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南端的一個小花園裡,豎著一個小亭子,陸漸紅便坐在亭子的一側,在他的不遠,站立著兩名警衛人員,虎視眈眈地掃視著周圍。
張森奎在緩緩地走近,一陣風吹來,帶著些淡淡的菸草味道。
“站住!”一名警衛員厲聲叱道。
“我朋友,讓他過來吧。”陸漸紅淡淡的話語聲中帶著難以抗拒的決定。
張森奎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陸漸紅,恍惚之中,他覺得自己在跟著他的步伐,這讓他有點難以接,但是他知道,他們的級別雖然一樣,但是地位卻是大不相同,將來的就也不可同日而語。
“坐吧,上面的灰我已經過了。”陸漸紅坐在亭子的一角,從口袋裡出個煙盒子來,揚了揚,“來一?”
張森奎忽然笑了起來:“生病了還敢菸?”
陸漸紅也笑了起來:“如果不生病的話,就不是在這裡聊天,而是把酒言歡了。”
張森奎坐到了陸漸紅的對面,接過一菸點上,昏暗的燈下,一陣煙霧騰飛,很快被風吹散,只留下了一淡淡的菸草氣息。
“森奎,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陸漸紅緩緩吸了一口,一明一暗的煙火讓他的臉也跟著一明一暗。
張森奎沉默了半晌道:“還是在重安吧。卻是有點記不大清了。”
“記不清就對了,畢竟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說實在的,我也記不大清楚了。”陸漸紅的聲音很輕,忽然道,“剛剛喻副總理來了一趟,我真沒想到他會來見我,更沒想到他一點敵意都沒有,也沒有有些人的幸災樂禍。”
張森奎有些無法作答,事實上,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跟陸漸紅再坐在一起說話,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事連親眼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況是用說出來的呢。
“我這一生,雖然不能說仰對得起天,俯對得起地,但是做事都是憑著一顆良心,不過你也知道,在這個圈子裡,得罪人在所難免,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張森奎笑了笑,陸漸紅的這番話有著誠懇之意,事實上,這又何嘗不是他的真實想法呢,緩緩說了一句:“得罪人還算輕的。”
陸漸紅也笑了笑,道:“是啊,得罪人還是輕的,有時候我在想,有些人恨不得置我於死地,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做人的失敗之。”
這時陸漸紅忽然道:“森奎,你有沒有這種想法?”
張森奎猛地怔住,他實在想不到陸漸紅會問出如此尖銳的問題來,只聽陸漸紅道:“剛剛喻副總理對我的評價是,簡單純粹。”
簡單,純粹,所以問出來的問題也如此簡單和純粹。
張森奎猛力地吸了幾口煙,悠悠道:“陸書記,香港明報的報道你看了沒有?”
這個問題是無法避開的問題,喻副總理的意思陸漸紅大能夠猜到,之所以他先來打前戰,其目的就是表明張森奎今晚的態度是真實的,而非以前出於鬥爭的需要而去爾虞我詐。
陸漸紅沉默了一陣子道:“高軒打傷了你的孩子,我表示歉意。”
張森奎倒是沒想到陸漸紅真的如此簡單,道歉並沒有什麼奇怪的,他這麼說,完全是坦誠了高軒跟他的關係不一般。其實早在重安的時候,張森奎就大約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只是作風問題向來不是什麼大問題,基本上可以說是民不舉不究吧,但像陸漸紅這樣在政治對手面前坦誠的倒是極其見。
“小山他……”張森奎停頓了一下道,“也是咎由自取,如果這一頓打能讓他長點記,也算是失有所償了。”
陸漸紅道:“孩子就是一張白紙,這張白紙上會畫出什麼樣的畫來,固然與其自己有關,但是與家庭更有著不可分的關係,這天底下最難的事恐怕就是教育了。”
張森奎的心頭有些複雜,在京城的這幾天,他一直在回味著與喻副總理之間的談話,從目前而言,自己雖然已經不是魏系核心,但是地位卻是與衆不同的,事實上,除了自己在這一屆裡還有著一定的競爭力以外,其他的人也只能算是中堅力量,想要在高層獲得政治利益,還需要韜養晦,但有一點是無可否認的,他跟陸漸紅已經不在一個檔次之上,換言之,這樣再爭下去,只能是鶴蚌相爭漁翁得利。
作爲一位政治人,損人不利己的事那是自然不屑於去做的,馬駿的電話似乎是警告,但是卻充滿了挑唆之意,必須要承認,在初始,自己確實有著不冷靜的一面,但是冷靜下來之後,張森奎顯然非常明白自己那麼做的後果,非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讓自己甚至會讓整個魏系淪於危險境地。
他從來沒有認爲過陸漸紅是什麼善男信,雖然不明白陸漸紅何以在馬駿包括自己屢屢作後仍然採取被防守之態,但是他絕不懷疑陸漸紅以及他背後力量的報復會有多麼猛烈,喻副總理也正是看了這一點,才改變了作戰方針,那就是避其鋒芒。
在場上,是不存在背水一戰的,更多的是平衡和妥協,在妥協中獲取最大的利益,在平衡中獲得最大的收穫,這纔是場的真諦。有句話說得好,當你不在位了,你就什麼也不是。陸漸紅是對手,並不是自己的生死仇敵,拔刀相向的後果就是兩敗俱傷,而以陸漸紅的手段,搞不好傷的只會是自己。
在明白了這一點之後,再回思倫敦事件,就沒有那刻骨銘心了,如果不是兒子自己不爭氣,又怎麼會引發出這些事來呢?至於明報的事,以自己那麼多的作,陸漸紅有所“回報”也不算過份吧?在這種思想下,張森奎氣餒而又無奈地接這個現實,也遵從喻副總理的意思,前來與陸漸紅冰釋前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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