇案以及人不安的閑話一概不許傳到云鬟耳中,免得生事。
這段日子,卻是云鬟最難耐的清閑時日。
先前陳叔林嬤嬤因擔憂云鬟,攜小鯉來至京探,后見柳暗花明,大利天下,眾皆安心。
本來珠兒跟阿旺也來京,得到吉信之后,才仍安于可園等候,近來陳叔因也惦念南邊兒的形,便自轉回看了一遭。
又因如今安泰,云鬟且記掛鄜州素閑莊、以及在那邊兒謝氏先祖跟夫人的家廟等,雖說先前趙黼已派了人過去照應,但對陳叔而言,鄜州畢竟才是出之地,故而見南邊無恙,便把會稽的大小事宜等都給旺兒夫妻打理,自己回到鄜州,就在素閑莊安居,準備在莊子里歸老了。
林嬤嬤卻仍留在東宮,只因云鬟子要,林嬤嬤一則喜不自,二來也不放心別人經手,便特意留下來,同靈雨曉晴等齊心協力、仔細照料,務求穩妥。
這日,云鬟百無聊賴,歇了中覺,正是似醒非醒的時候,聽得簾子外窸窸窣窣,雨聲淅瀝。
雖然醒了,仍有些許困倦,又聽得天地之間只剩下細微的水聲,重簾之,更顯靜謐。于是便仍懶懶地合眸假寐。
忽聽得喁喁地說話聲,然后便是腳步聲悄然響。
有人開簾子往看了眼,見云鬟仍是睡,便復退了出去。
頃刻,云鬟便聽得外頭是曉晴低低說道:“娘娘還睡著呢,今日睡得倒是好,索讓多睡會子。”
又道:“先前說到哪里了?”
同一塊兒的自然便是靈雨,也輕聲答道:“幸而季大人無礙……不然……”
只剩下一句輕飄飄不真切的尾聲,便淹沒在細細地雨聲里了。
帳子里,云鬟緩緩睜開雙眼,心中想著兩個丫頭方才的對話,一顆心忍不住有些噗噗跳。
自從大婚,甚至有孕,云鬟同季陶然相見的次數屈指可數,甚至上回崔侯府那“鬼案”,明明是他跟白清輝聯手解決,但在云鬟前去侯府之時,兩個人卻前后腳兒正好去了。
雖然季陶然并沒說什麼,相見之時他也仍是溫和應對如常,但對云鬟而言,卻總覺著季陶然跟先前有些不同了,似乎……地同自己有了無形的隔閡。
云鬟起初只當是因為已經婚了的緣故,是以季陶然在避嫌,然而越想越覺著不對。
可雖然百般猜測,卻終究不知原因何在,但既然季陶然不愿來親近,云鬟如今又不是當初在朝當差的份了,外份有別,只得順其自然罷了。
此刻無意中聽說季陶然相關,焦躁驚心里,立刻起,便喚人進來。
外間靈雨曉晴忙雙雙進來,云鬟問:“你們方才在外頭說什麼?”
廝覷變,兩個丫頭哪敢貿然出聲。
云鬟皺眉:“我已聽見跟季行驗有關,你們難道故意瞞著我?”
曉晴只得道:“主子恕罪,我們、我們只是私下里閑話,并沒什麼的。”
云鬟早看出兩人的神里有所瞞:“難道要我親自去一趟才好?”
兩人對視一眼,很是無奈。靈雨方小聲道:“娘娘,并不是我們不說,只是,只是殿下曾經代,不我們擅自驚擾了您,何況是真的沒什麼大礙,此事已經過去了,季大人、他也已經好了的。”
云鬟原本只是有一點疑心,并不知究竟,聽這般說話,就知道事非同小可:“速速把經過跟我說明。”
原來們也是從門上聽來的,說是近來刑部圍剿什麼賊徒,不料賊人厲害,不小心便傷了季陶然,此事已經是七八天之前的事了。
云鬟聽得納悶,既然是刑部策劃行事,有白樘跟巽風等一干好手在,為何竟會傷了季陶然?且季陶然是驗,按理說再怎麼手,也傷不到他上去。
云鬟關心切,本要去將軍府直接探,靈雨曉晴勸道:“殿下之所以瞞著,便是怕對您子有礙,如今再跑出去,我們就是死罪了。”
兩個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不免又驚了林嬤嬤跟宮幾個嬤嬤,紛紛來勸。
雨下的越發大了,嘩啦啦地聲響直沖耳中,云鬟心頭噪,想到昔日季陶然的刻意疏遠,甚是牽念,正要分開眾人,忽地悶哼了聲,手扶著腹部,搖晃止步。
林嬤嬤眾人嚇了一跳,急忙圍上來,云鬟皺著眉,咬不語,任憑們七手八腳地把自己攙扶著退回了榻上,又擾擾嚷嚷地傳請醫。
半個時辰后,趙黼冒雨回來,進門后直奔榻前。
三個太醫站在地上,不敢擅離,嬤嬤們跟靈雨等也都肅然立在榻前等候。
忙都躬行禮。
趙黼顧不得跟他們說話,直到跟前兒,見云鬟靠坐著,神如常,才先松了口氣,忙握著手問:“怎麼了?”語氣竟有些凝肅,手也微涼。
如今云鬟的子最是要,東宮府眾人都不敢分毫怠慢,先前見臉不對,早有人忙派去報信了。
云鬟都不知道已經驚了趙黼,如今見他滿面著急回來,又如此惶急,便問道:“我好好的,你怎麼就跑回來了?”
