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這飯看來是吃不了，也好，今天我死去的老孃散祭，能趕回去磕個頭。”

何清社看著沈淮第一天過來跟杜建勢水火，杜建已經給得跟火藥桶似的，隨時都會炸，他有心幫沈淮，但也怕兜不住事，鬧大發把自己搭進去，想著還是暫時站出去爲妙，當下就找了藉口，也不留在接待站陪沈淮。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何月蓮拍著大，看著突然間走得空的宴會廳，也有些發矇。剛纔進門時見杜建對沈淮那樣子，還以爲他肚量小，容不下新過來跟他搶權的新書記，哪裡想得新來的書記，會如此的不近人，會如此的肆無忌憚的手往杜建臉上。

沈淮跟沒事人似的站起來，看著宴會廳中央空的三張圓桌，說道：“別人都走了，我還是要找地方吃中飯。這裡太空曠，何經理給我換個小包間……”

何月蓮看著沈淮那張白淨的臉，恨不得想上去抓兩把：你小白臉囂張，你小白臉猖狂！

心裡怒火再沸騰，何月蓮也清楚杜建能忍著氣甩手而走，眼前這小子一定有些能量，不是能惹的。

這年頭能這麼囂張而不給人腳踩死的，那一定是有他囂張的本錢。

不過何月蓮也忍不住心頭的惡氣，寒著氣對陳丹說：“你給沈書記換個包間……”“噔噔噔”的扭著屁就走了，其他服務員也摒息寧神的溜了出去，就彷彿這邊有隻大老虎似的。

“剛纔對你的語氣衝了些，沒生氣吧？”沈淮笑著問陳丹，“跟你說對不起了。”

搬酒進來沈淮那一聲質問，陳丹心裡是有些不痛快，但想到他是借題對杜建發難，也就想開了，沒想到他還有心道歉，心底有些發熱，笑了笑，說道：“我能生你氣？不過，這樣子，真的合適嗎？”

“是啊，把所有人都得罪了，真的合適嗎？”沈淮順著陳丹的語氣又自問了一句，“對了，換著房間說話吧，這邊空的，覺怪怪的……”

“你說你，這三桌菜怎麼纔好？”陳丹看著三大桌已經擺了半滿的碗碟發愣。

“何月蓮每年能撈不了，浪費三桌菜也賠不死，”沈淮笑了說道，“你直接幫從這裡端兩盤菜過來，不過要盯一點，不要姓何的有機會往裡吐口水……”

“你也真是的，誰沒事幹這缺德事？”不過話出口，陳丹的臉先紅了，好像乾的壞事給沈淮窺破一樣。

陳丹先領著沈淮進二樓的包廂，包廂臨街，隔著窗子能看到黃新良跟何月蓮站在接待站外面說話。杜建以及其他鎮領導已經離開，不知道到哪裡吃中飯去了。

陳丹拿著漆盤子挑了幾樣小菜端上來，沈淮看只有一副碗筷，問道：“怎麼只有一副碗筷？”

“你還有朋友要過來嗎？”陳丹故作糊塗的問道，知道要是今天跟沈淮一個桌子吃飯，謠言傳不說了，還一定會給何月蓮兌死。

“我約了趙東下午來梅溪，”沈淮也只是調戲陳丹一下，見聰明的避開，也就言止於此，見站在門口，也不進來也不退出去，問道，“你進來坐坐沒有關係吧？”

“我今天是包廂服務員咧……”陳丹嫣笑而笑，就站在門口跟沈淮說話。

“得，幫我盛飯。”

沈淮將碗出來，陳丹便走進來幫他把飯盛好。

沈淮了兩口飯，就把碗放下來，將皮夾掏出去，遞給陳丹，說道：“你去幫我把賬結了……”

“你是副書記呢，籤個字掛賬就是，何月蓮再給你臉，也不會真你拿現錢付賬。”陳丹站在門口不彈。

“要說一點招待費都不批，那是不近人，”沈淮說道，“關於接待費的使用，有兩個方式：一是個人在接待用餐時先行墊付，然後拿票到財務部門說明理由實報實銷，每個月給相應級別的幹部一個報銷上限。一個就是直接簽字掛賬，由接待站到年尾跟財務部門核帳。你說接待站這邊希哪種方式？”

“那當然是後一種啊，”陳丹說道，“就算不設報銷額度，也是後一種簽字掛帳好啊。簽字掛賬，就方便鎮上的幹部不管公事私事，都來接待站吃喝。何經理又不怕政府會賴賬，自然是希鎮上的幹部吃得越多越好，喝得越多越好……”

“但對政府，對鋼廠呢？我來梅溪之前，就把況打聽清楚了，鎮上跟鋼廠一年在接待站吃喝將近九十萬，夠全鎮機關人員發一年工資加福利了，”

沈淮說道，“絕對杜絕吃喝不可能，在國辦事不外乎人，我不能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但什麼事都要有度。這個費用要降下來，降到相對合理的水平，要嚴格控制財務費用，採用第一種方式就很合適。不過，真要採用第一種方式，也必然會那些已經習慣了簽字掛賬、混吃混喝的幹部在背後罵娘！你看，不管怎麼樣，我過來乾的就是得罪人的活，何不打開始就把大家都得罪乾淨了？”

陳丹睜大眼看著沈淮，不知道他爲什麼要跟自己解釋這些，但心裡還是有些高興，低頭看著腳下的地磚，著聲音說道：“也沒有必要一開始就著膀子上啊，工作再難，也可以慢慢開展啊。都說強龍不地頭蛇了，你今天才第一天到梅溪，還沒有站穩腳呢；杜老虎可是條很厲害的地頭蛇，黃鼠狼、黃新良他們，也不是好對付的角。”

