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越鬧越兇了,爲皇帝,卻不遵守孝道,這就涉及到了原則的問題。
傍晚的時候,天空一聲驚雷,滾滾烏雲沉沉的在每一個人的頭頂,而這時候,一頂頂轎子到了宮外,數十上百個員在正德門外跪下。守護宮門的殿前衛出來一看,嚇了一跳,一面來問發生了什麼事,一面宮稟告。
“百善孝爲先,皇上若是不肯恭迎先帝靈柩,何以做天下人的表率?又何以治國?如此上行下效,到時禮崩樂壞,宗社崩塌之時便悔之莫及了。臣楊真爲門下首輔,今日便跪在這正德門外,陛下若是不肯回心轉意,絕不離開!”
狂風捲起,天空悶雷陣陣,楊真話音落下,凜然不懼地捋起前直直跪下,朝正德門磕了個頭,又道:“臣恭請皇上行孝。”
後百餘員個個莊重,紛紛跪倒,一齊道:“請陛下迎先帝駕。”
殿前衛呆了,既不敢趕人,又不知如何是好。
趙恆在裡頭聽到了靜,也是一下子慌了神,原本以爲拒絕一下,大家各自相安無事,誰知楊真會鬧這麼一出。他立即察覺出楊真的險惡用心,自己若是出城,輔政王便可安全無虞,或許這件事的背後本就是沈傲所策劃的。
“混賬的東西,這羣臣賊子,無理太甚,他們當真以爲朕不敢收拾他們?當真以爲朕是病貓嗎?”
趙恆大發了一通脾氣,踢到了一個屏風,眼眸中殺機重重。他當然明白,自己現在拿楊真和跪在宮外的大臣還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若是因爲這件事而懲戒他們,事只會越鬧越大,說不準那跪在外頭的人還不得趙恆收拾他們,好全他們的清名。
可是另一方面,趙恆已經打定了主意,明日是絕不能出城的,這是除掉沈傲的一次大好時機,豈能錯過?
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趙桓煩躁地在暖閣中來回踱步,這時閣外閃出一道電閃,雷鳴之聲隆隆響起,瓢潑大雨霎時落下,趙桓不由打了個冷戰,臉晴不定,最後他坐下來,朝侍道:“拿書來,朕要看書。”
‘由著他們去吧,朕就不信,他們能一直跪著。’趙恆心中這般想著,眼看與沈傲的對決在即,趙恆實在不願意被其他事分了神,他必須忍下去。
大雨瓢潑而下,宮中一點兒消息都沒有,宮外的羣臣淋了落湯,不年邁的,或許是實在吃不消,只半個時辰功夫便暈倒在水漬之中,可是殿前衛無人攙扶,也無人過問。
楊真褶皺的臉上已是水淋淋的,眼睛被雨水嘀嗒得睜不開,可是那一線的眼眸,卻閃著一冷意,似乎一切都如自己的預料,趙恆絕不會退讓,那麼這個文章就更好做了。
一個時辰之後,又是一批人自覺地過來,宮外百的落魄,激起了士人的同,也激起了他們對趙恆不遵守禮法漠視大臣的痛恨,數百上千個士子紛紛涌過來,他們並沒有去和殿前衛涉,也沒有頭接耳,而是默契地出現在百的後,直地跪下。
殿前衛看到這烏的人,也是著了慌,又是進去通報。
趙桓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了,事太蹊蹺,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樣,一定是有人在背後鼓,這是一場謀。
趙桓再蠢,也該想到這一點,畢竟在皇家,什麼樣的謀詭計沒有見過?
只是趙恆此刻已是騎虎難下,要打發宮外的人,就必須許諾明日出城,白白錯失掉殺死沈傲的最佳時機。可要是仍然僵持下去,這件事絕不會善了。
趙恆咬咬牙,明知是對方自己就範,不管自己作出何等選擇,他這皇帝都是輸家,可是他不得不選擇了繼續沉默下去。
正午的時候,來人已經越來越多,有士子、有商賈、有尋常的百姓,有人起了頭,更多人羣結隊而來,在這大雨之中,人們自覺地跪倒,先是希翼,再是失,最後是絕,甚至有人痛恨地看著這朱漆的宮門。
君王你可以荒唐,可以放浪,甚至可以堵塞言路,可以狡兔死走狗烹。可是有一點,你萬萬不能做,你不能不孝,孝義是大宋立國的理論基礎,是千百年傳遞下來的禮法基,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這便是突破了所有人的底線,甚至是你自己挖掉了自己的基,毀掉了你這真命天子的合法。
可是現在,趙恆的行爲已經太過惡劣,此前種種,至多讓人產生非議,心中生出腹誹,但是現在就不同了,先帝傳位於你,骨未寒,長途跋涉送到了汴京,你這爲兒子的,卻不聞不問,是何道理?
