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蘇杭,幾乎各地的口岸,數十上百種的週刊之間都開始有了火藥味。
自從遂雅週刊大火之後,隨著海政的拓展,各種週刊也開始興起,沿海口岸以及各地的路府郡治幾乎都有數份週刊同時刊發。
有遂雅週刊起頭,在這大宋也已經有了爲數不較有影響力的週刊了,除了說故事,和讓讀書人寫一些花團錦簇的文章,一些週刊索放大膽來,逐漸的開始抨擊一些時議,不過大家都是生意人,不過這些抨擊時議的文章,大多都是各地的清流名士代筆,朝廷那邊,就算是想止,多半下頭也報之以多一事不如一事的態度。
僚這東西一向都是如此,只求做事穩妥,不留人把柄。教他們有魄力去得罪清流,那還不如殺了他們。
所謂清流,其實和朝中的袞袞諸公本就是自己人,僚卸任,轉眼就了清流,清流若是了朝又了,唯一的不同只不過份的變化而已,因此,了朝的只能頂著清流的罵名戰戰兢兢,去求那富貴,等什麼時候致仕卸任,或者罷黜在野,轉眼之間就了憤青,三尺長筆,立即了他們笑罵的武,當年老子在臺的時候被你們罵,現如今終於到老子罵人了。
所以做講的是一個穩,清流卻非學到一個罵不可,罵的越狠,名越高。一片洋洋灑灑的文章,立即引起紙貴四有人抄錄,若你連罵人的本事都沒有,在這一行就難以出頭了,便是狀元出,見了名士也自覺矮了一截。
因此,名士都是經百戰的人士,妙筆如花,怎麼譏誚、笑罵怎麼來,偏偏臺上的袞袞諸公還不能還擊,若是教人查辦,那就是捅了馬蜂窩,立即了大大惡的典型,大家抄了筆桿子一窩蜂就上,非把你塑造趙高不可。而且你還不能還,不能罵回去,罵了回去大家就笑你雅量不夠,沒有氣度。
於是在臺上的都裝作很有氣度,下頭的藉著週刊索四絞盡腦的罵,這些喜笑怒罵的也不全是壞,卻有一些混賬的,明明不懂水利,能把治水笑罵一通,明明不知錢糧多、五穀不分,也能抨擊一下農政。而現在,風向卻是變了,各大週刊,幾乎同一時間開始轉了風頭,直指汴京。
有人引經據典,嬉笑歷朝太子的閒話。也有人直接翻起舊賬,提起太子議和之事。議和二字不論對錯,在坊間之中一向是遭人非議的,現在大張旗鼓說出來,其效果可想而知。除此之外,各種抨擊太子的段子也在坊間流傳開,監國太子的聲譽居然在一夜之間倒了個個。
江南東路按察使衙門位於錢塘、仁和二縣的接壤,按察使監督一路的政事,表面上算是一路的主,這位按察使大人也是建中靖國年間的進士,吳宕隨即歷任縣尉、知府、戶部主事等職,臨到老了,原以爲前程無,誰知卻調到了江南東路按察。
吳宕在這江南路,一邊有轉運使掣肘,畢竟江南路河運是頭等要事,江南一帶的糧秣賦稅,都是從這裡裝船,所以職權極大,足以與他這按察使分庭抗禮,除此之外,這蘇杭還有個海政衙門,雖然品級不高,卻也是獨當一面的大員,江南三路的格局,已不是他吳宕說的算了,這位吳大人也有自知之明,心知自家沒什麼背景,索做一個朝中的閒雲野鶴,只當來養老的。
吳大人推崇的是無爲而治,所以一上衙什麼都不做,先泡上一壺好茶,在後衙那邊開始定,如老僧一般一不,再出去打一套太祖傳下來的六路十段錦,才了汗,又回後衙裡安坐。
到了正午,用過了點心之後,便要準備小憩了,吳宕的作息極有規律,一不茍,可是還沒有起,就有門子通報,說是提刑使金文金大人來了。
這位金大人從前是蔡京的走卒,據說還得罪過輔政王,爲了這個事,江南路這邊還真沒幾個敢和他打道的,偏偏這位金大人運氣也好,那輔政王整倒了蔡京父子,偏偏沒有理會這位金大人。
聽到金文來,吳宕皺起眉,淡淡道:“他進來說話。”
金文比起從前的時候顯得衰老了許多,垮檻進來,見吳宕神冷淡,倒也不以爲意,這些年來,自從蔡京倒臺,他得閉門羹本就不,六三不靠的四遭人白眼,便是下頭一個知府,也敢與他橫眉冷對,金文也只能苦笑以對。
“金大人怎麼來了?坐吧。”
既是同路爲,吳宕該客氣的還是客氣了一下,吩咐道:“上茶。”
金文坐下,隨即道:“吳大人近來養養的如何?”