“杜建在梅溪鎮是頭老虎，但他在縣裡呢，還不乖順得跟條狗似的，”沈淮笑了笑，“在市鋼廠，你看到我是什麼作風，市政府書長葛永秋已經調任霞浦縣副書記、代縣長，葛永秋的臉，我都敢，在杜建面前他漲氣焰？”

“……”陳丹抿著不說話。

“不過，你說的也對，”沈淮說道，“我打開始不應該這麼衝，到梅溪後應該先按兵不，先悉梅溪鎮的況。鎮上那麼多幹部，也不可能個個都跟杜老虎一條心，何清社就跟杜建尿不到一個坑裡去。有個半年時間，在梅溪站穩腳，再跟何清社等幹部聯手，那時候對抗杜建就更有把握；再有半年時間，也足夠去爭鋼廠的控制權——對了，你知道我上午剛剛給任命作鋼廠的鋼廠吧？”

“剛聽說。下面都說杜老虎把你架空了，才你反應這麼大，”陳丹說道，“不過鋼廠的人差不多真都是杜老虎的親信，你真要管理鋼廠，還真要花上一年半載的水磨工夫纔可能功。”

“如果我是一個老的政客，就不應該之過急，”沈淮自嘲的一笑，說道，“但是鋼廠等不及啊。我與趙東分析過，梅溪鋼廠的況要是再這麼拖上半年，怕真沒救了，還不如關停清算得了。”

“是嘛？這個我就不知道了。”陳丹睜大眼睛看著沈淮。

只是因爲海文賠償的事託付過趙東，之後跟趙東也沒有什麼聯絡，倒是陳桐幫著沈淮搬家，跟趙東見過兩面，從來都沒有想到沈淮怎麼會跟趙東跑得這麼絡。

“說實話，我耐心再等上半個月，就算不能杜建離開梅溪，也能他把鋼廠的實權出來，但梅溪及鋼廠一潭死水的局面不會很快得到改善，”沈淮說道，“時間不等人啊。拖上三五個月再去下猛藥整頓鋼廠，上千口人的飯碗可能就要砸了。你說我能拖嗎？你說能跟這些只吃乾飯、不幹事的人磨上三五個月嗎？我就是要把杜建變我手裡的攪屎，先把這潭死水攪起來。”

陳丹卻是一笑，說道：“剛纔你真不怕杜老虎手？”

“他敢？”沈淮笑道，“他要敢手，他今天的帽子就得給摘掉。我拿話挑他，就是要他出最直接能把他一腳踢開的破綻出來。說實話，在國，要做事，想做事，就不要指別人會喜歡你。你看看我們邊，有哪個員不喜歡嘻嘻哈哈的一起發財？我不需要別人喜歡，也不想討別人的喜歡。要是在市縣，我或許還要蜷著、屈著，但是在鄉鎮做事，首先是要讓別人畏懼你……杜建這些年在梅溪稱王稱霸，打人罵孃的事時有發生，你見過有多人敢當面啐他？不過你也不要太擔心什麼，鄉鎮幹部說到底還是喜歡能給他們帶來實惠的人，現在他們兩鞭子，改天往他們裡塞兩骨頭，他們照樣把尾給我搖起來。”

“這個我就更不懂了。”陳丹探頭看了看窗外的黃新良還沒有走，想象他搖尾的樣子，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漲紅了臉，眼睛水汪汪的看了沈淮一眼，又低下頭去。也許是這張臉給惹來太多的麻煩，也許是自己掙扎著保護自己太心累，尤其覺得沈淮這種橫衝直撞的蠻橫風格更心安。

“你知道什麼鮎魚效應嗎？”沈淮見陳丹紅起臉來，眼睛裡流出來的都氣，看了他心浮氣，心想真有些人是專門勾人魂的，趕忙換過話題問道。

“人家好歹是中專畢業，”陳丹嗔道，“不就是說沙丁魚喜歡安靜，放水桶裡運輸會因爲缺乏遊而使水缺氧悶死嗎？丟一條好的鮎魚進去，把水攪起來，又強迫著沙丁魚跟著一起遊，水就會活起來，魚也不會死了……”

說到這裡，陳丹又好奇的擡起頭來，盯著沈淮看：“你把你自己比作這條鮎魚啊！不過話說回來，你要管理鋼廠的話，不是應該把其他有活力、上進心的員工拿出來當鮎魚嗎，哪有自己去當鮎魚的？”

“你怎麼知道沒有人希我當鮎魚？”沈淮笑著問，他知道陳丹是老中專生畢業，還在讀函授，比絕大多數漂亮人靠著自己的臉蛋吃飯，要好強得多。只可惜這個社會只給的容貌吸引。

“啊，誰啊？”陳丹好奇的問。

“過些天你會知道的。”沈淮心想譚啓平赴任的消息這兩天應該就會傳到東華吧，有陳銘德的前車之鑑，譚啓平到東華後不會輕舉妄。

譚啓平在市裡不輕舉妄，他要再在梅溪在耐著子按兵不，這他孃的僵局何時纔有可能打破？沈淮也知道譚啓平是樂意看到他跳頭當條鮎魚把東華的死水撐活一起，只要鬧出來的局面是他市委書記所能夠控制的就行。

見沈淮不說背後有人作靠山，陳丹也不好奇，相反，沈淮今天跟說得話，已經是夠多了，何況這些話本不該說給聽的——陳丹覺得很奇怪，覺得沈淮的心似乎很孤單似的，再想到他前些天抱著金子痛哭的形，心想，或許他只是要找個人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