這樣的人,可以爲君嗎?
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提出這個疑問。
狂風肆,大雨傾盆,年邁的人突然間便可栽倒在地,這蒼涼的場景,加深了所有人的印象,百般求,許多人無非是希皇上回心轉意而已,甚至可以說,除了百之外,來的這些書生、這些商賈、這些百姓都是對趙桓還有幾分期的人,當天下人都說皇上的壞話時,他們還在據理力爭,心裡殷殷期盼著皇上能振作神,一鳴驚人。
趙桓之所以能登基爲帝,並不是因爲他賢明,也不是因爲他智慧高人一等,唯一的理由就是順天應命,從禮法上來說,他本就是合法的繼承人,這一點誰也不能質疑。問題是當這個將趙恆推上龍椅的禮法被趙恆自己破壞得無完的時候,在所有人的心目中,趙桓所謂的皇位合法也同時開始被人質疑起來。
大雨帶來了涼意,同時也把所有人的心澆涼了。
楊真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他畢竟不是鐵打的子,這般大的年紀本該是在溫暖的屋子裡穿著乾爽的衫喝著滾熱的茶水,此刻被大雨一打,這老頭兒執拗地堅持了兩個多時辰之後終於開始搖搖墜,隨即歪倒在水泊之中,昏倒前的一剎那,楊真想著:殿下,老夫幸不辱命。
楊真的昏厥,幾乎將氣氛推到了高,千數萬人一起發出一聲絕的吼:“請陛下開恩,出城迎先帝……”
宮裡仍然沒有靜。
接著便有人拍打著袖子和膝上的水漬站起來,二話不說,消失在雨幕之中,離開的人越來越多,都是不發一言,事到如今,趙桓無疑是用行表明了他的態度,而現在也該是大家表態的時候,大家的表態很簡單……漠視……你既然不能做好君王的本份,連基本的禮法都不遵守,難道還要讓大家遵從禮法,去忠誠你這無道的天子?
“走!”
呼啦啦的人全部站起來,稀稀拉拉地走開,像是躲避瘟疫一樣唯恐慢了一步。
趙桓坐臥不安地在暖閣裡等著消息,聽到楊真暈厥,也怕外頭突然出事,若是有人鼓,說不定事會變得更加嚴重,可是當聽到所有人全部離開時,趙桓先是舒了一口氣,可是隨後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當然明白,那些前來請願之人,完全是在盡一個做臣子的本份,可是現在他們拍拍屁走了,表現得卻像是一個路人一樣,自己則已經到了真正人心向背的地步。
“這又如何?只要殺了沈傲,剷除掉這些黨,一切還可以挽回。”趙桓咬咬牙,心裡這樣想著。
“明天,明天這個時候,就是勝負揭曉的時候,朕一定不會心慈手,沈傲……”趙恆的目變得無比的嚴厲:“朕一定不會輸給你。”
這一夜,趙桓幾乎連後宮都沒有去,只是在這暖閣中小憩了一會兒,隨即被噩夢驚醒,問明瞭時辰,才知道這長夜還沒有過去,可是他心煩意,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安睡,只好焦灼不安地在這暖閣裡負手踱步。
一直熬到了天明,外頭終於有侍匆匆過來,道:“陛下,李中書和瑞國公到了。”
趙恆打起神,臉漲得通紅,用著激嘶啞的嗓音道:“快,請進來。”
李邦彥穿著簇新的紫袍,而瑞國公披掛著鎧甲,顯得很是威武,二人進來,一齊行禮:“臣參見陛下。”
趙恆虛手扶了扶手,道:“不必多禮,賜坐。”
李邦彥也顯得有些沒有神,昨天的事,他知道,也明白那楊真的居心,更知道趙恆的爲難,楊真這一手,足以稱之爲謀,明明知道這傢伙是在耍手段,可是偏偏對趙恆來說卻是一點破解之法都沒有,既不能對他們要打要殺,也不敢同意他們的請願,不管作出任何選擇,吃虧的永遠都是趙桓。
正是因爲如此,李邦彥纔沒有宮,在他看來,既然沒有破解之法,那就索裝聾作啞,做個局外人。不過李邦彥不來並不代表他不關心,昨天收到消息的時候,他便孜孜的冒出冷汗,這一手實在太高明瞭,高明到連他都不得不佩服,以楊真的子是絕不可能想得出這個主意的,那麼楊真背後的人是誰?是沈傲,還是錦週刊背後那總令人不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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