吳宕淡淡一笑:“談不上什麼養,不過是學了幾下把式罷了,金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什麼事但說無妨吧。”
金文也不再囉嗦,道:“這幾日在提刑使衙門,接到不人舉報,說是現在的週刊越來越不像話了,原本週刊的事,金某是不願管的,從前罵李邦彥、罵當今的楊真楊大人時,朝廷都沒說什麼,我們還有什麼說的。可是……現在……”金文低了聲音,從袖中出一份裁剪下來的文章,遞過去給吳宕道:“吳大人且看看,這還像話嗎?連宮闈的事都敢胡說八道,牽涉到了監國太子,咱們還能袖手旁觀,若是這週刊傳到汴京,傳到太子殿下那邊,太子殿下會怎麼想?危言聳聽到這個地步,這些人難道就不怕王法嗎?”。
吳宕聽了,眉宇也沉重起來,看了這裁剪的文章一眼,臉晴不定,這種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往大里說,這非議宮闈,是要殺頭的。可是往小裡說,這就是讀書人放浪形骸,胡說八道,警告幾句也就是了。
“這是哪份週刊刊載的?”
金文道:“江南週刊。”
吳宕頜首點頭:“這江南週刊好大的膽子,難道這週刊的人連審校的都沒有,這樣的東西也敢傳出來?”
金文道:“老夫所慮的也是這個,其中這篇文章還是出位大膽的,不止是這些,幾乎各大的邸報,都是如出一轍,都是抨擊太子言行的,甚至還有人胡說什麼夷秋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這是什麼話,孔聖人的言辭被這些人歪曲到這個地步,難道他們要迎契丹人、西夏人來我大宋做主嗎?”。
吳宕臉驟變,他倒不是被這些言辭嚇了一跳,而是金文那一句西夏二字,吳宕雖然無爲,卻不蠢,仔細一想,就知道這一句夷秋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所暗藏的玄機了。
“西夏……西夏……莫非……”
金文不理會吳宕,或許是他覺得事態實在是過於嚴重,繼續道:“除了這些,提刑司這邊,也斟知到就在不久之前,一羣商賈、名士、世家甚至是僧道人在杭州聚會,他們說了些什麼老夫不知道,可是這麼多人,既有卸任的員,又有商賈,既不是談詩詞,又不是說生意,難道是另有所圖?”
吳宕臉晴不定,深了金文一眼:“金大人想怎麼樣?”
金文道:“拿幾個首犯,該拿的拿,該治罪的治罪,讓宵小們看看。”
吳宕卻是笑了起來,淡淡的道:“士人放浪一些也是常有的事,爲了些許小事就懲治,只怕清議洶洶,提刑大人只當他們言笑就是,不要當真。”吳宕沉了一會又道:“這件事,還是不必管,反正老夫是不支持的。”
金文見狀,出失之,只好起告辭。
吳宕的臉上出些許譏誚,朝著金文的背影罵道:“真當老夫是蠢嗎?給你做這替死鬼。來人……”
一個押司侯在門口,道:“在。”
“方纔的話你都聽到了?”
“回大人的話,聽到了。”
“那你就去海政衙門一趟,把這些話,都說給曾大人聽,一個字都不要了。”
“是。”
“還有……往後那姓金的再來,都給老夫擋回去,告訴他,就說老夫不適,以後還是不要來了。”
“是。”
吳宕吩咐完了,整個人輕鬆下來,又拿起那張裁剪下來的文章看了一會兒,不道:“這麼大的陣仗,看來這蘇杭也是多事之秋啊,不知什麼時候才能雨過天晴,我這把老骨頭哪裡吃得消這般折騰。”
說罷去小憩了一會兒,醒來的時候又有人通報,說是輔政王殿下的船已經接近蘇杭,明日清早就能抵達,海政衙門的曾大人來問迎接的事宜。
吳宕肅容道:“自然是一切請曾大人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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