趙黼擰眉看:“真的沒有不妥?”
云鬟點頭。
后一名太醫上前,道:“太子妃并無大礙,只是……只是胎兒有些好而已,殿下放心就是了。”
趙黼一怔,繼而笑道:“好?”若有所思地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皆都退下。
剎那間,太醫們,嬤嬤,侍們,皆都悄無聲息退了。室又只剩下了兩人。
云鬟見趙黼鬢邊帶著星星水,臉上也有些潤,便又問:“你從哪里來?”
本來想問的,是季陶然的詳細,然而此刻提起來,難保他急之下會不會又遷怒靈雨曉晴,且他這個脾氣,若知道因此事腹疼,不知又要作何想,因此只暫且咽下。
趙黼道:“先前在刑部。”
云鬟不再追問,只低頭看著肚子,嘆了口氣:“這孩子的脾氣大概不會很好。”
趙黼又驚又奇,問道:“怎麼了?”
云鬟喃喃道:“他總是踢我。”
正如太醫所說,這個孩子很不安生,時常在肚子里,有時候覺著是在踢,有時候又像是在頭撞,云鬟本是冷淡寧靜的,卻被他鬧得張皇。
趙黼挑了挑眉,啞然笑道:“是麼?”
湊過來在的上,拿耳朵聽里頭的靜,卻只是安安靜靜,聽不到也察覺不到什麼。
趙黼便著說道:“不怕,若是個頑皮的,我會教訓,保管他乖乖地聽話。”
云鬟苦笑。
難怪趙黼不知道,趙黼在邊兒的時候,這孩子從來不鬧不,但當是一個人、或者被丫頭嬤嬤們陪著,總歸趙黼不在旁的時候,就會鬧騰起來。
比如方才本想去查看究竟,肚子就吃了重重一腳,帶的竟有些疼,幾乎讓不敢了。
起初云鬟只當是巧合,但自從留心之后,卻發現果然如此——但凡趙黼在邊兒,肚子里總是安安靜靜,乖巧的很,從沒有一次踢。這就有些怪異了。
閑時也會胡猜想,這孩子到底會是什麼模樣、,在娘胎里就如此翻天覆地的架勢,卻活像是趙黼,只不知這到底預示著什麼。
次日,地上仍有些潤,東宮的執事策馬而出,不多時,偕一人返回。
兩人進了府,里頭又有嬤嬤親自迎了,請堂。
這來者并非別人,正是大理寺白清輝。
云鬟略說兩句,便直問季陶然的形。
清輝早也有所預料,便道:“倒是要讓你失了,因我知道的也并不多,不過你放心,我親去探過,陶然并無大礙,再休養兩日,便可回刑部了。”
云鬟問:“那他傷……當真是因為部里的案子?”
云鬟曾于刑部當差,自知道其中規矩,若非是因刑部案子,需要保,以清輝跟季陶然的關系,又如何會不知前后來歷?
