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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芷進了文華殿,天子朱佑樘立刻就問起從宮中搜檢出萬安疏之事,對從前他還在東宮時代的事並沒有多說什麼。
方應略微琢磨,其中有兩層意思:一是比起陳年芝麻穀子,天子似乎更關注眼前之事;二是天子對自己還算信任,既然自己已經說過汪芷之事,就沒必要再問一遍汪芷了。
想到這裡方應便鬆了口氣,若是如此,汪太監君前奏對就輕鬆許多,自己天子信任也不是壞事,都是好事啊。
汪太監早有準備,便從袖中出幾封奏疏——都是萬安小黃文疏中挑出的幾件,並呈給天子。天子凝起龍目看去,臉上彩紛呈,甚至還有點臉紅耳臊。
雖然他貴爲人君,但終歸是個十八歲的年人,之前到管教也沒看過這種東西,眼下到的衝擊力未免有點大。
“這...”天子艱難的將眼睛挪開,擡起頭來,示意將疏在殿中傳閱。除了方應與汪芷之外,衆人都是不明的,不過掃了幾眼後,不目瞪口呆。
老江湖們倒也不至於爲幾天春宮文字便耳紅心跳,但是也太出乎意料了,見疏還以爲是什麼軍國大事,誰能想到是如此香豔的東西?
誰敢如此厚無恥?拿著疏之人無比迅速瀏覽了最後的署名地方,只見赫然寫著“臣安進”,而且疏上還約約有首輔專有的鈐印痕跡。
答案呼之出。這些小黃文原來都是首輔萬安寫的!奏疏中寫春宮,真乃天下第一諂無恥之人。這樣的人居然是大明首輔,簡直也是大明朝廷的恥辱!
無論心裡究竟怎麼想的。人人臉上都顯出了極其憤慨的神。這樣的事被捅出來,萬安究竟還有什麼臉面立足於朝堂!
天子對著衆人垂詢道:“誰持此疏,前往閣?”
天子沒有說前往閣幹什麼,但是衆人明白,肯定是拿著這些疏迫萬安主辭,只是天子礙於君臣之禮不便明說而已。
這是一件白送的功勞,衆人誰不想躍躍試?不過又想到,這些疏是方應先提出來的,又是汪太監從宮裡發現的。想虎口奪食似乎不太容易,於是便按住了心思——一句題外話,這便是威與聲的區別了。
不過方應久久按兵不,汪太監也無所表示,彷彿沒有聽懂天子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該趁機而上,把功勞徹底包圓了。
雖然說他們呈上萬安的醜聞,已經算是深得聖心立下首功了,但功勞總不嫌多。順理章的錦上添花並非壞事,爲什麼不要?可是半晌過去,他們兩人還真就不出列,彷彿打定了自己吃。也給別人喝口湯的主意。
天子微微訝異,這樣現的功勞竟然沒人搶?自己邊果然正人云集,心都是謙謙君子啊!略加思索。便問徐溥道:“有勞徐先生前往閣走一遭,如何?”
徐溥不知道方應爲什麼不主請纓。但他知道,那方應謙遜的不出來“贏者通吃”。吃完後故意把湯讓給別人喝,這絕對不科學!
方應怎麼可能是這樣知進退的人,此事必有蹊蹺!反正自己地位穩固,閣已定局,不差這一次功勞,又何必再多此一舉?
抱著這個念頭,謹慎的徐學士對去閣驅逐萬安的差事沒有興趣。但冷不丁的,天子直接點了自己的名字,徐學士又不能不答話。
想了想,徐學士便奏道:“此去閣辦事,非言辭敏利之人不可,臣以爲左庶子謝遷可以擔當大任。”
作爲團伙首領,徐溥知道自己不能輕易冒險。但是面對這份功勞的,他又想起了地位停滯不前的謝遷,決定讓謝遷試試看。
畢竟謝遷在方清之的輝照映之下,略顯暗淡無,有機會的話,多提挈一點是一點,死馬當活馬醫;其次,如果真是另有玄機,漸漸邊緣化的謝遷再倒黴,也不至於影響大局。
誰去辦事,天子當然是無所謂的,此時又沒有別人出來遂自薦,於是便準了,“徐先生言之有理,就讓謝先生辛苦一次。”
謝庶子迅速出列道:“臣領旨!”當他拿著萬安小黃文疏回到班位後,扭頭便發現,站在對面的方應如同幽靈般的閃了出來......
又聽方應向天子奏道:“陛下!方纔臣一直再想,以萬安之厚無恥,即便持此疏當面勸他,他只怕仍會死皮賴臉的不肯辭。一來二去,只怕又要遷延時日,最後還得勞聖躬親自出面治罪並罷斥萬安!”
天子略焦躁,又問道:“那又該如何是好?”
“重癥還需要猛藥,不能給萬安任何僥倖和後路!”方應斬釘截鐵的說,“明日早朝,可當著滿朝文武百的面,公開宣讀這些疏!到了那時,衆目睽睽,人口鑠金,萬安還有何面目站在朝堂?”
衆人聽到後,倒吸一口冷氣,這招夠狠!簡直不但要萬安敗名裂,還要萬安臭萬年啊!不過也不能不承認方應言之有理,想要治萬安這樣倚老賣老、油鹽不進老無賴,這是最有效的法子。
天子也爲萬安的事煩了,覺得這法子估計能儘快見效,沒有想太多便揮揮手道:“明日早朝時,就如此辦。”
“陛下聖明,掃邪,臣等敢不盡心竭力輔佐聖明乎!”方應迅速代替全侍臣頌揚,這件事便討論到此爲止,畫上了句號。
衆人臉上彩紛呈,明天早朝真有好戲看了......唯有謝遷是個例外,一張臉苦得發黃,他先前已經領了旨,此刻萬安的小黃文在他手裡,所以他還是直接執行的人。方應已經頌聖完畢,他再想上去推辭,豈不了“不肯盡心竭力”之人?
可是別忘了,萬安這些疏裡都是些什麼玩意?他謝遷堂堂一個面清流詞臣,在大庭廣衆之下去朗讀那些春宮文字,那也太臊人了!事後萬安固然敗名裂,但自己的格只怕也要降低,“念小黃文的謝遷”這種名聲不知過多久才能消除。
謝遷忍不住幽怨的看了徐學士一眼,天子明明點的徐學士,但徐學士卻轉而推薦了自己,這算是無辜的替徐學士擋了一箭?同病相憐的劉健拍了拍謝遷,兩個擋箭人無言以對。
汪直對方應道:“沒想到你還有這樣的後手,你這不是一箭三雕,簡直就是一箭四雕啊。”
方應著徐學士的背影,嘆口氣道:“想釣大魚越來越難了,今日設餌,卻只釣了兩條小魚。看來大魚終究是要躍龍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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