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不斷咳嗽,嚇得小侍們飛快拿了痰盂,沈傲接了一條帕輕輕放在他的邊,待他吐出了痰,拋痰盂之中,又爲他拭了,趙佶才平靜下來,重新躺下,目幽幽的看著沈傲,一字一句道:“太子可以當國嗎?”?
趙佶的言語之中,始終帶著對趙恆的不信任。?
可是沈傲可以到,趙佶的眼眸中帶著的一種,似乎在沈傲給予他答案。?
沈傲有兩種選擇,若是搖頭,就勢必讓趙佶更是失,而點頭,對趙佶則是一個寬。至於其他的事,沈傲已經計較不了這麼多了,什麼榮辱權利,這都不是他現在計較的事。?
沈傲篤定的回答:“太子老謀國,雖不及陛下萬一,卻是守之主,足以託付。”?
趙佶的臉上果然出欣的笑容,枯瘦的手挽住沈傲:“朕不願立太子,可是木已舟,此時已經來不及了。太子若是登基,你務必忍讓,朕知道你,你胡鬧,你不得別人的氣,朕撒手駕鶴之後,你需謹記,太子不是朕,凡事要謹慎,不要了他的逆鱗,否則就是殺之禍,朕在泉下亦是不安。晉王他們,可以隨你就藩,太后若是肯,也可以讓他出宮由晉王贍養……三皇子……”?
說到趙楷,趙佶的目中閃過一憂心:“三皇子趙楷與朕最像,朕萬般寵溺,甚至曾有過易儲的念頭,現在想來實在是害了他……”?
沈傲默然……?
趙佶勉強笑了笑,道:“朕若是死了,你記著每年這時候,燒幾幅畫來給朕看看,朕作了一輩子畫,卻總覺得欠缺一些火候,總是差那麼一點點……”?
沈傲道:“臣定收集天下名畫,供陛下覽。”?
趙佶不由笑起來,不過這緒大起大落,反而讓他覺得有些不適,道:“好,好……天下的名畫都要,就萬壽綱……”?
你妹的……沈傲這時候雖然悲慟,還是忍不住心裡了一句口,從前生辰綱、花石綱沒有玩夠,到了這個時候,居然還想著萬壽綱,缺德不缺德呀你。?
不過沈傲隨即黯然了,蔡京等人給他辦生辰綱和花石綱,這阿諛逢迎。可是自己這萬壽綱,卻只能算一種緬懷,雖然這萬壽綱糜費不菲,沈傲還是點頭,道:“臣知道了。”?
趙佶便笑了起來:“除此之外,還有字帖,朕最憾的,便是尋覓不到王右軍的《論書》,朕死之後,你要仔細搜尋。”?
沈傲的臉已經有點尷尬了,咳嗽了幾聲:“知……知道了……”?
趙佶道:“如此,朕就能瞑目了。不過朕現在在想,後世會給朕什麼樣的諡號,其實朕知道,朕先任用臣蔡京,揮霍無度,不理國事……”?
沈傲連忙打斷他,道:“陛下的諡號,非文既武,文以載道,武能定邦,陛下不必擔憂。”?
趙佶聽了,眼睛一亮:“不如‘聖文仁德顯孝允武皇帝’。”?
沈傲已經不覺得這麼悲傷了,正兒八經的與趙佶討論:“何不如‘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聖昭孝皇帝’?”?
趙佶臉驟變:“這是先帝的諡號!”他氣的臉發白,拼命咳嗽。?
沈傲一時無語,連忙道:“我說爲何這般耳能詳,一下子就口而出了,原來是先帝的諡號……”?
趙佶道:“再想一想。”?
沈傲沉片刻,道:“有了,不如‘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中和功德大仁皇帝’如何?”?
趙佶眼睛一亮,道:“這個好極了,不過這諡號重了個仁字,大大不好,朕平以孝爲先,自然是重孝爲好。”?
沈傲無語,這傢伙居然還討價還價了,其實在這個時代,孝是百善之首,比一個仁字還是高檔了一些,所謂有孝爲百善先,仁字雖然夠拉風,可是孝字卻最醒目,歷朝歷代,孝皇帝大多在後世的評價比什麼仁皇帝、武皇帝之類更高一些。?
沈傲一副苦兮兮的樣子,只好道:“那臣再想一想。”絞盡腦,才道:“有了,就‘敬天昌運建中表正文武英明寬仁信毅睿聖至誠大孝皇帝’。”?
趙佶激的道:“就是這個,快,拿筆寫下來,切莫忘了。”?
沈傲依言,只好去人拿了紙筆,用筆作書將這令他腦子筋的諡號寫下。趙佶欣的道:“如此,朕就可以瞑目了。”?