清輝果然點了點頭,道:“不知為何,刑部上下對此案都噤若寒蟬,我曾當面問過陶然,他只說是不留神為賊所傷,我不必追問,我也問過父親……他卻說是刑部之案,不能奉告。”
清輝說到這里,心中一,若有所思地竟想起一件事來。
卻正是崔侯府謎案之時,跟崔承有關的一節。
那會兒崔承不在侯府,下落不明,本要訴說,又值老太太不好。
后來得閑,崔承才終于又空跟他兩個說明了。
原來崔承因心中苦悶,告別了同僚,自尋了一家酒樓,連喝數杯,難以釋懷。
正在愁苦無法之時,有兩人結伴從樓下進,崔承掃了眼,約覺著其中一人有幾分眼,但卻想不通是在哪里見過。
當即搖搖晃晃起,算了酒錢,便想去東宮尋云鬟問明顧芍之事。
誰知于半醉之中,出了酒館,上馬被冷風一吹,驀地醒悟曾在何見過那人。
崔承匆匆趕回,卻見原先相對飲酒的那兩人已經不見,他忙揪住掌柜,問人何在,掌柜不知究竟,便道:“那是禮部的兩位大人們,先前吃了酒自去了。”
崔承心驚,忙撇下掌柜,往禮部方向而行。
追了片刻,果然見到有一道悉影子徐徐在前,崔承盯著此人背影,越看越是確信,便打馬上前,想將此人攔住。
誰知此人早有所察覺,垂頭疾走數步,便拐旁邊一條巷落。
崔承哪里肯舍,忙也撥馬而,如此拐了數次,漸漸地遠離人群。
兩人你追我趕,走了半個時辰,那人方止步,回頭道:“崔小將軍,你只管追我做什麼?”
崔承原本還只有六七分認,如今見他回頭而笑,又回想此聲,便疾言厲道:“當日在兵部害我的,果然是你?”
這人毫無驚慌,反而笑道:“我的容貌已有不同,小將軍還能認得?只能說是命也。”
崔承大怒,拍馬而上,便要將此人拿下。誰知這人手極為出,兩人過了十數招,竟半點上風也沒占到。
何況崔承先前吃的半醉,一時力有不逮,氣吁吁地。
那人也看出崔承力氣不支,覷空跳出戰圈,道:“小將軍,勸你見好就收,我若要取你命,易如反掌,只是如今你已經貴為皇親國戚,將來或許是大舜的小國舅了,殺了你,對我卻沒有什麼好,不如各自兩不相干,如何?”
崔承怒道:“兩不相干?當初在兵部,你又如何要引我進軍機堂?”
先前那演武場案,崔承一心要為鄧校尉冤,便去刑部當面質問董錐,誰知董錐未曾見到,卻被一名刑部侍從引著誤了軍機閣,差點兒招致殺之禍。
后來趙黼跟云鬟聯手追查,董錐雖然伏法,但那神侍從一直沒有下落,不料天網恢恢,今日竟給崔承撞見。
這人道:“當時我不過見機行事罷了,當初董錐是我們看中之人,我見你來意不善,自然要替董錐清路,誰知道后來竟偏又節外生枝呢?那一案子已經結了,又何必再苦苦追究?”
崔承皺眉問道:“你們?你們又是什麼人?為何說董郎是你們看中之人?”
那人笑道:“小將軍,我同你說這些已是破例,就到此為止罷。”說完之后,縱而起,如飛鳥般越過高墻,瞬間不見了蹤影。
崔承再要追,卻已經來不及。
后來清輝陪他去禮部打聽,卻只知道這人做“狄林”,乃是在前兩個月調來的,也并無家室親眷等,自那日后便失了蹤,竟無從查起。
當時季陶然聽了崔承所說,緘默不語,眼神閃爍。
清輝打量季陶然,總覺著有些怪異,卻也說不上來究竟如何。
云鬟跟清輝兩個都是絕頂聰明的,但任憑他兩人再怎麼察微,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季陶然之所以有意遠著云鬟,并不為別的,只是因為當日的那機關白玉酒壺的緣故,他心中暗愧罷了。
季陶然這次傷,卻也跟此事有些牽連,暫且不提。
因天氣越發冷了,暖閣里已經燒起了地龍,暖烘烘地。
云鬟道:“既然表哥無礙,我就放心了,我如今出去不便,不然就親自過去相看了。”
清輝慎重道:“不可大意,何況如今外頭風雨不停,你若有什麼吩咐,只人去找我或他都使得,自己萬別輕舉妄。”
云鬟聽出他的弦外之音:“你說的,莫非就是那紫兇魔的案子?聽說如今大理寺負責此案,可正是你在料理?”
白清輝頷首:“是在我手。”
云鬟奇道:“可有眉目了?是什麼人作案?”
清輝道:“這案子有些撲朔迷離,雖已經初步確定了兇手何人,但仍有兩疑云未解。”
云鬟許久不曾批理刑獄之事,忽地聽清輝說起來,不由心,便問:“既然知道了兇手,如何又有疑點?可愿跟我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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