沈傲心裡想,先是萬壽綱,之後又是諡號,倒是要折騰我這未亡人。不過想到趙佶病到這般田地,沈傲難得的表現出寬廣的心,沉重的道:“陛下的囑咐,臣便是拼了命也要完。”?
帝王的諡號,一般是由禮議上,再請新君定奪。雖然會吹捧些先皇帝的功績,可是大多數還是秉持著公正的,所以要給趙佶上這麼個諡號,肯定會有人反對,就是趙恆也未必肯點這個頭,可想而知沈傲到時候要力排衆議,會有多麼艱難。?
趙佶臉好轉了一些,對沈傲道:“辛苦你了。朕現在又想起了一件事。”?
沈傲覺得自己的臉部在搐,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趙佶道:“朕藏儲的那些字畫能夠陪葬嗎?”?
趙佶的私藏在庫之中可謂不,幾乎囊括了歷代名家的字畫,不過趙佶死後,按道理這些字畫自然了趙恆的,這些字畫都是價值連城,若只是一件兩件倒也罷了,可是數百數千趙恆肯定是不肯的。其實趙佶這非分的要求,便是沈傲都覺得不合時宜。沈傲想了想,道:“陛下,陪葬不如流傳於世,不如臣爲陛下編纂畫冊,選陛下佳作三十幅,再配之以歷代各大家的畫作印刷出來,讓天下人收藏如何?”?
趙佶想了想,倒也覺得這是一件很面的事,便道:“好,可以。”?
趙佶方纔過於激,漸漸的已經有些神恍惚了,沈傲耐心等他睡下,才如哄完了孩子的母親一般了一口氣,從寢殿中出來,楊戩在外頭探頭探腦,道:“如何?”?
沈傲苦笑:“還能如何,泰山大人在這裡悉心照料吧,明日我再來。”?
楊戩點頭,送沈傲出去,恰好看到晉王的車駕又來了,晉王在車中探出頭來,顯得有點兒神頹喪,看見了沈傲,驚訝的道:“沈傲回來了。”?
沈傲走到車前,道:“殿下要去哪裡?”?
晉王趙宗哭無淚,道:“想去看看皇兄,可是皇兄無論如何都不見我。”?
沈傲嘆道:“陛下乏了,已經歇下,還是下次再來吧。”?
趙宗搖搖頭,道:“罷罷罷,原本你來了,本王非要請你吃點酒洗塵的,可是現在……”趙宗難得的嘆口氣:“本王實在沒有這個興致,就此別過吧。”?
沈傲也沒這個興致,與趙宗分道揚鑣,離這行宮最近的便是海政衙門,沈傲信步過去,海政衙門這邊很是肅穆,門子見了沈傲過來,立即去通報,過了一會兒,吳文彩便快步來了。?
沈傲負著手,用沉重的語氣道:“尋個地方,陪本王去喝茶。”?
吳文彩頜首,引著沈傲到衙門的一偏房,胥吏上了武夷茶,沈傲喝了一口,道:“這茶真苦。”?
吳文彩道:“殿下,苦由心生,不是這茶苦,而是殿下心中苦。”?
沈傲擡頭,勉強笑罵道:“你居然還會禪語了,你說的不錯,不是茶苦,只是是人非了。”說罷將茶盞放下,對吳文彩道:“方纔見吳大人一副言又止的樣子,莫非是有什麼話要對本王說?”?
吳文彩危襟正坐道:“殿下危矣……”?
沈傲淡淡道:“本王時時刻刻都在危險之中,危言聳聽的話就不必說了。”?
吳文彩搖搖頭,道:“泉州這邊的週刊殿下看過了嗎?”?
沈傲道:“知道一些。”?
吳文彩吁了口氣:“殿下想做忠臣,這一點吳某人豈會不知道,可是現在這局面,已經容不得殿下左右了,且不說太子如何,現在各地的週刊,還有這些週刊背後的商賈,以及江南、福建、廣南等路的世家大族,現如今都在暗中活絡,有一個趙志敬的名士已經組了海商會,聯絡了數千名門、商賈、士人,四散佈消息,要讓皇上駕崩之後,殿下來主持天下的大局。除此之外,便是水師之中,也有許多不當的言論,前幾日有個駐留的水師營,竟是當著馬知府的面說天下非輔政王不能做主不可,馬知府當時便嚇了一跳,這些話也幸好是當著馬知府說的,若是當著別人說,多半已經上達天聽了。”?
吳文彩憂心忡忡的看著沈傲,他深在泉州這漩渦之中,當然也知道這裡頭的厲害,現在整個福建路都在鼓譟,不止如此,還有江南路、廣南路,說白了,無非是新君登基,大家的好得不到保證,要想維持自己的利益,非輔政王當國不可。再者說,要與輔政王休慼與共的人遍佈三教九流,有商賈、有士人,也有武、軍卒、腳伕、水手,這麼多人,人多雜,靜又大,這不是找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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